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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年前,夏小遲着實忙了一陣。
年終總是如此,一年的工作趕着收尾,還要寫總結談展望,一場接一場的述職,瑣碎又繁忙,自然免不了一地雞毛。
好在,一切終于在大年二十九這天下午收了尾。
發完最後一封郵件,夏小遲頭暈腦脹,揉着太陽穴,端着杯子進茶水間。
等待水接滿的過程中,虛虛倚在櫃臺上,順便查看被迫遺忘了一整天的微信消息。
回複了一些,往下翻着翻着,不留神戳進了和向熠的對話框裏。
僅有的三條消息,還是在差不多一個月之前。
夏小遲說:【我到家啦,今天謝謝你。】
向熠回道:【好,早點休息,晚安。】
夏小遲接了一句【晚安。】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水從水杯杯面溢了出來,夏小遲手忙腳亂松開接水按鈕。
向熠的朋友圈僅限三日可見,什麽信息也窺探不出。
她微微嘆了口氣,切換App,點進向熠的微博。
也不知道他的微博是不是有專業團隊在打理,離上回見面快一個月時間,微博只發了幾條代言品牌的gg,嗅不到任何私人蹤跡。
看得頻繁,因此不意外也不失望,習慣性點進向熠的粉絲團微博,還有幾個常看的營銷號,在那裏,她總能多少得知一些向熠的近況,看到幾張私拍的路透。
向熠于上周結束了上一部電影的拍攝,無縫銜接進入《式遏》劇組。
看粉絲探班時發的合照,他這次的造型真的有夠吓人,白天是救死扶傷的醫生,晚上是心理扭曲的變态殺人犯,白大褂配細框金邊眼鏡,衣冠楚楚,鏡片後的眼神卻令人不寒而栗。
夏小遲正看得寒毛直豎,聽見身後一片悉簇的竊竊私語響起,“發年終獎了!”
于是順勢點進電子銀行App查看餘額。
沒想到,今年行業境況普普通通,但年終獎竟然出人意料的大手筆。
原本照夏小遲的心理預期,大概七、八萬左右。
吃了一驚,回到工位坐下,對着明細仔仔細細來來回回數了幾回,真的有六位數。
向萦心湊過來,挑挑畫得精致的眉毛,“小遲,怎麽樣?”
夏小遲用力點點頭,“比我預想的多。”
“真的?那我也看看。”向萦心興奮地說,臉色忽而又喪下去,“啊,我不記得工資卡是哪一張了……”
夏小遲沉默一瞬。
唉,有錢人的生活真是令人想象不到。
好不容易,向萦心從抽屜底部翻出落滿灰塵的工資卡,連接銀行App,連連點頭,“六萬多,不錯不錯。”
然後順口轉頭問道:“小遲,你多少啊?”
夏小遲頓了一下。
工資和獎金在公司裏是保密信息,但由于經常湊在一起讨論向熠,她和向萦心算是朋友,倒也無妨。
但她和向萦心同級別,獎金卻高出一倍不止,直說未免情商太低。
這一遲疑,向萦心立刻了然,“你比我多吧?”說着就做了個頭皮發麻的動作,“那也正常,你那種加班狂魔模式,我可受不了。”
難得夏小遲今天沒有加班,倆人說說笑笑一起下班,在電梯裏告別,夏小遲從一樓大廳走去地鐵站,向萦心下到負一樓停車場。
伴随“叮”的聲響,電梯門在一樓開啓,向萦心貼到夏小遲耳邊,手肘輕輕戳了她一下,“徐開宇一天到晚這麽多桃花,他姐姐還總跟我抱怨說他找不到對象。”
夏小遲跟随向萦心的目光看出去,看見不遠處西裝革履的年輕男人。
徐開宇,和向萦心一樣背景深厚的關系戶,家裏能和向萦心家熟識,不用動腦子想也知道非富即貴,本人長得一表人才不說,難得的是工作能力也強。
每次夏小遲遇見他,他都處在被三兩女孩子包圍的狀态裏,午餐時間拼桌的、下班路上“偶遇”想搭車的,層出不窮。
這回也不例外,徐開宇似乎是在前臺取什麽文件,被前臺小姑娘拉着不讓走。
夏小遲和他不過是工作上偶而交集,經過時微笑着點了下頭,就算是問候過了。
走出旋轉門,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叫她名字,回頭一看,徐開宇追了上來。
“回父母家?”徐開宇停在她面前問道。
夏小遲站定,禮貌點點頭,“對啊,回爸媽家過年。”
本來以為寒暄到此結束了,沒想到徐開宇繼續找話題道:“萦心跟我說過,你也是本地人。”
江城這個地方,本地人和非本地人的界限劃分得很清晰,像夏小遲這種少年時期舉家遷來的家庭,在本地人徐開宇的概念裏,應該絕對算不上是“真本地人”的。
夏小遲并不在乎這一點,也不太明白本地人在乎這一點的理由,不過她沒想和徐開宇解釋那麽多,簡單“嗯”了聲,“我爸媽家在本地。”
“本地人”徐開宇聽懂了,避開這個話題,笑着問她,“過年要不要一起出來玩?”
