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人間黃昏

第26章 人間黃昏

◎大膽去闖蕩,我做你後方。◎

将愛釀至濃情, 他才舍得在她面前,展露男人本性的征伐欲。

祝卿好被他箍在懷裏,心裏有被束縛住的恐懼, 可更多的,是對他引領的那片未涉足領域的好奇。

情潮湧動的夜晚,他抱着人,望着霓虹閃耀的黃浦江畔,數不清輾轉了幾個回合才堪堪停下。

事後, 秦歲淮抱她去洗澡, 洗完澡, 又耐心至極地為她吹幹頭發,替她換上睡裙,抱上床, 把人摟在懷裏,低頭, 在她唇上落了個溫柔至極的吻:“老婆晚安。”

祝卿好這會兒累得連一絲力氣都抽不出來,卻仍不忘控訴:“你再這樣狠……我就不愛你了。”

他緊緊抱着她,語氣命令:“不準。”

她聽到,不滿地“哼”了聲, 然後,在他懷裏,安然入眠。

第二天,兩個人在上海吃過午飯,便坐上了飛往京溪的航班。

像上次一樣,秦歲淮還是直接把她送回了公司。

停好車, 祝卿好解開安全帶, 但她沒立刻下去, 而是轉身跟秦歲淮說:“我今晚大概率不能那麽早回家,然後,我接下來這段時間會比較忙,如果陪你的時間少了,你不要生氣哦,等我不忙的時候我再還回來。”

秦歲淮聽了,擡手摸了摸她的頭,目光裏有寵溺,但更多的卻是驕傲:“大膽去闖蕩,我做你後方。”

祝卿好欣慰地笑了笑,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才下了車。

透明的落地窗後,傅識荊再次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只不過,這次,他沒有迎上前去打招呼,而是悄無聲息地躲在了她看不到的地方。

今天上午,傅識荊搭乘航班回國,目的是為了參加即将到來的董事會會議,卻沒想到,剛到公司,就遇到了一位不速之客。

看到他,等候多時的卓立便立刻冷眼迎了上來,上來就是一通質問:“如果不是祝卿好,你跟我姐早在一起了,我說的對嗎?”

他是個男人,傅識荊對祝卿好的心思,他看得清清楚楚。

傅識荊聽了,不屑一笑:“你應該說,如果不是你姐,我跟她說不定早就在一起了。”

卓立沒想到他能這麽直接,指尖直指向他:“你……!”說完,開始跟他翻舊賬,“看來,我爸當初就不該去救你家,一群白眼狼。”

“卓立。”傅識荊語氣冷得駭人。

鑒于上一輩的恩情,傅識荊對他總是留點兒顏面,但是去吓他的人,他忍不了,于是,所有的平衡都在瞬間打破。

“你不就是拿捏了我的愧疚心和想要償還恩情的心理。”

“但我跟你說實話,這玩意兒,我說沒有,也能瞬間沒有。”

“誰跟你說,我就不能是個無情無義的人呢?”

“上一輩欠的恩情,我就一定得還嗎?”

“你姐的抑郁症,我就一定得承擔嗎?”

“這些枷鎖,我要是說扔就扔呢?”

“那天晚上公司走廊的吓人事件,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是誰幹的。”

“這件事情,我如果非要追究呢?”

“卓立,我勸你不要挑戰我的底線,別最後什麽都沒撈到。”

他一字一句,表明着自己不容置喙的立場。

卓立明顯被驚到了,這麽多年,他還是第一次,見他表現出這樣針鋒相對的氣場。

知道現在的情境對自己不利,他在心中斟酌了下,開始跟傅識荊談條件。

想到自己曾在祝卿好面前受的氣,卓立直言道:“別讓祝卿好升職,只要你做到這一點,我就帶我姐去國外,然後,徹底消失在你的世界中。”

傅識荊:“公司有董事會,她能不能升職,不是我一個人說的算。”

卓立:“你給她安排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不就行了,荊簡沒拿下的大灣區城市聯動項目,你讓她去做。”

這樣的政府項目,國際公司本就不占優勢,你想中标,得做到比別人百分之二百的好。

再說,時間緊迫,用半個月去完成一個大型的政府項目,簡直是天方夜譚。

卓立也是拿捏了這一點,想要讓祝卿好體會竹籃打水一場空的滋味。

傅識荊看出他心思,問:“她要是完成了呢?”

卓立:“不可能。”

傅識荊很堅定地追問:“她要是完成了呢?”

