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陳皮水

陳皮水

這家花店的格局是一座獨立的小樓，約莫90多平米的樣子，一樓一分為二。一個區域賣的是鮮花，另開出的區域布成了簡單的茶水間，茶水間裏一年四季從一而終的賣着陳皮水。

雅一點說，是陳皮。

俗一點說，就是橘子皮。

莊南引着客人坐到臨窗的地方自己端着兩杯陳皮水走過來，一杯推到客人的面前，坐下來繼續聽她講話。

這位客人大概是生意場上的人，說起話來簡單利落，而莊南看似很認真的聽着，實際上腦子裏已經雲游九天了。待她回過神來，便聽客人問：“您覺得可行？”

莊南點點頭，沒聽進去多少大概大概的記住了一些，就是五天後準備好各式盆栽與鮮花，去他們公司進行花飾裝點。

“那如果您沒什麽異議的話就先這樣，這是我的名片，我們五天後見。”陳辛媛覺得眼前的老板有點心不在焉，又多問了一句：“要不要給你派些人幫忙？”

莊南想了想搖頭：“不用，我這邊也有人。”

她道了聲好，然後推門離去。

店裏又恢複到沒人狀态的清淨，她想了想攥着手機又打開了微博，先是去看了一年熱搜榜，沒有什麽有有意思的事情，拇指上下滑動，不由自主的又點開了易成的微博。

然而并沒有更新。

嘆了口氣她重新拿起花灑澆水，公主也從落地窗的那邊慢慢的走到主人的腳下，然後一動不動的靠在自家主人的鞋子旁蹭蹭，那意思是求撫摸啊主人！

莊南頗有些驕傲蹲下去輕輕撓着它的脖子，看着自家寵物舒服的閉起了眼，她好笑的看着兔子說：“你真聰明呀，還會找到主人在哪裏呢。好舒服對不對？天天享受着我的按摩。”

只是兔子不會說話，仰着頭用脖子蹭莊南的手，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家的兔子格外的喜歡別人摸它的脖子。

莊南終于忍不住惡作心起，曲起手指在它腦袋上一彈，唰的一下公主就睜開了眼睛，兩只耳朵高高的豎起，但是似乎并沒有發現是誰做的事情，只是抖了抖身子，飛快的跑回了它的小窩。

“哈哈哈哈哈哈哈。”惹得莊南又一陣大笑。

——

其實這家花店開的時間也不長，去年七夕開業，至今約莫一年半多的時間。

時芩那時候來她花店幫忙還經常笑話她：“人家情人節買花，你倒好，情人節去賣花。”

莊南總是無所謂的攤手：“掙錢不容易啊，我的花店，就是我的情人，我要對它從一而終，誓死共存。”

有些常來往的老顧客，除了在這裏買花，閑暇的時候還會坐在店裏點上一杯陳皮水，時間久了，他們有些人便會問老板，為什麽只賣一種水？

往往這個時候莊南就會和客人們扯出一大堆的養生道理，但其實理由特別簡單，它好喝，剛好她會做。

啊，她這個人，其實就是這麽簡單。

柳長安踱步從門外進來的時候莊南正坐在桌子後面刷動漫，花店裏的氣氛總是靜谧而安好，陰天的光線也不炙熱。

他看着女人的烏發披肩，順滑的随風四散，臉龐嬌豔，像極了四下裏開得正旺的月季花。

“莊南。”他開口喊，女人從動漫中茫然擡頭，嘴角還帶着沒有隐去的微笑，見到來人，她眼裏的驚訝神色完全的顯露出來。

莊南确是納悶的開口：“你怎麽來了？”

柳長安穿着西裝站在她面前，手上拎着一個小箱子，臉上标志性的一圈胡渣顯得有些狂野。

而他确實是一個野性的男人，永遠三七分的頭發，西裝裏的襯衫被肌肉撐的滿滿實實的，莊南有次在健身房遇到他，只穿着白色背心的柳長安在杠鈴下揮灑汗水，從他的臉上一滴滴的劃過脖頸，鎖骨，到胸肌，額…真是血脈贲張的畫面，看了一眼久久都不能遺忘。

