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第43章
被他飛快地擁至牆角, 然後丢開,綠腰有一瞬間的暈厥,只知道剛才他靠在她耳邊, 小聲而快速地說了一句,“那群人壞得很!”
明明是怨言,可是怎麽聽都像是帶笑,甚至稱得上是撒嬌。
剛入秋的夜,如同暮年老虎,眼看要衰弱下去,卻還是保留着曾經的兇猛, 那一股橫沖直撞的燥熱, 令空氣中暗潮湧動, 綠腰暗中退卻, 讓兩人中間隔開距離,然後站定。
拐角是一家麻油店, 再聽不清對面樓上的哄鬧, 店子的角檐下挂着舊燈籠,發出黯淡的紅光。
光雖淡, 卻是剛剛好, 足夠照亮兩個人, 叫他們認得出彼此的臉,聽得清對方的聲音,又不至于因為表情的纖毫畢現而感到尴尬。
他半垂着眼睛, 視線緩緩滑過她的臉, 奇怪服飾的領口微敞, 上面紫色玫瑰暗紋隐隐流轉,襯托出明皙豐潤的白頸, 她脂粉未施,比往常卻突然多了風情,他明白過來,大約都是這衣裳的功勞——因為不适應乍然張揚的美麗,而流露出的羞怯,卻正好成就了一種待放的韻味。
不忍看她繼續不安下去,他笑着問:“嫂嫂怎麽來了?”
“入秋了,我來給你送兩床厚被褥。”
綠腰說着,用力把鼓鼓囊囊的荷包塞到嚴霁樓手裏。
“唐卡的錢結清了,這是你那份兒。”怕他不要,令自己欠下他人情,她的語氣顯得有些焦躁。
他推辭道:“用不着,上次的還沒花完。”
綠腰苦口婆心起來,“慢慢花吧,馬上要鄉試了,要準備書和筆,過段時間還要進省城裏考學,再将來還要娶媳婦,用的地方還多着呢。”
聽她說着,他帶笑的眼睛慢慢暗下來,是呀,他怎麽會被這些淺薄的同窗的起哄給影響呢?他懷疑是杜小人給他下的毒發作,這幾日他總是心神不寧,晚上做那種令人蒙羞的夢,可見此事不但要敗壞他的名譽,還要毀壞他的前程。
只是要用她解決身體上的苦惱就行了,他想,将來總有一天還是要回歸正道的,從這一點看,她說的也沒有錯。
對于将來,寡嫂倒是比自己更能看得清呢。
Advertisement
兩個人對面而立,燈把影子拉得很長,一直投到身後斑駁的磚牆上,牆上面深綠的蒿草随風而動。
她沒有說要走,他也站着不離開。
踟蹰良久,終于下定決心,“那個,小叔叔,能不能幫我一件事。”綠腰神情忐忑,話還未說出口,一邊臉先紅透了。
嚴霁樓挑眉看着她,意思是要她直說。
“頭發纏到裙子紐扣裏面去了,我疼得受不了,你能幫我解一下嗎?我夠不着。”綠腰的聲音越來越小。
在棉花鋪子的時候,棉絮鑽進領口,一種針刺樣的癢痛,漸漸蔓延開來,渾身上下到處都難受,她逐漸喘不上氣來,加之裙子的胸口太緊,加重了這種窒息感,因此她現在大着膽子,求他幫忙。
“不用太多,只解開最上面的那一顆就行了。”她暗中打量他的神色,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他那雙幽深的黑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直到其中某些奇異的興味彌散開來。
“好。”他答應她。
“謝謝你。”她已經急着道謝,似乎有些難為情。
嚴霁樓奇怪地笑了下,綠腰不幸錯過這笑容。
“到那邊吧。”綠腰指着巷子深處。這裏靠着大街,人來人往,她怕一會兒被人看見說閑話。
嚴霁樓袖口一緊,低下頭,見她正牽着自己的袖口,像是小孩帶領自己的父親,去糖果鋪子裏買糖吃。
他忽然想起那天,他幫她畫唐卡,展示成品的時候,她為了謝他,遞給他一塊不知道什麽糖,那種帶點焦苦味道的甜,此刻又在舌尖泛起來。
到了牆角那兒,她轉過身去,把背留給他,然後乖乖等他。
巷子盡頭,什麽都沒有,除了幾棵老榆樹。
兩人同時隐在黑暗中,她又這樣背對着他,彼此都看不清對方的表情。
“哪裏?”他忽然問。
綠腰聽見小叔子這樣問,心裏也很着急,捉住他的袖子,往肩上叩去。
嚴霁樓反手握住她的手,引導着她緩緩上移,他掌心的灼熱令她不安。
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臂像是被他反剪在頭頂,好像她是個犯人,正在被衙役所拷問。
幸好,很快指尖碰到了冷硬的邊緣,大約這就是那暗扣。
“是這兒嗎?”他問。
“第一顆。”她小聲道。
在黑暗中,他的指尖緩緩游移,好幾次弄痛到她,綠腰不敢出聲,怕叫人聽見。
“很難解。”他含糊地解釋了一聲。
綠腰猜她說的是真的,因為她聽見他的呼吸在加重,幾乎叫她想象得出他大汗淋漓的樣子。
後頸的領子被他提住,她像貓被捏住命脈,越來越瑟縮進他懷裏。
他忍不住彎下腰去。
頸後升起一點溫熱,她感到很奇怪,剛要逃開,就被他按住,“不要動,馬上就解開了。”
遠處的梆子聲響起,那打更的老漢逐漸靠近,綠腰的心快從腔子裏跳出來,幸好那人只在巷口駐足。
旋即高吼一聲,“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等那聲音沿着青苔石壁回蕩一圈,又踩着破鞋,啪嗒啪嗒地離開。
一刻比一年還要煎熬,終于,“好了。”
察覺他的手離開,胸前也恢複輕盈,她感到一陣松快,轉過身剛要道謝。
“嫂嫂被人騙了嗎?”他幽幽嘆氣,“這衣裳的質量不怎麽好。”
他刻意避開眼,她低頭,本來就敞的衣領,更加下滑,她反手向後,什麽都碰不到,原來是扣子掉了。她捂着胸口,氣惱地蹲下,在地上摸黑尋找那枚無故失蹤的紐扣。
當然是什麽都沒有。
頭頂,嚴霁樓冷聲道:“跟我回書院。”
綠腰擡起頭,望向他,眼神充滿疑問。
“我的衣服,穿嗎?”