卓立:“那我心服口服,同樣,我們這一輩的恩怨,也至此終結。”

-

祝卿好到達辦公室沒多久,就接到內線,讓她去傅識荊辦公室一趟。

臨了,傅識荊還是沒舍得開口讓她去接大灣區的項目,而是以人事調動為由,跟她說升職的事情先緩緩。

祝卿好聽了,心思驟然一沉。

他曾經說好的承諾,就這樣成了炮灰。

她不分晝夜為公司的盡心盡力,也在此刻變得無處可依。

“傅總,我從來不是什麽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祝卿好語氣很平靜,“從我踏入職場的那一天起,我就沒做過事事順心的美夢。”

“被刁難、被背叛、被出爾反爾,都在我預設的困難範圍之內。”

“但你這個理由,無法說服我,我的述職,如果董事會不通過,我無話可說,但你連個機會都不給,是不是有些涼我的心。”

傅識荊聽着這一字一句,忽覺心如刀絞。

這可是他最欣賞的姑娘,也是和他創意、思想、審美都完美合拍的姑娘,他一路看着她,從才華初綻到羽翼漸豐。

終究,他還是不忍心,落了句:“下個月,南栖市政府會對大灣區城市聯動項目公開招标,你要能拿下,我就再為你争取一次機會。”

說完就後悔。

因為,憑他對她的了解,她一定會拼了命去争取一個可能。

果不其然,祝卿好說了聲好。

說完,便利落轉身,走出了他的辦公室。

剛從辦公室走出,手機就響了起來,祝卿好看了眼來電顯示,将心情平複好,恭敬有禮地接起,問候道:“潘院長好。”

來電的是朝大廣告學院的潘雲峰:“祝老師,方便聽電話嗎?”

“方便,您說。”

“是這樣,新生不是快開學了麽,這學期的公開課,我想來想去,決定讓你來上。”

潘雲峰是她敬仰的業界前輩,在她去大學任教這件事上也給予過很多指導和幫助,如今終于有機會回報,她自然沒理由推脫:“沒問題,多謝您擡愛,您放心,我肯定好好準備,不讓您失望。”

挂了電話,祝卿好在日程單添上一個公開課,打算晚上回去加個班。

添加完畢之後,她開始着手看大灣區城市聯動的相關資料。

看到一半,有人敲門,擡眸一看是沐潤秋,今天,他們公關部成員去銜青提案,看樣子應該是剛回來。

“怎麽樣?”祝卿好問。

沐潤秋略顯失落的搖搖頭:“不過,也沒那麽悲觀,對方對我們傳統文化和思鄉之情的切入點還是給予了肯定,但就是說還差了點火候,他們說,想要一個雅俗共賞、觀衆看了能一下子擊中內心的作品。”

祝卿好聽了,心底忽然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疲憊。

她手撐着額頭,不禁開始自問:到底,到底該怎麽做?

後來,她強勢調整好心态,把相關數據看完,然後,瞄準時間點,在晚高峰到來之前,去給車子加了個油。

上次她在這裏辦了張加油卡,辦卡的時候送了一張洗車卡,洗車卡快到期了,祝卿好想着正好加油的同時把車給洗了,畢竟,明天去見客戶開個髒車多不禮貌。

卻不曾想,到了目的地,加好油之後,工作人員說:“不好意思,今天沒辦法為您提供洗車服務。”

“為什麽?”

“機器壞了。”

“就今天壞了,還是壞好幾天了?”

“剛剛壞的,您看,要不明後兩天再抽個時間過來?”

祝卿好:“我看着很閑?”

脫口而出的一句反問,沒有任何髒字,卻堵得工作人員啞口無言,“我本來是想着,過來加個油順便把車給洗了的,我來一趟就是為辦兩件事,現在只能辦一件。”

去別的地方洗車,就意味着徹底打亂她的計劃,如果一排隊可能就要趕上晚高峰,這樣她今晚的安排就會全部被打亂。

工作人員:“實在很抱歉。”

祝卿好看了眼即将到期的洗車卡,最終還是遞給了她,說:“這個你拿着吧,就當你給我洗過了。”

說完,便開車離開了。

-

與此同時,京溪大學附屬醫院國際部。

秦歲淮下午剛開完一個會,就接到秦歲安的電話,讓他過來接自己去體檢。

此時快至黃昏時分,秦歲安做完所有項目,所有的指針都顯示正常。

醫生誇她:“我們安安身體真的越來越棒了。”

秦歲安很狗腿地說:“都是我哥哥照顧得好。”

只要是有關她身體的事情,不管她哥哥工作多忙,都會抽時間親自帶她去,從來沒有不耐煩地說過怎麽不讓司機帶你去這種話。

體檢完,秦歲淮和秦歲安一起走出診療室,就是在這個時候,他接到了祝卿好的微信,說她要臨時去新加坡出個差,兩天後回來。

他回了句知道了,并讓她注意安全。

回完消息,秦歲淮把手機放回口袋,正準備坐電梯下去,眼神卻無意間瞥到了一個熟悉身影。

他趕忙擡手,叫了一聲:“外公!”

