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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周吾腳指頭撓啊撓，真想摳出個時空隧道，穿越回去，收回嘴瓢說的話。

周吾低着頭不敢看他。

她不說話，宋蘭時也很安靜沒出聲。

沉默半晌，周吾還是忍不住擡頭瞄了眼對面角落的方向。

宋蘭時沒再看她這邊，修長的手指點着手機屏幕，應該是在打字。

嘴角輕輕向上勾着。

這應該不是笑她吧。

這麽開心，跟誰聊天？

她在這邊尴尬癌犯得腸子都要悔青了。

人家倒是一點都沒放在心上。

周吾躺下，翻身背對着宋蘭時。

還是睡覺吧。

宋蘭時等她沒了響動，才又直起脖頸朝向病床的方向。

有墨鏡遮擋，即便他在給別人發消息之餘，悄悄看她。

她也不會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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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蘭時望着她的背影。

她胳膊伸在外面，袖子縮到手肘上面，露着大半手臂。

她太瘦，手腕只細細的一圈，顯得外側的圓形腕骨十分突出。

手背因為剛輸過液，貼着和她膚色一樣蒼白的長條。

宋蘭時擡頭看了眼半開的窗戶，起身走過去。

手剛碰到窗框，周吾阖着的雙眼忽然睜開，盯着他。

“幹嘛？”

宋蘭時手一頓，随即又若無其事道。

“我冷。”

周吾眨了眨眼。

目光緩緩從窗戶落到他穿的黑色長袖外套上。

拉鏈拉到最頂端，袖子遮住半個手掌。

衣服厚度。

大概是她的兩倍。

咔噠一聲，窗戶關上。

宋蘭時睫毛顫了顫。

“就是很冷。”

不知道他是不是真冷，但他連着強調兩遍，周吾倒是覺得手臂涼飕飕的。

扯下袖子，胳膊規規矩矩放回被子裏，閉眼繼續睡。

宋蘭時喉結滑動兩下。

長呼一口氣，攥着手機去了外面走廊。

-

剛才正跟宋蘭時發微信的宋老先生，左等右等，人沒影了，好幾條都是已讀不回。

後面再發，幹脆連讀都不讀了。

宋老先生電話打到第二個才打通。

“宋蘭時，我是你親爺爺，問你要一張照片怎麽了，只是背影照，又沒人知道你是誰！”

宋蘭時：“我太好看，被認出來只是時間問題。”

宋老先生：“……”

宋蘭時：“別以為我不知道您要用我的照片，給您那個‘戀愛呗’培訓班打gg。”

“我很忙，沒時間拍照。”

宋老先生：“三天兩頭不去公司，你有什麽可忙的！”

“準備婚紗。”

宋老先生：“…………”

-

周吾知道了那晚會所的錢是宋蘭時幫她付的，感謝他的同時，又不免遺憾，如果因為這場意外，場面混亂的情況下，沒用她掏錢多好。

周吾郁悶了一上午，中午看到宋蘭時讓人送來的飯菜，才緩解了一點。

有紅燒肉、魚丸湯，還有幾個叫不上名字，只看顏色搭配就十分有食欲的小炒。

她眼睛挪不開。

宋蘭時提保溫壺過來，放在她面前的餐桌上，“你的。”

非常貼心地幫她打開，頓時一股藥味飄出。

周吾捏住鼻子，眼巴巴地望着餐盤裏的魚和肉。

下巴擡着點了點另一張豐盛的餐桌。

“那兒不是有嗎？”

宋蘭時身子一移，擋住她的視線。

“我的。”

“粥是你的。”

“……”

周吾屏住呼吸，嘗了一口，不鹹不淡，藥味濃郁。

據送飯阿姨介紹，粥裏面的米專門用養胃、清熱消炎的藥材浸泡了一晚，蔬菜也是專門挑選的有機蔬菜，熬了四個小時。

但是真的很難喝。

周吾撇嘴擰眉，握着勺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舀着往嘴裏送，時不時擡頭瞥一眼宋蘭時餐盤裏的紅燒肉，就着那香味，給自己洗腦，當做她嘴裏的菜葉其實是肉粒。

他的肉吃完了，她的菜粥也見了底。

周吾看他一直坐着也挺無聊的，“我下午就出院回去了，要不你先走吧。”

宋蘭時眉心一攏，“醫生沒讓你出院。”

“每年都要經歷一次，吃點消炎藥就好，這事兒我有經驗，住院就是浪費醫療資源。住院費挺貴的吧？”

宋蘭時盯着她看了兩秒，哂笑，“有經驗？”

“你還挺自豪。”

“……”

周吾一邊心疼錢包，一邊忍痛道：“醫藥費加上會所付的錢，你就說一共多少吧。”

“不用。”宋蘭時毫不在意。

周吾堅持，“我會還的。”

宋蘭時無動于衷。

周吾：“必須還！”

宋蘭時懶洋洋道：“行，那你還吧。”

周吾：……

這麽沒有定力，不再堅持兩輪？

周吾嗒了嗒嘴，“打欠條，分期付款行嗎？”

“你開心就好。”

周吾：……你再堅持兩輪，不用還錢，我才開心。

——

下午，病房裏迎來一位客人。

趙晴晴也不管房間裏有沒有人，一進門就喊：“ 出息了，為了個男人，把自己折磨到住院！”

‘折磨’這個詞用得就非常折磨人。

周吾擺手示意她小聲點。

角落裏的宋蘭時一身黑衣，像個黑無常似的，還守在那兒呢。

雖然她也不知道，以他們倆這尴尬又微妙的關系，是如何詭異地建立起‘病患與看護者’的關系的。

“你怎麽知道我在醫院？”