夏小遲聳聳肩,露出一個“你懂的”的苦悶表情,“看情況吧,過年可能會被我爸媽拖着走親戚。”
徐開宇笑了笑,“那微信再約。”
“好,拜拜。”夏小遲簡單道別。
先回自己家收拾好幾天的行李,帶上換洗衣服和護膚品,還有給爸媽和親戚準備的禮品。
剛下樓就接到爸爸的電話,說路上有點堵,大概還有半個小時,讓她先回家等。
“沒事的爸,我在路邊小店裏逛一逛等你。”
夏小遲挂掉電話,走進小區門口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想看看有沒有上新什麽新奇的零食,正好過年吃。
手機在羽絨服口袋裏震動了兩下,她想當然認為是gg,漫不經心地拿出來掃了一眼。
至此定住,挎在手臂上的購物籃停在半空。
您有一條新信息。
向熠:【新年快樂。】
她呆滞地眨了好幾次眼。
是的,沒錯,微信的的确确來自向熠,如假包換。
怎麽回事?
今天才二十九,還算不上是真正過年呢。
可是,但可是,她回什麽呀!
幾個顧客來來往往繞過冰櫃前的夏小遲。有個小男孩奇怪地擡頭看她,又瞄了瞄冰櫃,“姐姐,你被定住了嗎?”
“啊,不好意思。”
夏小遲從定身咒語裏掙脫出來,匆忙往邊上讓開兩步。
不管了,既然向熠說新年快樂,那她照着說一定不會有錯。
決定了,手指飛動輸入,回複道:【新年快樂。】
對面立刻彈過來一個語音邀請。
夏小遲傻了。
食指和拇指僵硬地對着搓了搓,才按下接通鍵。
向熠像是從室內走出了室外,關門的聲響将嘈雜的人聲摒除在外。
半晌沒有等到夏小遲開口,向熠似乎是笑了一聲,“喂?”
聲音幹淨而清透,像倏爾吹進的一縷清風。
聽上去,他的病好像好了。
好像是廢話,當然好了呀,都快一個月過去了。
夏小遲怔怔的,有好長一段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麽,最後莫名其妙蹦出來一句“新年快樂”。
明明剛剛才在微信裏說過。
向熠停頓了一瞬,問她:“放假了?”
“嗯。”夏小遲恍惚着從貨架上拿起一包什麽,來回翻看了幾次,再放回去。
再一回想,卻根本想不起剛才拿了什麽。
“你呢?”她輕輕地問。
向熠短促地呼了一口氣,“還在片場。”
夏小遲沒忍住驚訝,“可今天都二十九了!”
向熠很配合地假裝嘆了口氣,“是啊,好慘。”
夏小遲“嗤”一聲笑了出來,又覺得這麽光明正大的幸災樂禍不太厚道,連忙捂住嘴。
向熠也笑了。
笑聲很淺,沒有實質地發出聲音。
但是溫柔的氣流順着聽筒流淌過來,和暖箱裏剛拿出來的熱飲一樣,溫暖滴進了她的胃裏,暖融了她的心髒。
她不知什麽時候走出了便利店,站在路邊望着車燈成流,“什麽時候可以休息?”
“明天早上最後一場,然後就休息了。”
你問我答,我問你答,對話進行得順理成章。
“噢,幾點啊?”似乎不太應該,但她有點忍不住好奇追問。
“我看看。”
那邊聲音距離遠了些,好像是讓大熊看通告單。
不一會兒,向熠回來,說:“五點半。”
“這麽早!”夏小遲對演員行業的敬業程度有了新的認知,“也太辛苦了吧……”
向熠倒是沒有太多抱怨,笑聲清和坦然,很自然說習慣了。
“你們公司休息到初幾?”他又問。
夏小遲歪頭想了一下,“到初五,初六要我回來加一天班。”
向熠“哦”了聲。
不過好像就是單純表示知道了,并沒有下文。
夏小遲清了清嗓子,“你呢?”
她的語氣聽上去幹巴巴的,像一個設定程序只有笨拙反問的機器人。
“初三開工。”他似乎是有問必答的态度。
夏小遲感覺自己因為他這樣的态度,而沒有實感地懸浮了起來。
“哦,好早哦……”
天上小小細細的一輪月亮,卻意外亮得驚人。
紛紛揚揚的落雪映月,樹枝上紅彤彤的小燈籠映雪。
大街上,不少路人都難以免俗地穿上了熱熱鬧鬧的紅衣服,耳熟能詳的喜慶旋律不知是從哪間超市公放出來,處處都洋溢着喜氣洋洋的歡慶氣息。
“你——”
“你——”
同時開口,又同時停下,接着同步笑出聲。
“你先說。”向熠先謙讓她。
夏小遲搖了搖頭,才反應過來他看不見,笑說:“還是你先說吧。”
電話裏忽然緘默了片刻。
沒有懷疑電話斷掉,因為夏小遲聽得見他清清淺淺的呼吸聲。
她奇怪而難耐地蜷了蜷手指。
過了足足幾秒,向熠的聲音才再次響起,“你來過片場嗎?”
是節日氣氛的加成嗎?
明明還不能算是熟悉,她卻莫名覺得好親切。
“沒,沒有……”夏小遲可能是沒控制好被風吹僵的嘴唇,竟然結巴了。
“那你,”他停頓一下,“想不想來劇組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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