聽到熟悉的聲音,溫祈年頓住腳步,轉身看過去,看到朝自己迎面走來的男人,下意識把手中的CT單往身後藏了藏,笑着叫人:“歲淮啊。”

剛說完,就看到他的身後,一個可可愛愛的小姑娘探出一個頭,很有禮貌地笑着跟他問好。

溫祈年和藹可親地跟她打招呼:“安安好。”

“安安,”秦歲淮支開她,“下去給我們買兩瓶水,好嗎?”

秦歲安很會看人眼色,說:“好。”

等她走後,秦歲淮這才問:“外公,您來醫院是……”

溫祈年:“哦,我過來看個朋友。”

“外公,我說這話您別怪我不敬。”知道他在撒謊,秦歲淮索性直言道,“我要是真想知道,查出來輕而易舉。”

溫祈年不得以,這才道出實情:“前一段體驗,查出身體裏長了個東西,要做個手術把它取出來,但最近血壓有點高,醫生讓我回家降降血壓,過幾天再來。”說完,看着自己的外孫女婿,拍了拍他的肩,問,“有空麽?好不容易在外面碰上,跟外公聊聊。”

兩個人去了醫院的天臺。

看他面露緊張,溫祈年安撫道:“別擔心,醫生說大概率是良性,我這把老骨頭,硬朗着呢,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

秦歲淮心中的擔憂哪可能被這句話就沖散。

“好好知道嗎?”秦歲淮問。

“還沒跟她說。”說完,溫祈年看着遠方的天空,長長嘆了一口氣,“說到我們好好,我真是心中有愧啊。”

“有時候看網上的新聞,說幾歲的小孩被父母逼得跳樓,我看着都後怕。”

“我那時候對她的管教程度,比新聞報導的要嚴得多。”

“你說,那些叛逆的、不懂事的小孩童年還能有個發洩口,但我們好好,她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她好,所以即使不開心,也只能自己默默承擔。”

“我不是為自己開脫,但我沒辦法啊。”

“她爸媽,也就是我閨女和我姑爺本來都是頂尖的醫生,結果在一次醫療支持中失去了性命,剩下我們爺倆相依為命。”

“那時候,我都快到退休的年紀了,說不定哪天就走了,我都不知道能陪她多久,所以,我只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将她培養出能夠憑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立足的本事。”

“因為,只有成為一個有出息的人,才能不被人欺負。”

“可我忘了——”見過那麽多風霜的老人,此刻目光卻重重一沉,

“人一旦只會奔跑,連适當的放松都成了鐐铐。”

“她不敢懈怠不敢失敗,甚至不敢停下。”

“所以,歲淮,”溫祈年轉頭看向他,“你答應我一件事,我手術的事,先別告訴她。”

“對不起,外公,這件事,我可能沒辦法做到……”

“她最近要升職,工作上的事兒已經讓她忙得不可開交,剛廣告學院的院長跟我說,打算讓她給新生準備公開課,何況,我現在也不能做手術,你讓她知道也沒用,徒增擔心,她天天跟我待在一起,耽誤了工作不說,主要是她什麽忙也幫不上,放心,我手術的時候會通知她。”

“那這段時間,我來照顧您。”這是他最大的妥協和讓步。

“回家去,你天天往我這兒跑,該露餡了。”

“不會露餡,她這兩天去國外出差了。”

結果,沒一會兒,某人的謊言就被戳破。

當晚,秦歲淮把秦歲安送回家之後,沒立刻走,而是從旁邊電梯上去,去了祝卿好家。

她家早已錄入他的指紋,他輕松解了鎖,然後,打開玄關處的櫃子,想去拿一雙拖鞋。

之前,他每次來她都會提前為他拿好拖鞋,以至于他不知道拖鞋在櫃子哪一層。

于是,打開一個門,開始找。

正是這随手的開門,讓他看到,比他視線稍低的一個儲物櫃裏,安安靜靜放着她的護照。

秦歲淮這才意識過來——

她撒了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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