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親政(二)

親政(二)

第二天晨起,蘊珊按時醒了,準備服侍載淳上朝。

載淳見她睜了眼,直望着她笑,二話不說便湊上來親她的嘴,手又伸進被子裏亂動。

蘊珊笑推他道:“老實些罷,要上朝呢。”

“你昨兒早睡了,我沒舍得弄醒你,忍了一晚上,你就讓我……”

“上朝去,回來再說。”蘊珊知道輕重,不容他讨價還價,堅持不肯:“你再這樣,我……我不喜歡你了。”明明是吓唬他的話,說出來卻像表白愛意一般,蘊珊只覺雙耳像是着了火般滾燙。

載淳收了手,笑道:“我知道你攆我是為我好,還是喜歡我。”

蘊珊羞紅了臉,低着頭嗔他道:“那還不快去。”

載淳高高興興掀了被子坐起來,一面由太監宮女們給他穿衣穿靴,一面笑道:“等我散了朝,你來養心殿陪我批折子。”

蘊珊上前接過宮女手裏的活兒,一邊給他扣扣子一邊道:“養心殿裏外臣們人來人往的,我怎麽好過去?”

載淳道:“你是我當着祖宗臣民的面兒明媒正娶的皇後娘娘,從大清門當衆擡進宮來的,他們早都見過,此刻你來陪我,又有什麽見不得人的?”

蘊珊輕輕打他道:“胡攪蠻纏。”

“一整日不見你,怪難捱的。”他說。

蘊珊心頭砰砰直跳,面上不好意思流露,然而臉頰和耳朵卻是誠實地漲紅成玫瑰色。她強行正經說道:“你別分心,別貪玩,多動腦,快些批折子,不就能早回來了?”

“那怎麽夠?急中生亂,天下大事,怎麽能着急?你昨夜不是才囑咐我了?”他這時反倒比她還正經了。

蘊珊被他唬住,忙道:“是臣妾出了馊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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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淳見她一時懵住,難得呆呆的可愛,忍着笑道:“我有個法子,既能解我相思之苦,又能安于政事,不至于倉促慌亂。”

蘊珊停下給他打理龍袍的手,疑惑地望他。

他終于憋不住笑,指一指自己的嘴。

無非是想要人親他,卻繞來繞去的。

蘊珊雙頰臊成血色,微垂着頭不言語,手底三下兩下快快将他衣裳整平,回頭掃一眼——滿屋子的宮女太監忙識趣地低下頭。蘊珊踮起腳飛快地親了他一下,推他道:“還不快上朝去,拖拖拉拉的。”

載淳被她推開去,又一步跨回她身前,低頭雙唇香了香她額頭,才爽快地笑着出門。

蘊珊去兩宮皇太後處請安,從慈安那裏出來,剛到慈禧處,心裏正郁悶壓抑之際,聽得有小太監來傳聖旨:“禀太後娘娘、皇後娘娘,萬歲爺有急事,叫宣皇後娘娘去見駕。”

蘊珊看了太後一眼,問小太監:“萬歲爺可曾說是什麽事?”

小太監硬着頭皮答道:“回娘娘的話,萬歲爺只說,是十萬火急的大事。皇後娘娘去看了就知道了。”

蘊珊滿腹狐疑,匆忙向慈禧太後告退,随那小太監一路出去,卻是回了儲秀宮。

進了主殿,只見東邊炕上坐着載淳,旁邊摞着幾摞半人高的折子。

見她回來,他笑着起身迎,又叫左右退出去。

蘊珊被他拉着手走到炕邊,載淳坐回炕上,她卻仍站在一邊,問他:“前朝的事,搬到後宮來處置,這恐怕……”

載淳細細的眉毛一挑,說道:“當年額娘還做懿妃時就住這儲秀宮,聽說先帝有幾個月在她這裏長住着,折子也都在這裏批。如今她若不許我這麽着,豈不是打了先帝的臉。”

