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朝政(二)
朝政(二)
夜裏載淳當然還是要她侍寝,就在養心殿後殿的東暖閣裏。
蘊珊笑着推拒:“皇上忙了一天,不乏麽?”
載淳笑道:“正是要你來為我‘解乏’呢。”說着膝蓋分開她雙腿,身子湊近來,一手托住了她後腰,另一手捧着她的臉便吻。
蘊珊閉着眸子。
他向來很能令她快樂。
可是不知為何,她今日的快樂中,藏着無盡空虛。
一個紙糊的空殼子,輕輕一戳就會破。她害怕它破,所以不去戳它,但她心底裏知道那是個多麽脆弱的空殼子。
她忽然明白載淳先前說的,臨幸珣嫔時,心裏無盡寂寞,還不如獨宿。
蘊珊此刻心裏沒有第二個人可想,但她感受到了同樣的空虛寂寞。
今夜的他與從前沒有不同,但這場歡好,她只覺得味同嚼蠟,快樂稀薄得蓋不過悲傷。
載淳顯然從她的身體感知到了她的異樣。
但他想不到那麽深,只笑說:“先前問我乏不乏,我看你才是乏了。”事罷親了親她眉心,笑道:“睡罷。”
第二日早晨,蘊珊因昨日身心俱疲,醒得遲,醒時看見載淳正支着胳膊側卧在一旁凝望她,她莫名感到一陣安心,綻開笑容,喚道:“皇上……”
他深邃如幽潭的黑眼睛,目光柔了柔,嘴角微微勾起,說道:“之前跟你說,我想要醒來時見你在看我,現在反倒是寧願自己先醒,等你醒來。”
“為什麽?”蘊珊微笑着,擡手撫上他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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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你每天清晨醒來時最愛我。”
蘊珊的手滞了滞。
他握住她的手,貼在自己臉龐,又扭頭吻了吻她手心:“白天的時候,不知怎的,總感覺你眼神裏有一絲悲傷,我待要仔細去看時,卻又找不見。唯有早晨的時候,你一睜開眼看見我,滿眼裏就只是高興、只有喜歡。我有時疑心,你看向我的時候,是透過我看什麽別人,可你嘴裏又從來都只喚我,夢話裏喚的也是我——”他笑道:“你說夢話時,反而膽子挺大,敢直接叫我‘載淳’。”
蘊珊慌忙道:“還請皇上恕罪,臣妾夢中失儀了。”
載淳笑道:“不用怕,我喜歡着呢。”
至于他前面說的那些,她卻無法回應,只繼續将話岔開道:“不知臣妾夢裏……除了大膽直呼皇上名諱,還說什麽了?”
載淳搖搖頭:“好像都是在做噩夢,就只叫幾聲我的名字,然後我抱一抱你,拍一拍你,喚一喚你名字你就寧了,就又繼續安靜睡了。”
蘊珊抱他的手臂收緊些,埋頭在他懷中道:“是臣妾不好,驚了皇上的夢頭。”
載淳道:“我陪你時,你做噩夢,我拍拍你就好了;我去別處宿時,你做噩夢,怎麽辦呢。雖說你要我待珣嫔好些,可我每每想到你在這裏睡不安穩,就實在不想去陪別人。”
載淳不在時,她幾乎睡不着。何來噩夢。
早晨确是蘊珊最愛他的時刻。此刻蘊珊被他打動,不去想昨天,不去想今天和明天,只任由前世的情感伸出藤蔓,蔓延到今世,将兩個人兩份柔情都纏繞在一起。忘了骨骼的堅硬也忘了肌肉的柔軟,她偎依在他體溫之中。就像兩顆心赤/裸着相互依靠。
但是不行。現在還不是時候。
她還沒有同時得罪兩宮太後的實力。
而今天,她知道,不是今天就是明天,最遲也不過這幾日工夫,慈禧太後一定會向她發難。
她還需要來自慈安太後的支持。所以她現在必須做一個慈安心尖兒上的兒媳婦。而要如此,她就不能做一個專房擅寵的皇後。自從安插在景仁宮的眼線回報說珣嫔欲向皇帝引薦瑜嫔,她就在考慮如何由自己來做這個人情。走到這步,怎麽可能因貪戀載淳,而讓他連珣嫔都不要。
她在拿載淳當什麽?
