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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折騰一夜，腦子裏又堆了想不明白的事，宋蘭時有些疲憊，神色恹恹。

周吾瞧他幾眼，雖然九羅漢上門的時候七點多，她也睡飽了，但一大早心裏起伏太大，并不怎麽舒坦。

包裹在大紅色棉襪裏的腳指頭，已經在複古綠面包拖鞋裏摳了一早晨，還有身上的橘紅色印骷髅頭睡衣，這幾個顏色似乎和當前的環境不是那麽融洽。

于是周吾提出要回家換衣服，宋蘭時總是明裏暗裏找茬，本以為要費上一番功夫，他才能同意。

沒想到今天還挺好說話，他也沒說別的，眼睛阖着，點頭“嗯”了聲。

周吾狐疑地朝外走，眼睛看着宋蘭時的方向，“我真走了。”

宋蘭時側過身，背對周吾，也沒看她，擺了擺手。

一直到出來病房，宋蘭時居然真的沒惡作劇地再叫她回去，周吾怕他憋壞折騰她，立刻小跑着出了醫院。

正要叫出租，一輛黑色的車停在她面前。

車門打開，司機是剛才的九羅漢之首。

看吧看吧，這人就是故意溜她！

周吾垂頭喪氣，轉身往回走，九羅漢之首的小羅，剛打開後座車門，做着歡迎的姿勢，轉頭就見那位周小姐趿着拖鞋又向醫院走了。

他立刻跟上，“周小姐，您不是要回家？”

周吾停下腳步，仰頭看面前的大個兒，愣了片刻，才讷讷回道：“是。”

小羅說宋蘭時讓他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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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吾上車，車子駛離，窗外的街景迅速後退，早高峰還沒過，路上行人匆匆趕着去上班，站牌處零零散散等着不少人。

周吾垂眸，手指揪着睡衣上的骷髅頭，這身打扮，司機師傅都不一定載她。

宋蘭時。

剛剛，不是已經快要睡着了。

小羅咧嘴看向後視鏡，露出個自以為和藹的笑，“先生怕您因為今天的穿着打不到車。”

周吾一擡眼，就看到這位大個兒，黝黑的臉上龇出整齊的白牙，大概還是标準的八顆，連帶着下牙也露出一截，那就不八只顆了。

冷硬的面龐，笑容說不出的詭異。

什麽叫，她今天的穿着，打不到車？

“他的紅秋褲很好看嗎？”周吾輕哼一聲。

她可以吐槽自己，但，宋蘭時，還是睡他的覺去吧。

小羅耳力尚可，就是理解力略迷，“您也覺得先生的紅秋褲漂亮？”

“周小姐眼光真好。”

她是這個意思？

再者，‘先生’這個詞和‘紅秋褲’放在一起，真的很違和。

這位小羅，看着冷硬，卻是個話痨，一個無意中的話頭，這就聊開了。

“我們先生不僅長得好，審美也無可挑剔，好多知名設計師邀請他去走秀，但先生為人低調，大部分都婉拒了。”

周吾揉揉耳朵，‘低調’兩個字，是能用來形容宋蘭時的？

她相信那句‘T臺走過秀’不是作假，但從她這些天的了解來看，‘婉拒’可能就有水分了。

果不其然。

小羅嘆氣道：“怪可惜的，先生就走過一次秀場，如果設計師不是宋老先生的朋友，先生估計也不答應。我特別幸運，那次也跟着一起去了呢。”

說到這兒，小羅特別興奮，把宋蘭時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全場的焦點都在他們先生身上，連帶着自己也是神勇無比。

“當時上熱搜，購物平臺還出了先生同款紅秋褲，好多家都是一秒售空。”

周吾覺得自己可能分神，沒聽清，“走秀，穿紅秋褲？”

小羅以為周吾理解錯了，糾正道：“不是單穿，就是那種破洞褲，穿到裏面。”

“設計師同意？”

小羅：“先生事先說好的，最後他要一個自我展示環節，才答應這場走秀。”

“而且，我們集團是贊助商。”

後面這句才是重點吧。

不是他婉拒別人，是人家婉拒他。

周吾想問宋蘭時有沒有被人罵，但不好直接這麽說。

“當時，觀衆和網絡上，反應是不是特別強烈？”

小羅猛點頭，“對啊，先生簡直太厲害了，往那一站，什麽也沒說，就稍微笑了下，底下的閃光燈噼裏啪啦，結束的時候，如果不是我們九個開道，險些出不來。”

“網友更可怕，集團官微，一夜之間，暴漲幾十萬條評論，全都在問同款。當時正好入冬，某寶供不應求，我媽想買一條，都得等預售。”

周吾：“……”

是了，審美這種東西，一般都是跟着五官走的。

周吾咂咂嘴，她當時怎麽就沒關注這事，跟趙晴晴商量一下，也蹭熱點賣上一波紅秋褲，或許現在就不用為債務發愁了。

“那紅秋褲品牌方豈不是要付宋蘭時gg費？”

小羅：“我們先生不缺錢，是為了別的事才穿紅秋褲走秀的。”

