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 24 章
童笑一直認為自己是多少有點病的,她對身邊人的信任程度低得可怕,對于自己不讨人喜歡這事接受得十分良好。
有吃有喝,銀行卡裏還有九位數的存款,比那些吃不起飯上不起學的孩子比起來,她如果再為別的東西牽腸挂肚,那樣就顯得有點“何不食肉糜”的天真和腦殘。
是以雖然于煙落的話讓她心裏有些亂,她也還是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然後躺床上沉沉睡了一覺。
睡醒的時候從窗簾縫隙間看出去天色已經擦黑,她洗漱好換了衣裳下樓,客廳比她下午上樓的時候熱鬧一些,她剛睡醒人還有些懵,掩唇打了個呵欠,踩着拖鞋晃過去。
“光光,來,這個是你童笑姐姐,乖,叫姐姐。”于煙落舅媽蘇和燕攬過自己兒子的肩,把他轉向童笑,指着她溫聲道。
童笑有點煩這種場合,但還是給面子的把臉轉了過去,看着蘇和燕懷裏的小男孩。
于光看了她一會兒,對着童笑撅了撅嘴,轉身抱着自己母親的脖頸,“她才不是我姐姐,她欺負姐姐,她是壞人!”
童笑瞥了眼于煙落,低頭看手機,她就說了,她讨厭這種場合。
“瞎說什麽!”蘇和燕厲聲呵斥,“媽媽和你說了要聽話,你就是這麽聽話的?去,給姐姐道歉,不然媽媽要打你屁股。”
“我不去我不去——她就是壞人!壞人!”
“你——”蘇和燕高高舉起手。
“好了好了,光光還小,沒必要打孩子。”童應安趕緊出來攔住,“笑笑是姐姐,不會和弟弟計較的,沒必要……”
“會。”童笑突然道,“我會計較。”
這下別說那些大人,就連在蘇和燕懷裏撒潑的于光都怔了怔。
“你姐姐跟你講我欺負她,但是沒有跟你講我小肚雞腸睚眦必報嗎?”童笑一咧嘴角,露出一排小白牙,笑得十分陽光,“我不光心眼小,我還打小孩,你這樣的,我一拳打十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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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媽媽!她要打我!”一開始假嚎的于光這會兒被童笑吓得真哭起來了。
蘇和燕心疼得不行,抱着自己兒子輕輕晃着低聲哄起來,一連串許諾了不少玩具和零食。
“你沒事吓他幹嘛?”于老太的表情十分不瞞,“他還——”
“他還小,我知道,然後呢?”童笑一攤手,嗤了聲,“普天之下皆他媽?誰都要慣着他?”
“笑笑……”童應安低聲喊她,用眼神示意她少說兩句。
童笑聳聳肩,戴上了耳機。
因為客廳的事,晚飯的時候飯桌上的氛圍仍舊怪怪的,童笑從來是他們不高興了自己就高興了,心裏也不在乎他們會不會氣的吃不下,她反正是吃得很香。吃完飯去花園溜達了半小時撐着了的肚子才舒服了一點。
童瀚的滿月酒辦在金輝酒店,因為是主家,童家和于家第二天午飯吃後就坐車過去了。
宴會廳中間的LED屏上是一張童瀚的藝術照,小孩子肉嘟嘟的看起來很讨人喜歡,童笑多看了兩眼,他那雙和于樂一模一樣的眼睛讓他的可愛大打折扣,童笑收回目光,慢悠悠的在場內晃。走累了她就躲到角落裏玩手機。
從下午五點之後陸陸續續有人來,大多數童笑都認識,她和幾個同母親那邊關系不錯的叔叔阿姨打完招呼聊了幾句後重新回到角落的時候沙發已經被別的一夥人占了。
那幾人和童笑都是老熟人了,看她過來,幾人擠擠給她擠了個位置出來,一個女生起身過來挽住她的手臂,“你當初說走就走,平時也不回來,都沒機會找你玩。”
童笑觑了她一眼,打趣道:“喲——原來明大小姐這麽想我呀,我瞧瞧,啧啧,這小臉瘦的可憐,怪我怪我,居然不知道您這麽想我,平白讓我們明大小姐為我茶飯不思,衣帶漸寬。”
“可不是,以前一頓飯吃五碗,現在只能吃四碗半。”
“哈哈哈哈。”
一群人都笑起來,這角落裏一時十分熱鬧,不少人都往這邊看了幾眼。
明栩拉她坐到沙發上,擡手點了點跟在童應安和于樂身後的于煙落,輕蔑道:“你可不知道,自從你轉學去了泸西以後,那真是‘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你那後媽帶過來那個,每次在宴會上見她,她都是用的‘童家二小姐’的名頭,嗐,當陽成這塊地界兒上的哪個不知道她的身份,煩!”
她宛若招蒼蠅一樣擺擺手,一臉嫌惡。
“就童姐你剛走沒兩個月,我聽我爸媽說你爸好像是要給于煙落改姓,讓她改姓童,”旁邊沙發上的一個男生道。
“還有這事?”明栩瞪眼。
童笑也偏了偏頭,她并不在乎童家的事,在泸西的時候也沒有特地過問過,自然也不知道還有這一茬,但是于煙落名字現在還沒改,不知道那會兒是出了什麽岔子。
“那怎麽沒有改成?”有人問出了童笑心裏的疑惑。
“童家老爺子不讓呗,”男生摸了摸下巴,道:“我媽說啊,當初童叔那事兒算是把他們老兩口這些年攢下來的臉面都丢完了,他們對于樂母女是有怨氣的,當然不會同意這件事。”
童笑點點頭,随口扯了個別的話題。
童家老兩口雖然對于樂母女不喜歡,對童瀚這個千盼萬盼來的寶貝金孫卻是疼到骨子裏的,整個宴會是給足了他排面,童老爺子上去致詞的時候更是頻頻用到“長孫”“後繼有人”等詞,導致不少人看着童笑的目光都有些微妙。
童笑沒什麽表情地聽完她爺爺這些話,起身理了理裙擺,從後門離開。等在後門的人看她出來,走過去,微微欠身:“小姐,現在就走嗎?”
“……”童笑擡頭看了眼黑洞洞的天,抿了下唇,道:“先送我去躺三中。”
司機點點頭,并未問什麽,給童笑拉開門在她進去後關上車門,坐上駕駛座驅車前往三中。
童笑靠着椅背,眯眼從車窗看着外面飛逝而過的高樓。
到了三中大門,童笑讓司機在這兒等着,她下車繞進了三中旁邊的小巷子。路過小賣部的時候停下買了盒煙和一個打火機。
她身上還穿着白色晚禮服,脖頸手腕上戴着價值不菲的珠寶,她此刻站在破舊的小區裏,顯得格格不入且滑稽。
她付了賬,取出一根煙點上,重重吸了一口。
灼人的煙霧從她咽喉掠過沉入肺部,又一點點從她殷紅的唇裏一點點漫出來,這一刻破敗的她和破敗的舊校區生出了一點融洽來。
她從樓下仰頭盯着那一塊小小的窗戶,窗戶裏面有光,但是看不到人。她嘴角翹起一個弧度,就這麽安靜地抽完了一支煙。
她把按熄的煙蒂丢進垃圾桶,晃晃悠悠往三中走,嘴裏哼着胡幸唱過的調子:“願你墊墊腳就能嗅到彩虹香味,願你荊棘路啊,變玫瑰……”
童笑拉開車門,嘴裏的調子沒了,她把煙和打火機都塞進旁邊座位上的包裏,靠着椅背,疲倦道:“回泸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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