趙晴晴：“周顯告訴我的，他剛好是那家會所的股東。整個會所都傳遍了，說昨天有個女的，她男朋友去給她準備婚紗上的三千顆鑽石，兩人好久沒見了，突然出現給她一個驚喜，那女的喜極而暈。”

“咳咳咳！”周吾捂着胸口，腰彎得臉快埋到被子上了。

這個等着她收拾的爛攤子是不是已經稀碎了！

“可以啊，糊兒，前幾天還忙着相親，這就找到真愛了？誰啊，能讓你為了他，連宋蘭時都看不上？”

周吾咳得說不出話，只能使勁擺胳膊示意她別說了。

角落裏的宋蘭時正定定地面前她們的方向。

趙晴晴一無所知，繼續：“不過我可提醒你，男人都不是好東西，他說去給你打磨鑽石了，沒看到實物，誰知道是不是騙你的，就你那點連言情小說都搞不明白的腦細胞，可別真傻傻地為了他掏心掏肺！”

趙晴晴嗤笑一聲：“呵，男人啊，上一秒還在床上好姐姐好姐姐……”

周吾上一秒還在床上坐着咳彎了腰，下一秒就跳下去捂住了她的嘴，拉着她的胳膊轉了個身，和宋蘭時面對面。

趙晴晴眼睛一秒瞪圓，因為捂着嘴的緣故，尖叫變成了嗚嗚聲，手指指周吾，又移向宋蘭時。

周吾踮起腳，壓住嗓子裏想咳嗽的癢意，抖着聲兒跟她耳語：“T臺，T臺走過秀的博士後。”

趙晴晴瞳孔地震，許久才逐漸平靜下來，周吾松開捂着她的手。

趙晴晴表情極其複雜。

宋蘭時沉默着。

氣氛尴尬又詭異。

趙晴晴用她自以為很小，實際上整個屋子都可以聽到的聲音，問周吾：“你不覺着這人眼熟嗎？”

周吾眨巴着眼：宋蘭時啊，當初還是你拼命給我安利的。

趙晴晴應該是看懂了她的眼神，糾正道：“不是，你不覺着他和上次周顯那個秘書有點像？如果再戴上帽子口罩？”

？？

周吾愣怔一瞬，扭頭看向宋蘭時。

還沒來得及仔細打量，宋蘭時摘了墨鏡，站起來，走近幾步。

“你好，初次見面，宋蘭時。”

宋蘭時淡淡笑着，五官好像蕩漾着春日明媚的光景。

一秒從冰山化為溫泉。

從黑無常變花美男。

是和之前都不一樣的宋蘭時。

原來表情真的會影響顏值，本來就夠好看了，剛剛他又刷新了周吾對帥哥的認知。

高冷酷和溫柔甜原來可以在一個人身上同時展現。

顏值的暴擊，結膜炎都要被治愈了！

旁邊的趙晴晴，周吾明顯能從她眼睛迸發的亮光中，聽到她此刻內心的吶喊。

“你們聊，我出去一下。”

宋蘭時颔首離開。

門關上，趙晴晴在病房裏來來回回轉圈。

周吾眼暈，喊她：“冷靜點冷靜點。”

趙晴晴手指點着她顫了一分鐘，恨鐵不成鋼道：“周糊糊，你眼睛确定沒被眼屎糊死，這樣的男人你都看不上？”

“三千顆鑽石算什麽，為了美人，你必須拿出視金錢如糞土的氣魄！”

周吾舔了舔嘴唇，支吾道：“如果，如果我告訴你，謠言男主角就是……”

她話還沒說完，趙晴晴斜過來一眼，“還能是宋蘭時？”

周吾點頭如搗蒜，看着她的目光十分真誠：“嗯！！”

趙晴晴：“……”

趙晴晴身子一歪，差點扭了腳。

—

趙晴晴要留下陪她，但很快就接到工作電話，周吾立刻把她趕回去。趙晴晴努力工作，公司賺錢，她才能快點還債啊。

夕陽擦着地平線慢慢下滑，天邊暈染着大片的橘紅。

周吾半躺着，無聊地在心裏默默數數，計算要多久月亮才會升起來。

數着數着就走了神，視線不自覺挪向那個角落。

宋蘭時正垂頭看手機，神色平淡。

整個下午，他的手機也沒有發出任何響動，也沒看到他戴耳機。

什麽文字或圖片能看得這麽入迷？

而且看上去他似乎沒有一點要走的跡象。

今天晚上總不能再讓他陪她在醫院待着。

周吾身子微微側過來，糾結了一會兒道。

“要不，你回去吧。”

宋蘭時此時雖然沒戴墨鏡，但表情淡漠，又恢複成高冷酷的模樣。

擡眼看過來的目光仿佛帶在點不能理解的意味。

“你以為今晚我要留在這兒？”

周吾張了張嘴，還沒說出什麽，就聽他接着說。

“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

“……”

周吾嘴巴閉得緊緊的，目光一點點從他身上滑向窗外。

就這麽一會兒的功夫，已經看不到夕陽的影子，只留下一抹淺紅的餘韻。

她為什麽。

沒！認！真！數！數！

跟宋蘭時搭腔幹嘛。

一分鐘後，周吾餘光掃到宋蘭時的身影，他的視線還沒收回。

她望着夕陽。

宋蘭時看着她。

還在等剛才的回答？

周吾嘴皮子瞎動：“你，還不走嗎？”

随即她就後悔了，怎麽聽上去有種趕人的意思。

其實她想說的是，你如果有事，就去忙。

宋蘭時緩緩起身。

“你不要用這種欲蓋彌彰的方式讓我留下。”他語調慢悠悠，“咱們非親非故，不合适。”

周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