此刻他勾唇站在她面前，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神色溫暖，但不溫潤。

“上班的時候你過來…不會是翹班了吧？”莊南笑看着他，标準的正裝，挺像是從哪個會議場出來的。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然後擡手松松自己的領帶笑：“剛從外市回來，在你這裏休息一下。”柳長安深吸一口氣道坐下來，樣子确是有些累。

起身去拿釀好的陳皮泡水，轉頭卻發現他拿着一個小盒子站在自己身後，莊南吓了一跳問道：“你在幹什麽？”

“送給你的。”他打開盒子，裏面是一條鑲着一朵朵花的手鏈。

“出差瞧見的，覺得和你很有緣分，買的時候我在想，這條手鏈戴在你插花的手腕上，一定會襯托的很好看。”

柳長安緊盯着眼前人的表情，而莊南卻站着沒動，她忽然很慶幸自己一手拿壺一手拿杯，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要不要接過來。

盯着盒子裏的手鏈看了幾秒，她道：“是很好看，但你何必破費。”

柳長安率先走到窗邊坐下，看着女人說：“有錢難買心歡喜，開心就好。”

莊南低頭倒水，陳皮混着蜂蜜的酸甜撲入鼻尖，是比任何香水都要好聞的味道，看着緩緩注入杯中的水，他思琢着要如何說話。

柳長安這個人，其實有些強勢，他會先入為主的紮在那裏，你趕不走，甩不掉，然後就看着他，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又是一個極其善于洞察人色的男人，并且非常娴熟于解決的你麻煩并讓你感覺的不出任何的尴尬。

譬如現在，他看出了她隐拒的意味卻并不作聲，跟她聊天聊地，然後以一種非常自然的狀态抱起公主。

“公主殿下，您似乎又胖了啊。”他手托着兔子，摸着它的耳朵，兔子在柳長安的手心裏動來動去，然後跳到桌子上，聞那個裝手鏈的盒子。

莊南怕自己兔子踩壞了人家的鏈子，于是準備起身把它抱下來，但柳長安卻打開了盒子說道：“公主殿下，你是喜歡這條鏈子嗎？”

看着他把盒子裏的手鏈拿起來，莊南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然後下一秒，她就看着柳長安扣開手鏈的鎖，然後拉長，放到公主頭的前面，扣上。

……

沉默三秒，莊南立即決定把鏈子取下來，但是還沒碰到兔子，它就嗖的一下跑掉了。莊南愣在原地，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兔子很蠢。

她無語的看着柳長安，柳長安表示無辜：“它好像很喜歡的樣子。”

“……”她還能說什麽！

“所以晚上可以一起吃飯嗎？”柳長安通體舒暢的靠在椅背，雙手随意的交叉放在腹部。

莊南突然無力，覺得柳長安套路太深，原本可以輕松拒絕的飯局，因為自家蠢兔子那嗖的一下，搞得她不好，也不能拒絕了。

看着男人一副篤定我不會拒絕的神色，她想起時芩之前常常念叨的一句話是什麽來着？

哦，好像是….長安套路深，不怪你天真。

內心憂傷。

——

柳長安問她想吃什麽，正沉浸在悲傷之中的莊南脫口而出就是炸雞。

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柳長安已經是一副我難得找你吃飯你就跟我吃快餐的這麽一副表情。

于是她攤手辯解：“你不覺得炸雞那種外酥裏嫩，咬一口鮮香多汁的肉類真的很好吃嗎？”光是想想就又要流口水了。

柳長安喝了口水道：“嗯，同意。”

“所以？”莊南期待他接着說。

“但是我拒絕。”他在對面的人期待的目光中露齒一笑，滿意的看着女人憋屈的神情，心情大好。

所以最後，也沒能吃成炸雞，兩個人去了一家閩南菜館，首先就是點了一盅老雞湯。這家餐館主打煲湯，味道也确實的好，不過相比雞湯，莊南更愛喝鴨湯。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下樓的時候碰見了一群人上來，熱熱鬧鬧的說着話，莊南正準備側身避過，就看見了被圍繞在中心芝蘭玉樹的身影。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他穿着淺色襯衫，眉眼一如當年，雖不脫凡塵立，但一語一笑間如山澗溪水，清澈的好似還是如初美少年。

她站立着，無法避過。

他一擡頭，便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