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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跟宋蘭時接觸的這段時間，這種無語的經歷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此刻周吾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別愛他？

這種結論他是如何得出的。

周吾仔仔細細分析了下他的神色，眉宇間全是煩惱，用一種‘你很好，但我們确實不能相愛’的眼神無聲‘拒絕’她。

也就是說。

他真是這麽認為的。

周吾瞅了眼自己架着她胳膊的手，趁着震驚的時效性還沒過，猛地一用力。

試圖把他捏醒。

然後一蹦三米遠，對着他指指點點。

“宋蘭時！！”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

“我只是欠你一點錢，你居然存了這種心思！”

這還是上次在宋蘭時家發現小三角時，他編的臺詞。

用在這個場合簡直不要太合适。

‘瞠目結舌’這種事，也得輪着來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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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她預想中，宋蘭時滿臉不可置信的場面并未發生。

宋蘭時反而苦澀一笑，将那股子神經兮兮，也不知從何而來的頹喪發揮得淋漓盡致。

“你的眼神裏少了三分難以接受，多了四分漫不經心，‘宋蘭時’三個字後面最好再加一句‘你什麽意思’，情緒轉變聽上去才更加合理。”

宋蘭時低頭看向剛才被她捏皺的藍色病號服袖子，“欲蓋彌彰得太過明顯，就是為了摸我那一下吧。”

周吾：“！！！”

怎會如此？

他到底經歷了什麽，離譜成這樣！

是她力氣太小嘛，捏和摸都分不清！

果然，在奇葩這方面，她輸得徹徹底底。

宋蘭時轉身背對這她，脖子又低垂幾分，往前走幾步，大樹下，他的背影被樹蔭籠罩。

再配個陰雨天，完全可以用來當虐戀言情的封面。

嗓音都應景地沉了幾分：“但我還是要告訴你，我不可能愛你，不要因為愛情變得不幸。如果你，”停頓一下，更有那味兒，“如果你用情已深，我很抱歉，還是趁早忘了我吧。”

在周吾看來，整場就一句臺詞比較像人話：不要因為愛情變得不幸。

宋蘭時邁着生死虐戀的步伐，步調緩慢地往病房的方向走。

周吾跟上去，不敢離太遠，怕他再說什麽‘欲蓋彌彰’。

剛才健步如飛經過的老大爺跑完一圈，又經過他們，望幾眼宋蘭時，走到周吾身邊，語重心長地說：“姑娘啊，男人呢，都是口是心非，他說讓你離開，實際上是在挽留你，怕你跟他分手。”

“孩子，可不敢在這個節骨眼幹那抛夫棄子的喪良心事兒！”

“……”周吾急忙擺手，“不是，我沒有……”

老大爺：“沒孩子也不行，人生最後一段時光好好陪他走完！”

老大爺嘆口氣，再次健步如飛走遠了。

周吾：整個小公園怕不是都被宋蘭時傳染了，離譜之火可以燎原！

周吾稍稍一扭頭，就又發現一個有點兒大病的。

在她身後第三棵大樹旁的長凳上，坐着一個男的。

只看臉部，帽子、墨鏡、口罩，裝備齊全。

很有宋蘭時的風格。

但穿了條花褲，姹紫嫣紅，仿佛得了周顯真傳。

上衣還算正常，深灰色西裝外套。

周吾瞧了兩眼，對方戴耳機，專心致志在聽着什麽。

應該不是故意看宋蘭時演戲的。

周吾把宋蘭時送回病房，沒進去‘欲蓋彌彰’，打算到眼科咨詢一下，有沒有适合日常保養用的眼藥水。

而病房裏，宋蘭時還在苦惱周吾對他‘又抱又摸’的事。

将自己剛才對她說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在腦子裏回憶幾遍。

他的語氣應該不算重吧？

宋蘭時唉聲嘆氣，躺在床上，翻來覆去，許久都不見周吾進來。

心情比剛才‘拒絕’她時還焦躁。

她會不會心灰意冷想不開？

宋蘭時忽地坐起來，正準備叫小羅進來，讓他去看着點周吾，她有任何傷害自己的行為，及時彙報。

小羅就急匆匆敲門進來了，“宋總，周小姐，周小姐她……”

“她怎麽了？”宋蘭時鞋都沒穿，就從床下下來，跑去門口。

小羅扯住老板胳膊，關上門。

“周小姐一個人坐在樓梯口，好像要哭了。”

宋蘭時臉色陰沉，喃喃自語。

“果然是這樣，我就知道，肯定是我的話傷到她了。”

“畢竟她那麽愛我。”

“……”小羅喘口氣，防止老板思維發散，立刻把沒說完的話補上，“不是，周小姐見了個男的，後來才哭了。”

宋蘭時猝然回頭，“誰？”

小羅：“我遠遠聽着，周小姐好像叫他黎什麽。”

宋蘭時握着門把的手一頓，臉色剛才還只是陰沉，此刻仿若冰封。

樓梯口，周吾雖然沒有哭，但她明顯能感覺到眼睛酸酸的。

說不上此刻是什麽情緒，這麽多年來，她耿耿于懷黎潇不告而別，想問他究竟有沒有把她當朋友。

還是說，他和秦楠那些人并無不同，只是同情她，随便施舍一點憐憫而已。

周吾怕是後者，所以重逢的這段時間，她一直壓抑着自己，不要問過往。

況且，宋蘭時上次陰差陽錯幫她，秦楠得到應有的報應後，周吾已經很久沒再想起這事了。

如果再也遇不到黎潇，或許随着時間的推移，她會永遠忘記。

人生就是這麽奇妙，當你萬分想要一個答案時，無論如何也尋不到，當你決定淡忘時，它又突如其來地，在平靜的湖面泛起一點漣漪。

黎潇說：“對不起，如果現在說，我願意，還來得及嗎？”

