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自求多福
第64章 自求多福
秦二白将賞錢收進籮筐,現場清點。
蘭君竟嗅出了一絲危機感,立在臺下看着秦二白每個動作,生怕他暗中做手腳。只不過再怎麽數,錢也不會平白無故多出兩分。
最後數完,竹曦竟以一兩之差險勝蘭君。秦二白感覺自己在做夢:“這場比試是……是竹曦贏了!”
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雖然樓主讓竹曦去,但秦二白其實也沒指望他能比過蘭君,畢竟上一次二人登臺,結果差得可不是一星半點。
沒想到這次居然真的贏了。他是知道總有新人會冒尖兒,但沒想到會這麽快。
竹曦聽到結果,立刻把目光投向站在二樓看臺的李自牧,對方正笑着看他,朝他微微點頭。
竹曦知道李自牧素來都是支持他的,只是沒想到最近沒怎麽黏着他,他還能和以前一樣對待自己。
這反而讓竹曦不知該怎麽看待他了。
如此,這場比試就要定好勝負。蘭君不太甘心,他先前還和李自牧說過竹曦比不過自己,這回多少有些沒臉。
“等等,”人群中一老者高聲道,“老朽還能說兩句否?”
那老人放浪形骸,發須都已花白大半,腰間別了個酒葫蘆,滿臉笑容。
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就是整條二十六巷都聞名的“花老頭兒”。他年年幾乎不回家,聽聞其無兒無女,也不缺錢,日子過得還挺富足,只是整日泡在這花街柳巷之地,是個怪人。
秦二白見是他,立刻将他迎上臺來:“自然自然,您是常客,盡管說?”
老者靈光一閃,笑道:“素來聽聞這浮香樓有詩換酒錢的說法,不知今日還算不算得了數?”
秦二白一愣,莫非是要以詩抵錢?這種秦樓楚館,最缺的就是個“雅”字。別說是換錢,只要文采好,美人倒貼的都有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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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算得,那就端墨來!”
秦二白忙叫人端上一大碗墨水,連着紙筆一齊奉上。
老者大袖一揮,接過筆杆子,筆根往墨水中浸潤,滿滿的墨色,全囊括其中。他偏偏卻沒要那紙,直接轉身在高高挂起的紅綢上,揮墨道:
紅绡玉鐘聲色裏,只道銷魂好舞霓。
一曲終了繞梁昏,驚鴻照影自難寂。
衆人不由驚呼,這花老頭可不止看上去那麽簡單。這詩寫得是蘭君,果真絕妙啊!若是傳誦出去,定是一段佳話。
這一首詩自然不止十兩銀子。
臺下有人起哄道:“如此,這詩加在蘭君頭上,那蘭君自然更勝一籌。”
這詩真的能抵錢!并且蘭君還真要後來居上!
“且慢!”劉世棠并不想讓竹曦輸,“如此小輩也鬥膽添上一筆!”
所有人都齊刷刷地看向聲音的源頭,是個風度翩翩的公子哥。劉世棠朝臺上的老者深作揖,又朝身邊的王公子和李自牧點頭示意。
坐在一旁醒酒的王公子目瞪口呆地看着劉世棠站起身,緩步走上臺。
他也學着老者的樣子,在另一側的紅綢上寫道:
亂入花間醉,卻聞霜劍鳴。
綠玉擢素手,竹點萬盞清。
老者見狀更是來了詩性,猛灌了一大口酒,繼續揮毫:
浮香自盈繞汐間,游響停雲衆賓歡。
奈何醉酒自逍遙,獨賞瑤池倚绮窗。
劉世棠并沒有處于下分,馬上又重新作詩:
流光溢彩夢無痕,眼波流轉照人情。
明朝有酒今朝醉,韶華不負春盡來。
在衆目睽睽之下,兩人竟不分伯仲,一時間竟難分高下。
兩人洋洋灑灑,都快把挂着當裝飾的紅綢子上寫滿了。直到老者的墨水用完,滿滿幾丈的綢子寫了不下十餘首小詩。
劉世棠卻仍舊沒有停筆的意思,不光寫得快,寫出來的詩作也不亞于詩人大家。衆人邊看邊小聲琢磨,兩廂對比之下,老者的詩有的是孤豔之感,而劉世棠的事則更顯得輕快些。
風格不同,自然更難比較。
這場比試,似乎由兩個小倌的争奇鬥豔,變成了兩個文人的文賽。
花老頭一壺酒喝完,也就停了筆。
“好小子!老朽……江郎才盡,認這個栽哈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停筆也不惱,反而放聲而笑,“後生可畏也!”
說完便提着葫蘆下了臺,衆人自然給他讓出一條道,老者潇潇灑灑地邁出了浮香樓的大門。劉世棠朝他再作揖,因為他看出老者是故意讓他一局,老者并非無世可作,只是看他過于執着,年輕氣盛了些。
秦二白差人将紅綢上的詩抄寫下來,這在整個二十六巷,可是難得一見的比試。
這樣,結果也沒有什麽争議,秦二白敲了兩下鑼鼓,大聲道:“如此,最終的勝者便是竹曦!明年的花魁大賞,就由他替咱們浮香樓‘出征’!”
臺下都是起哄的聲音,不少人也是頭一回聽說“竹曦”這個名字,壓根就沒想到他就是原先的“阿竹”。
蘭君今日輸了,自然高興不起來。往年都是他當的這個頭牌,花魁大賞也只能是他去參加。今年這兩件事仿佛都輪不到他。
他默默地盯着竹曦看了許久,等竹曦回看他的時候,蘭君轉身準備離開,許是有些生氣,走路還帶着風。
竹曦回過神,劉世棠、王公子和秦二白已經圍在他的身邊,都在祝賀他拔得頭籌,卻獨獨不見李自牧的身影。
竹曦再回頭,看見李自牧站在他的身後,臉上依舊挂着淺淺的笑。
王公子似乎還未從剛才的震驚中緩過神,推搡着此刻正扶着他的劉世棠。
“你小子,來真的?”王公子都快不認識這個在臺上作詩成瘾的友人了,而且是為了一個小倌。
這裏面一看就大有文章,又是來看比試,又是幫人寫詩的,說不定兩人已經背着他好上了。他氣道:“不是……這!虧我把你當兄弟,有好事瞞着我……”
“君子發乎情止乎禮,我并未出格,何來好事?”劉世棠的臉又漸漸泛上了紅暈。
李自牧跟在竹曦身後一直觀察着劉世棠。直到劉世棠說出這句話之前,他都懷疑這人總抱有什麽目的才蓄意接近。
如今看來劉世棠就是個十足十的“二愣子”,酸詩一堆,道理一堆。偏偏這人還挺正派的,和那個劉世文就是兩個極端。
竹曦将發間的碧玉珠流蘇取下,塞到了劉世棠懷裏:“方才多謝劉公子寫的詩,這是謝禮。”
劉世棠執意不肯收,但竹曦又偏要送。兩人推來送去好多次,最終還是以劉世棠接受謝禮為終。
秦二白不動聲色地挪到李自牧身邊,小聲調侃道:“大人吶……您要是再不管管,人都不是你的了……”
李自牧抱臂道:“怎麽,秦大掌櫃難不成有法子幫我?”
秦二白輕咳一聲,往外挪了一步:“自求多福。”
竹曦除了道謝也沒與劉世棠再多說些什麽,他明明贏了蘭君,但李自牧看出他其實沒多麽高興。
只是有劉世棠在,他的身份也只能是個跟在竹曦身邊的雜工,除了站在他的身後,沒別處可去。
作者有話說:
自己亂寫的詩,無押韻,無平仄,勿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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