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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宋蘭時半躺在床上，手機屏幕停留在微信聊天頁面。

他都不用上下滑動，就可以看清兩人所有的聊天記錄。

手指搭在屏幕左側卡通胖娃娃頭像旁邊。

一遍又一遍地盯着着零星的信息條看。

屏幕上方備注，僅有一個字。

‘她’。

兩個小時前，她通過了他的微信申請。

自此，宋蘭時的手機基本沒從微信裏退出來。

看她的朋友圈。

想了解她的生活，想知道她喜歡吃什麽，玩什麽，每天的心情如何。

很遺憾，她似乎從未發過朋友圈。

又或者。

只是他看不到。

宋蘭時握着手機的手忽然用力，手機鎖頻，屏幕漆黑。

緊接着手腕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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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飛到了床尾邊緣，堪堪沒有掉落。

十分鐘後。

宋蘭時又慢悠悠将手機拿回來，再次進入微信。

給她一個音節一個音節地改備注。

從名字到字母代號，到很多年前第一次見她時的日期。

指尖在鍵盤敲幾下，幾秒後，又逐一删除，再輸入。

最後，還是只留下一個‘她’。

就如當年在醫院，宋蘭時每天将想對她說的一句話寫在紙條上，塞入信封。

他會在信封上畫各種花、鳥等植物動物，不想讓她覺得無聊。

只要在收件人處寫個‘她’字，遞給護士，護士就知道應當将它交給誰。

但現在。

好像只有他知道，這個再普通不過。

在他這裏，卻獨屬于某一人的稱呼。

那個時候，宋蘭時不希望任何人知道，那些每天只寫有一句話的信，來自于他。

現在，他想告訴所有人。

宋蘭時一直在意她。

但，又不敢貿然讓她知道。

還怕她不想知道。

手機上方彈出一條新消息，備注是‘老頭兒’。

宋蘭時點進去：

【你周爺爺問我，他給寶寶準備紅包多少合适？】

【我要沒記錯，前兩天你去相親，人家姑娘半道兒回家關煤氣了。】

【這才幾天，注意力就到寶寶這兒了，我是你親爺爺，我有權知道寶寶他爸對象是誰吧？】

宋蘭時現在看不得煤氣兩個字，用力戳着手機鍵盤。

【別聽點小道兒消息就質疑你孫子的能力！】

【我們的關系已經取得了實質性進展！！】

加微信了都。

宋老先生：【！！！】

【你可別胡來，我雖然很想抱軟糯粉嘟嘟的小女娃，或者調皮搗蛋的小男孩兒，但我從來沒催過婚！】

【搞砸了別怨我！這鍋我不背！】

宋蘭時：【我心裏有數。】

【快點睡吧，誰家老頭兒這個時間還玩兒手機。】

回完宋老先生的微信，宋蘭時又給周顯發消息。

【我們聊得很愉快，找個時間把合同簽了吧。】

周顯：【你們自己決定呗。】

宋蘭時：【你介紹的，你來主導。】

周顯：【……】

主導個鬼。

他是被迫！

宋蘭時又補充一句：【別搞得上趕着似的，過幾天再說。】

周顯：難道不是？

-

加上‘L’的微信後，之後兩天他沒再跟她說過話，周吾也沒問。

第三天的時候，趙晴晴約她出去：“周顯告訴我，那個設計師說和你聊得很愉快，要是沒什麽問題的話，今天簽一下合同？”

聊得……愉快？

加上标點符號，他一共發了十個字過來，周吾回複九個字。

兩個人加起來，還要用上四舍五入的運算法則。

勉強湊夠二十個字。

“……”

“好啊。”

周顯是趙老太太精挑細選給趙晴晴選的聯姻對象，周家那麽大一個鴻宇集團，人家也沒多餘的時間故意坑她那點錢。

依舊約在上次的‘來喝茶’茶館，趙晴晴怕周吾怯場，也一起來了。

周顯親自過來的，和他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

墨鏡，口罩，全副武裝。

完全看不出樣貌。

尤其還戴了頂黑色寬檐帽，額頭耳側僅剩的皮膚也遮得嚴實。

周吾眼神時不時瞟過去。

她眉毛皺起，這副裝扮，以及身形，神似——

咖啡廳黑口罩，路癡男，奶茶男？

而且這人靠在椅子上那股閑散勁兒，還讓她想到了那天，正式相親之前，背對她坐着玩手機的宋蘭時。

對方似是注意到她投過來的眼神，若有似無地轉了轉腦袋。

朝着周顯的方向，輕咳了聲。

周顯摸摸後頸，指着他，笑呵呵地介紹：“這是我秘書，最近花粉過敏，又感冒，重傷在身。”

緊接着那位秘書咳嗽聲持續十多秒，似是為了配合周顯的說辭。

周吾屁股動了動，本來她是正對着那人的方向，悄悄移開了。

傳染什麽的，挺麻煩。

點點頭，“理解，都是為了讨生活。”

“咳咳咳！”周顯咳得比對面的‘傷病患者’還厲害。

周吾和趙晴晴同時看過去，趙晴晴問他：“你也感冒了？”