想到這裏,她忽然像兜頭被打了一悶棍。
載淳一心裏只知道如何與她夫婦相愛,她卻把載淳當成了……當成了一件可以随便轉手贈人的禮物,一件工具。
這工具是很趁手好用的。因為他愛她。
他孩子氣,幼稚,于太監宮女師傅們來說都是難伺候的主兒。唯獨在她手裏,像一只放在手上盤來盤去任她把玩的水晶球。
蘊珊不敢擡頭看他。
她知道此刻若擡頭,眼神與他對上,眼裏必然有他說的那種“悲傷”。
前世的愛恨糾葛已經層層累累出無數種複雜滋味,又潑灑上今世的肮髒算計和由此而生出的愧疚、無奈。
她覺得自己背叛了他。
可除此之外她還有什麽辦法?她想不到其它辦法了。
她要鬥的是樹大根深、挾母後之尊、占孝道之利、面慈心狠的兩宮皇太後。
她要鬥的是前朝後宮無數的眼線走狗。
她一個人,孤軍奮戰,她的夫君天真得不像話,并且已經用上一世證明了是不可指望。
她能想到現在的辦法,已經是竭盡全力了。她還能怎麽樣?讓悲劇重演,重新眼睜睜看着丈夫和孩子相繼而死,然後自己在冷宮受盡委屈、活活餓死嗎!
蘊珊許久才平複心情,柔婉微笑道:“皇上的心意,臣妾都曉得的。只是還是那句話,臣妾實在不想因自己一人,讓後宮諸姐妹受冷落。”
“你愛我的時候不是這麽說的!”他面對她這般态度,無力而惱火。
蘊珊好不容易壓抑住的淚水在眼眶翻湧,她定定地望着他,說道:“皇上若信我——”
話音未落,忽然聽得門外道:“萬歲爺,鐘粹宮太後娘娘宣皇後娘娘過去。長春宮太後娘娘請萬歲爺過去。”
載淳心中一驚:昨日蘊珊囑咐他那幾句話時,句句都說“西邊兒額娘”如何如何,當時他還疑惑,為何她如此斷定不是皇額娘,從今日來看,竟都被蘊珊料到了。
皇後實在是聰明。
皇後的心思,都用在了這些地方。
蘊珊聞言,止住情緒,輕聲對載淳說道:“臣妾昨日囑咐皇上的,還請皇上別忘了。”
載淳先前想說的話被門外那一套打斷,只得嘆口氣道:“你放心。”
各自起身洗漱更衣。
兩人待要出門,臨跨出門檻,載淳道:“不管你沒說完的後半句是讓我信你什麽,我都信你。只是,你也該信一信我。”
蘊珊到了鐘粹宮,照例依禮向慈安太後請安。
慈安太後面色如常,倒像是一如既往的慈祥。平身,賜座,屏退左右,和氣道:“不用慌。叫你來,是西邊兒那位來說了一件事,我問問你,是不是真的。你只照實答話便是。”
“是,”蘊珊道:“臣妾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慈安便道:“昨兒你是幾時到幾時在養心殿?”
蘊珊道:“臣妾倒沒留意,當時從皇額娘這兒被皇上叫去,就在後殿東耳房候着,候到皇上晌午回來,伺候皇上用了膳,又陪皇上讀書寫字,約莫兩個時辰?之後皇上要見軍機大臣,臣妾就告退了。”
慈安道:“讀書寫字,是在哪裏?”
“前殿。”蘊珊如實答道。
“讀的是什麽書?寫的是什麽字?寫的字在哪裏?”
“這……”蘊珊羞紅了臉,露出局促來,眼睛也低下了,手裏不住揉搓着手絹。
“蘊珊,”太後難得叫她閨名:“我看你向來老實,所以格外信任你,将皇兒交給你,你今日要騙皇額娘麽?”
蘊珊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哭着跪下道:“還請皇額娘恕罪。”
慈安見狀,問她:“你真替皇帝批折子了?”又怒道:“你可知,後宮不得幹政,這是祖宗鐵則,若違反了,是要賜死的!”
蘊珊越發大哭,扭頭看了看身後,确認無閑雜人等,膝行幾步上前,泣道:“皇額娘有所不知,皇上……皇上他,斷句斷得不太好,看不了折子,所以才叫臣妾幫着句讀。具體批示,都是皇上自己做的,臣妾一切都是為了皇上的顏面,臣妾承皇額娘教導,從來規矩行事,不敢越雷池半步,就算借臣妾十個膽子,臣妾哪敢幹政啊……”
慈安道:“你糊塗!皇帝不能斷句,有師傅們,喚師傅們來幫忙便是,你何必趟這個渾水呢!你進宮以來,除了大婚翌日出了一點小差錯,一向老老實實,西邊兒一直想抓你把柄抓不着,現在一下子逮到大魚,還不将你往死裏整?”