周吾莫名其妙，問他：“你願意什麽？”

黎潇扯着唇角，好似想笑一笑，卻做出個古裏古怪的表情。

“你，寫的那封信，我還可以答複嗎？”

周吾覺得比當初聽到宋蘭時跟她‘求婚’還荒唐。

脫口而出：“那不是我寫的！”

緩了緩，她問出一直想問的：“所以，你覺得那是我寫的，當初才直接消失，連個解釋都沒有？”

“我……”

黎潇突然走近，神情間的焦急不似做假，但只堪堪說了一個字，就被人打斷。

“你當初跟別的男人一聲不吭離開，怎麽就沒想過會有後悔的一天！”

“我再說一遍，以後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也不要再提曾經，地球離了誰都轉！”

“各自安好，給彼此一點體面！”

那人粗着嗓子，喊得整個樓梯都被他的聲音充斥，仿佛生怕別人聽不到似的。

震得人耳朵發麻。

情緒剛醞釀到位，周吾和黎潇同時被迫抽離。

周吾扭頭看過去。

灰西裝、小花褲，是剛才在花園看到的那個男人。

頭臉包得嚴實，看不清長相。

挂斷電話，他還沒走，上臺階都是用跺的，咔咔作響。

也不知道是跟鞋較勁，還是跟這棟樓不合，想把它跺塌。

從周吾和黎潇之間穿過，手臂支着，動作誇張地将兩人隔得更遠幾分。

走到上一層樓，以為他離開了，周吾張張嘴，想繼續問黎潇他想說什麽，又聽到一陣咔咔聲。

花褲男又猛地一拍額頭，從樓上下來，這次還拐走了黎潇。

特別熟稔地将胳膊搭在黎潇肩上，“哥們兒，眼睛被前女友打了，看不太清，男廁所怎麽走，麻煩給指個路！”

說着‘麻煩’，一點也沒看出他有麻煩別人的自覺，沒等黎潇說同意，摟着他脖子就走了。

周吾：“……”

花褲男打了個岔，周吾原本就只有三分的傷感，現在還剩不到一分，所以眼睛只酸了酸，哪裏哭得出來。

但宋蘭時過來時，看到她坐在樓梯角，臉埋在腿上，嘆息聲明顯。

以為周吾真得哭了。

他那顆心，被她的嘆氣聲一點點填滿。

下沉，沉到谷底。

他想過去跟她說。

永遠別再理那個，每次見面總會讓她傷心的人了。

只走近一步，卻又停在原地。

他剛告訴她，他不會愛她，現在又說這種話。

似乎又應了小羅說的‘總做讓人誤會的事’。

宋蘭時煩躁地抓了把頭發。

他從沒遇到過這樣矛盾，棘手，完全想不到解決方法的難題。

正想着，後側方突然伸出一只帶着血愣子的手，先是攬住他脖子，大概是怕他出聲，又捂上他嘴。

宋蘭時反應也很快，怕吓到周吾，沒出聲，腿向後掃，踢在那人小腿上，對方悶哼一聲。

宋蘭時抓住他手腕，用力一扯，作勢要将他過肩摔。

那人抖着聲兒哆嗦道：“我，我，周顯。”

宋蘭時收了力，看周吾擡頭，脖子微動，似是要轉過來，拉着周顯退到拐角被牆遮擋的一側。

周吾站起來，剛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沒怎麽注意，只隐約覺得有點動靜，回頭望了兩眼，沒發現不對，就離開了。

宋蘭時和周顯等腳步聲漸弱快要聽不到了才出來。

周顯手腕被宋蘭時箍得發疼，小腿還挨了一腳，心情很是不爽。

“宋蘭時，我幫你把情敵趕走，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咱倆認識那麽多年，你就看不出來是我的手？”

宋蘭時瞟了眼周顯手上的血愣子，目光移到他臉上的口罩墨鏡，“你再多包兩層，今天醫院才不算白來，可以直接入住。”

周顯：“……”

他怎麽就沒讓那男的把話說完，最好說得周妹妹兩眼淚汪汪，感動得答應了他才好呢。

進了宋蘭時病房，周顯把那身行頭卸下。

宋蘭時這才明白花孔雀一樣招搖的周顯，為什要把自己遮得嚴嚴實實。

“你這是被誰揍了？”

臉上和手一樣，好幾道血條，眼睛還青了一只。

周顯低罵一聲：“操！”

然後隐去丢人的部分，大致解釋幾句。

他剛才攬着姓黎的男人離開，說的那句‘被女朋友打了’不是撒謊，真就是女朋友下的手。

現在應該說是前女友，前女友潑辣至極，他又不能跟女人動手，就挨了幾下。

宋蘭時聽完，沉默着，沒發表意見，只斜着眼視線在他身上一瞥而過。

周顯被他嫌棄的目光傷到，反應特別大：“什麽眼神，你想表達什麽？”

“如果你和女人吵架，難道你會跟她大打出手？”

宋蘭時秒回：“我永遠不可能周吾吵架！”

“我提周妹妹了嗎？”周顯忘了腿疼，瞬間沖到宋蘭時面前，在他眼底轉來轉去，“前幾天是誰信誓旦旦跟我嚷嚷，不相信愛情？”

“喲！就住個院的功夫，這都‘永遠’上了！”

“醫生治得是病，還是心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