關于紅秋褲的故事越來越離奇，周吾兩手扒着副駕駛的椅背，聽得津津有味。

小羅先是誇獎一番宋蘭時孝順懂事，之後才步入正題。

據說那次是為了給宋老先生一個驚喜。

宋蘭時小時候身體不好，特別怕冷，但十分讨厭穿秋褲，宋老先生沒辦法，只能自己動手做，按照他稀奇古怪的要求，每年做一條，漸漸也就養成了習慣。

宋老先生自幾年前就想教書育人，辦一個培訓班，但他老人家從沒宣傳過，一直也沒做成。

宋蘭時想趁那次機會，等視頻播出後，誇一誇慈祥和藹又偉大的宋老先生。

周吾撓撓臉，這倒是出乎意料，宋蘭時身體不好？

不像啊。

紅秋褲居然是宋老先生親手所做，這也蠻意外的，宋蘭時父母呢？

小羅沒說，她也沒問。

小羅：“水軍都買好了，結果全網鋪天蓋地都是紅秋褲，水軍淹沒在汪洋大海裏，一個浪花也沒起來。”

周吾有點迷茫，首富他爺爺想辦培訓班還得顧水軍做gg？

而且這南轅北轍的宣傳方式，着實令人費解啊。

小羅口中的培訓班，如果她沒猜錯，應該就是她報的那個‘戀愛呗’。

宋老，挺有想法。

宋蘭時，很迷。

周吾：“直接在你們集團微博發個鏈接不就好了。”

到時候報名的人，肯定烏泱泱一大片，或許還要開分校。

小羅：“宋老先生說了，他要找的是有緣人，絕對不能大肆宣傳。酒香不怕巷子深，他對自己的教學質量很有信心，不要搞那些虛頭巴腦的。”

大意就是要靠自己的實力招人，周吾心想，宋老後來大概是發現，他最出衆的實力就是孫子宋蘭時的樣貌。

他那條像喝了假酒寫出來的gg詞，随便配一張宋蘭時的背影照，竟然招來四位學生。

快到小區門口時，小羅還不忘争分奪秒再誇贊宋蘭時一番，這次的主題是為人和善，平易近人，炫耀送給他的年終禮物——

一條為他量身定做的紅秋褲。

“……”真的好‘平易近人’。

周吾好奇，“你們九個都穿了？”

九位保镖西裝筆挺，站如松柏，往下一瞧，腳脖露出一截紅秋褲？

畫面有點美。

小羅先是點頭，後又搖頭，“我沒有，”語氣有些苦惱，“我審美不行，穿不了，改改腰身給我媽了。”

電梯內，四周安靜下來，周吾才發覺，一路上都被‘宋蘭時’三個字包圍，內心那點疲憊也被一條離奇的紅秋褲，一褲管掃過來，消失得無影無蹤。

電梯門打開，周吾驀然失笑。

樓下，小羅正跟淩雲彙報情況，把自己剛才如何從正面側面，展現老板人格魅力的事情，寫成幾百字小作文。

淩雲收到時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某些天之前，宋總糾正他稱呼其為‘先生’的同時，給平常接觸較多的工作人員，下達了一份額外的任務。

不久之後如果他們見到一位叫周吾的女士，要從以下幾點，委婉又特別精準地讓周小姐感受到他的優秀：

1.美貌。

2.才華。

3.人品。

4.性格溫柔有親和力。

備注：（暫定以上幾點，如有需要，随時補充。）

淩雲大致浏覽一遍，按照得分點評分，再轉發給宋蘭時。

宋蘭時沒睡，雙手墊在後腦勺，望着天花板，百無聊賴，聽到手機來信息，他慢慢悠悠騰出一只手摸手機。

打開掃了幾眼，看到淩雲的說明，他也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回事。

頓時來了興致，回複淩雲：【是位可造之才，踩點準确，對我的理解十分恰當。】

淩雲：“……”

宋蘭時睡不着，索性起來去找中醫面診，醫生是位頭發花白的老中醫，他隐去周吾的存在，只說自己的情況。

老中醫複述：“突然發熱，四肢僵硬，同時伴有心悸？”

雖然表達不甚相同，宋蘭時對照着翻譯一遍，基本就是這個意思，“哪方面的問題，嚴重嗎？”

老中醫沒說話，觀他面色、舌苔，又示意他伸胳膊，切脈。

宋蘭時照做，老中醫額間紋路逐漸加深，兩分鐘後換另一只手接着來。

宋蘭時觀察他面部表情變化，不見有放松的跡象。

他把二十多年從小到大生過的病，凡是有印象的，全在腦子裏過了一遍。

切脈結束，不等老中醫開口，宋蘭時先絮絮叨叨講了一通。

“……，我六歲那次溺水還挺嚴重的，會不會當時沒有完全治好，遺留的病根？”

老中醫戴上花鏡，拿起鋼筆，在紙上寫着什麽。

宋蘭時看他不理自己，以為自己說得太籠統不具有參考意義。

“我們家老頭兒說我當時斷了幾根肋骨，肺部感染……”

他話還沒說完，老中醫打斷：“宋先生平時是不是空閑時間較多？”

宋蘭時不明所以，點點頭。

工作其實不少，但他懶得做。

老中醫：“宋先生在食量方面是不是多有縱容？”

宋蘭時飲食還算規律，但遇到特別喜歡的，為了保持‘情緒健康’，的确會多吃一些。

“是。”

老中醫擡手示意他不需要再說，刷刷又在紙上添了幾筆，遞給宋蘭時。

他接過來，老中醫就讓他出去了。

宋蘭時邊走邊舉着那張紙，橫着豎着，正面反面，擰眉仔細辨認許久，也沒看出到底寫的什麽。

宋蘭時攔住一位護士詢問，護士小姐姐看清他的長相，臉頰紅撲撲。

低頭掃幾眼紙上內容，再對上他的目光，也沒了剛才的羞意，神色頗為複雜。

宋蘭時：“看不懂？”

護士指着上面一行，“身體健康。”

宋蘭時舒了口氣。

點着後一句，“這個呢？”

“……吃飽了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