蘊珊泣道:“皇額娘,還請皇額娘體恤臣妾,也體恤皇上。皇上昨兒發現折子看不動,已是悔不當初,可若請師傅們來幫,師傅們畢竟是外臣,不是自家人,難免傳出去,有損皇上聖名威望,還怎麽當政?而且又怕連累皇額娘被人指摘教子無方。皇上昨兒急得上頭,還說要幹脆還政給皇額娘,叫皇額娘再垂簾兩年,被臣妾勸住了才罷——皇上已經到了年紀,親政之事也已經明發谕旨昭告天下,親政一日又還政母後,豈不被天下人看了笑話?哪怕是暗地裏做去,只要被人知道皇上理政時,兩宮太後還在養心殿裏,外頭便會議論紛紛了。要麽,是質疑皇上的才幹;要麽,是污蔑兩宮太後不肯放權,有損皇額娘的名聲。如今的大清,列強環伺,虎視眈眈。若被諸夷以為我大清沒有明主,狼子野心豈不更加膨脹?更不用說民間亂臣賊子,各處潛藏,伺機作亂。如今唯有一個辦法,便是臣妾借着伺候皇上的名頭随侍左右,将奏折句讀過了再呈上。皇上天縱英明,于政務事理都很清楚,只是句讀上有小小難處,過了這關,後面就都無礙的。”
慈安耳根略軟,經蘊珊陳明利害,便被說動,又問她:“可若西邊兒咬住不松口,你怎麽辦?”
蘊珊道:“西邊兒額娘雖然平日裏在細處對臣妾嚴格,但此事關系到皇上的顏面,更關系到兩位太後的顏面,沒有旁的辦法可以解決,大概能原宥。”
載淳有多麽的貪玩不愛學,慈安自己心知肚明。至此嘆道:“罷了……皇帝這孩子……只是我的話放在這裏,雖然對外不曾明說過——顧忌着西邊兒的臉面——今天只我們娘兒倆,我将話說得明白些,當日先帝糊塗,将折子交給西邊兒那位來批,我起先忍了,到後來卻也是勸谏了先帝、先帝也納了谏的。你若好的不學,學了她幹政這一點,皇額娘平日再疼你,到時也決不輕饒。”
“臣妾謹記在心,絕不敢的。”蘊珊伏首磕頭道:“還望皇額娘疼惜,等會兒在西邊兒額娘面前,護着臣妾。”
“那是自然。”慈安道:“你是我的人,雖然錯了我不包庇,但也絕不會看你含冤。平身罷。”
過了約莫半炷香,慈禧太後與皇帝駕到。
載淳在長春宮,鬧也鬧了;慈禧該修理的也修理了,可是皇帝不能句讀,還能怎麽辦?與其白白将消息洩露出去,将她的臉丢光,還不如給他寬限一兩個月,讓皇後幫他,讓他盡快學會。就算被外人聽說皇後在養心殿涉嫌幹政,于她也沒有壞處,到時剛好能尋個借口将皇後廢黜——就算不廢,也能大大貶斥一番。到時将她幽禁冷宮,難道以載淳的好動心性,能忍住不找別人?
于是慈禧也只将兩人數落一頓,便給事情定了調:皇後昨日只是陪伴皇帝讀書寫字,僅此而已。宮中諸人,一律不許多言。
在鐘粹宮用過早膳,蘊珊陪載淳同去養心殿,仍是在東耳房候着他。
中午相見時載淳的第一句話,便是:“我将榮祿那狗奴才撤了。”
載淳今日在長春宮先是死不認賬,逼得慈禧太後最後交出眼線與他對質,才知道将昨日蘊珊幫載淳批折子這樣的細節透露給太後知道的,是太後安插在禁軍中的人。
蘊珊先前提醒載淳清理身邊人時,故意漏了巡邏禁軍這一項沒說,為的就是今日。只是她沒想到這日竟來得這麽快。
皇宮禁軍乃至整個京城的防衛守備,皆在提督九門步軍巡捕五營統領榮祿手上,而榮祿,是慈禧太後的親信。
這些年榮祿手裏牢牢攥着神機營和健銳營,今年又授正藍旗護軍統領,兼充左翼監督總管內務府大臣,更進一步以戶部左侍郎兼署步軍統領、鑲藍旗蒙古副都統。
說一千道一萬,榮祿手裏的兵,才是慈禧太後制霸宮廷的底氣。
現在載淳一怒,毫無預兆地便尋了個借口以一道口谕将榮祿的步軍統領一職撤換,換成與兩宮太後不對盤的多羅惇郡王、宗人府宗令奕誴。慈禧太後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奕誴為人耿直,死守信條,身為宗親,是一心捍衛皇室正統、宗法倫常。先前維護先帝遺诏和顧命八大臣、反對太後垂簾是出于此,反對載湉在載淳駕崩後繼承皇位,也是出于此。現在禁軍交給他,他必然只聽命于皇帝一人,哪怕太後懿旨來了,也一切以皇命為先。雖然,他也不會輕易為蘊珊所用。
這一世,載淳沒有眼看慈禧對蘊珊施虐,所以沒什麽用力反抗慈禧太後的理由。
沒有理由,蘊珊便只好為他創造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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