“皇上怎能這麽說話,太後聽見要傷心。”蘊珊知道載淳是心疼她受委屈才如此,便不再拒絕。

幾本折子放在炕桌上,蘊珊避嫌不看,手裏拎起一本《乘槎筆記》來,是幾年前斌椿率使團訪問歐羅巴時寫的,描摹海外風土人情,令人大開眼界。

譬如當中寫英國的曼徹斯特:“此地人民五十萬。街市繁盛,為英國第二埠頭。中華及印度、美國棉花皆集于此。所織之布,發于各路售賣……往織布大行遍覽。樓五重,上下數百間。工匠計三千人,女多于男。棉花包至此開始。由彈而紡,而織,而染,皆用火輪法……棉花分三路,原來泥沙攙雜,彈過六七遍,則白如雪,柔于綿矣。又以輪紡,由精卷而為細絲。凡七八過,皆用小輪數百紡之。頃刻成軸,細于發矣。染處則在下層,各色俱備。入浸少時,即鮮明成色。織機萬張,刻不停梭。每機二三張以一人司之。計自木棉出包時,至紡織染成,不逾晷刻,亦神速哉……”她看見有趣的地方便想同載淳說,因不願擾他批折子,只好暫時一條一條記在心裏。

載淳有蘊珊相伴,心情歡暢,只覺批折子不再是件乏味的苦差,加上也知道蘊珊喜歡他勤政,便決心做得有模有樣給她看看。

怎知批改了不多時,因是少年心性,有心愛的女子在旁,暗香萦繞,不免想入非非,不能自持,便探過身子來,熱熱的嘴唇倏然印在她頸子上,癢得她一躲,推他道:“折子尚未看完呢,你再纏我,我出去了。”

載淳拉着她手腕不放,笑道:“我剛叫人放出消息去,對外正借口身子不适在你宮裏養病呢,哪有你反倒出去了的理?你不用‘侍疾’?再說若出去撞見西太後,不怕再被捉去抄經?”

膝蓋還隐隐疼着,蘊珊探手揉一揉,說道:“那你批完折子前,不許動手動腳的。國事莊重,怎可亵玩。”

載淳答應着,松開她,讀讀寫寫不多時,撂筆道:“可你就在身邊兒,我怎麽能當做你不在?你不知我見不着你時有多想你,好不容易近前守着,不說說話拉拉手兒,心裏癢癢的,空落落的。”

蘊珊情窦也動,如何不知道他的心。但她按捺着,吩咐道:“梅香,本宮記得以前皇上賞了個花梨嵌螺钿畫兒的玻璃炕屏,你帶人去搬了來。”

梅香倒是手腳利落,不多時就帶人搬進殿裏,蘊珊道:“就擺在本宮和皇上之間,炕桌兒留給皇上用。”

那玻璃炕屏分作四個豎長的格子,格子外圍是無色玻璃,中間嵌着螺钿做的四季畫兒,春是粉色桃花,夏是碧綠荷葉,秋是□□,冬是紅白梅花,線條纖秀,清雅精致。玻璃透光,螺钿不透,因此隔在兩人中間,看得着,卻看不真。蘊珊笑道:“這下我既‘在’也‘不在’。皇上批完折子過來這邊見我,我便‘在’;皇上若沒批完折子,便當做我不在這裏罷。”

“你這姐姐,好不狠心。”載淳笑着抱怨了句,低頭奮筆疾書不提。

他像個孩子似地頑皮淘氣,不愛朝政,蘊珊略略有些心累。好在載淳戀着她,肯聽她勸。

用炕屏隔斷了绮念,安撫住了這少年天子,蘊珊終于能安心沉浸在《乘槎筆記》中,随那遠航的火輪船漂洋過海,一睹異國他鄉的勝景,暢游大千世界。

這一日兩人過得都心情舒暢,載淳見蘊珊今日多笑容,自己心中亦十分開懷暢快。

入夜安寝,并肩躺在床上,蘊珊枕着他肩膀,聽他說:“珊珊,你昨兒晚上睡夢裏叫我了。”

“哪有?”她不信。雖不信,但心裏又隐隐覺得或許有幾分可信。

“你睡着了,你不知道。”

“皇上趁我睡着,編瞎話來騙我的,賺我便宜。”她故意笑道。

“真的,我是天子,一言九鼎,才不騙人。”

“我就不信。”蘊珊撅着嘴兒笑。

他情動不已,當即便身子一傾,吻在她嘴上,又加深。

她如今也得了專對他一個人的渴症,只要被他一撩撥,便動情回應。

兩相交疊,他在她耳邊低語:“你再叫我一次。”

她在急促的呼吸間喘息着喚他:“皇上……”

他回應給她重重一記,但仍嫌不夠,吻着她耳珠,哄她道:“珊珊,叫名字。”

“不,不敢……”

“叫我,珊珊,我是你丈夫,我是你的。”

“載,載淳……”

“珊珊……”極樂中,他和她同時發出極滿足的低/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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