周顯擺擺手，“沒事兒沒事兒，周妹妹的理解很正确。身殘志堅，為了夢想，時刻努力奮鬥。”

然後周吾就看到，那顆包成黑色木乃伊的腦袋，先是轉向她這邊，之後又移到周顯的方向。

總覺得墨鏡下的眼神很是不善，冷飕飕的。

趙晴晴：“什麽夢想，大家不都是為了錢。”

“周顯你也是，員工病得這麽嚴重，你也好意思讓人家繼續工作！”

周顯裝模作樣地批評道：“格局小了啊趙總，你又不了解我們家秘書，怎麽知道他在夢裏想什麽！”

“說不定人家現在痛并快樂着，是吧，秘書？”

周吾：……

原來夢想就是在夢裏想的事情啊。

周吾擡頭看那個全身黑的秘書。

他安靜端坐，腦袋朝向她這邊。

鼻尖溢出一絲輕哼。

周吾不明所以。

寒暄過後，開始看合同。

合同什麽的，她雖然雲裏霧裏，幾乎看不懂，但還是堅持一頁一頁，一個字一個字地讀。

趙晴晴等了十多分鐘，她還在吭哧吭哧地研究，實在看不過眼。

一把奪過她手裏的資料，“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你那點腦細胞還是留着挂言情的歪脖子樹吧。”

幸好她讓公司律師處理完事情過來一趟。

沒多久，律師姍姍來遲，“趙總，周總。”

周吾的眼睛一亮，腰杆瞬間挺直。

對呀，她大小是個‘總’，腦細胞能省一點是一點。

律師仔細看了遍合同，“沒問題。”

周顯還沒說什麽，黑木乃伊秘書哼笑一聲。

“我宋，咳，我們鴻宇集團，坑二十萬，打水漂？”

這個秘書很拽啊。

周顯立刻‘訓’他：“這種實話，你怎麽能胡說！”

周吾悄悄撇撇嘴：“可能漂不起來。”

二十萬太少，不與千億争光輝。

雖然預算不多，但就這二十萬，已經清空了她的銀行卡餘額。

為了房子，她現在步入了吃土的行列。

也不知道她哪裏引起那位秘書的好感，對方語氣急轉直上。

“挺有眼光，給你打五折吧。”

聲音雖有些粗糙沙啞，但明顯帶着笑意。

周吾卻是被刺激得不輕，腿兒一蹬，差點從椅子上滑下去，幸虧趙晴晴薅了她一把。

她懷疑耳朵出問題了，“五，五折？”

二十萬的五折一下就省了十萬啊！

秘書的視線應該是看向她這邊的，手臂擱在桌子上，指尖輕輕叩着。

聞言，似頓了下，“你想要五五折？”

不大相信的樣子，随後才道：“行吧，按你說的來。”

周吾懵懵的，話都說不利索了，“不是，我不是……”滿腦子的紅票票嚴重影響了她思考的速度。

周吾看向周顯，他手指噼裏啪啦點着手機，刷得歡快，好像根本沒聽到他們的對話。

多少有點敷衍了。

黑木乃伊秘書踢他一腳。

這個秘書真的好拽。

周顯擡頭，眼神茫然看看這個，又瞧瞧那個。

“哦，好，我沒意見。”

周吾伸出五根手指，有點抖，“五，五，五折？”

秘書語氣帶了不耐。

“你說話怎麽沒個準數，五點五五折？”

“最後一次，就這麽定了！”

“……”

二十萬零點五的折扣是一萬。

零點零五的折扣是一千。

好的，不問了。

趙晴晴也驚訝，“真的啊周顯？”

周顯眨眨眼，視線順着趙晴晴到周吾。

“大概，也許……”

最後落在秘書身上。

“的确是真的！”

他鄭重點頭，“嗯，比針尖還真！”

“……”天上掉餡餅了！

周吾如果不是顧忌形象，現在肯定笑得龇牙咧嘴，即便她克制着，也明顯感覺嘴角快要壓不住了。

周吾低頭盯着自己想上翹的腳尖幾秒。

感覺對面好像又有視線投過來，她擡眸看去。

黑木乃伊秘書手撐着下巴，墨鏡剛好平視她的方向。

兩腿交疊，一條腿随意搭在另一條上。

腳尖。

似乎也蠢蠢欲動呢。

果然。

這是個願意為了夢想奮鬥的人。

簽了一單額度小的合同，就這麽雀躍。

周吾緩了幾分鐘，平複心情。深思熟慮，組織好語言在腦子裏過了幾遍，問道：“我還是付那些錢，可以給我升級到更高的預算嗎？”

又是那個秘書回答：“嗯。”

怕他們後悔，周吾當即就付了全款。

周顯朝她豎大拇指：“老板，大氣！”

禮尚往來，周吾也有樣學樣，對着周顯比了兩個大拇指。

“你也很棒。”

周顯和趙晴晴笑彎了腰。

秘書那個方向射過來的目光又是涼意十足。

周吾輕輕翻白眼。

小秘書，很拽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