綠腰騎在馬上,嚴霁樓坐在她身後,為了避免後背春光遺漏,她緊緊地貼在他胸前,雙手牢牢拽住他大腿褲子兩側。
經過鬧市,正是人多的時候,他忽然作勢要挪開,她感到後背一陣空涼,急忙向後仰去,主動尋找他的位置,然後像蟬抱緊樹一樣,貼上她的栖息地,這動作引來他低聲發笑。
綠腰沒好氣地握緊拳頭,在他大腿上狠狠捶下兩記。
他這回将馬鞭倒換到握有缰繩的手中,一只手橫過來攬緊她腰間。
綠腰心裏一跳,卻沒敢低頭去看,只管望着遠方黑漆漆的田野。
“下次不要穿這衣裳了,我不在家,扣子誰來給嫂嫂解開呢。”
綠腰一時窘迫,不知這是明嘲還是暗諷,或者是別的什麽。
過了一會兒,聽身後的人依舊沉默,仿佛還在耐心等候她的回答,她隐隐感到一股無聲的壓迫,只好悶聲複念道:“再不穿了。”
後來一路上,兩人都再沒有說話。
到了書院,他先下馬,她不肯下來。
看出寡嫂的憂慮,嚴霁樓道:“放心,他們這會兒都在席上,這兒沒人。”
綠腰這才扭捏着往下挪,腳底一輕,來不及驚呼,已經被穩穩地放在地上。
原來是見她舉止艱難,嚴霁樓攔腰将她捉住,從馬上提了下來。
“跟着我走。”
他将馬拴到馬廄,一個人走在前面,綠腰安靜地跟在他身後,一步也不敢丢。
穿過蒼翠松林,沿着層疊檐牙,經過一口空水潭,再踏上一段曲廊,才來到後院,嚴霁樓解釋道:“杜老爺祖上是江南人,宅子風格也是仿照南邊的建築建造,九曲回腸,走起來比較耗費腳程。”
原來南邊的宅子這麽精致嗎?綠腰心裏暗暗想着,如果有機會,她也要到那邊去看看。
終于到了學生的廨舍,嚴霁樓因為之前那個誣陷事件,舍友被趕走,後面一直一個人住,他是整齊愛潔的人,将這房子打理得一塵不染,牆底綠樹成蔭,覆蓋了大半窗戶,炎炎夏日也透着涼爽,随着油燈點上,屋子亮起來,照出裏面的陳設。
杜老爺是南方人,睡炕總上火,所以杜府基本都是木床,學生廨舍也不例外,嚴霁樓的這頂床,用青紗作帳幔,看着整潔幹淨、如同隐士般幽寂。
“這件怎麽樣?”
綠腰回頭,見嚴霁樓站在箱子旁邊,手裏提着件松綠色圓領長袍,正是她之前見他穿過的那件。
“可以。”這個時候了,哪有她挑選的餘地,綠腰忙不疊就答應了。
“你去床上換,我在外面守着。”
綠腰接過衣裳,“麻煩小叔叔了。”
嚴霁樓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綠腰看着門外那個茕茕孑立的影子,插上門闩,抱着他給的衣服,掀開床幔,脫了鞋上床去換衣服。
等換下她才知道,原來她身上這件衣裳,除了紐扣丢了,連腰帶也不知道何時散開了,怪不得會害自己出洋相。
美麗的東西都有代價,她忽然對自己頭腦一熱買下這衣裳的決定,感到十分懊悔。
幸好裏面還有小衣和亵褲,她來不及多想,趕緊将嚴霁樓的圓領袍套上,男子的衣裳,着實寬大,她下床的時候,幾乎被它絆倒。
走出房門的瞬間,他眼裏閃過一絲驚豔。
他的衣裳,似乎很适合穿在她身上。
“我走了。”綠腰說。
“天太晚了。”他看一眼暗沉的天色,又看着她。
綠腰想都沒想,“住店還要花錢,再說,我回去還要繡剩下的唐卡,昭覺寺付了不少定金,做生意要言而有信。”
嚴霁樓喉頭微動,那雙清冷的眼睛流露出複雜的情緒,片刻,轉為淡然的微笑,“好。”
聽見馬蹄聲漸遠,他蓋滅油燈,放下床帳,和衣躺倒在綿軟的被褥間,似乎這封閉的幽寂空間,還留存有她身上的皂角氣息。
黑暗中,一顆玫瑰紋路的銅扣自他口中吐出,他暗中将它攏入袖底,口裏的黃銅氣息莽撞直竄,帶着點生冷的血腥氣。
他從枕下抽出紫色紗巾,它被用過幾次,現在洗得很幹淨,他想象用它蒙住她臉的樣子,然後告訴自己,不要急。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