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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叩叩——叩叩——”敲完門，童笑略等了等，門從裏面被拉開。

開門的是于樂，她懷裏抱着童瀚，本還稱得上清麗婉約的臉因為一年多來的操勞顯出了疲态。她見是童笑，嘴角禮貌的笑立刻垮了垮，她一直不喜歡童笑，以前還願意做做面子，現在樣子也不願意做了，她只上下掃了童笑一眼，抱着孩子轉身回去了。

童笑對她的态度沒什麽所謂，這房子是童家破産以後買的，三室兩廳，剛好住的下童家一家子老老小小——除了童笑。

按着他們的安排，童笑應該是和于煙落住一個卧室，不管于煙落願不願意，反正童笑是不願意的，過年回來那兩天她都是在外面酒店住的，為此還被童老太太指着鼻子說了一頓。

小半年沒來這裏，除了一些小物件，沒什麽大的改動。她從門口的盒子裏拿了雙鞋套，彎腰穿上。

客廳裏坐着的童老太太看她這動作，撇撇嘴說道：“哪有回自己家戴鞋套的？櫃子裏還缺你一雙拖鞋？”

童笑笑了下沒反駁，走過去把拎着的水果放到茶幾上，挑了一張單獨的小木凳坐下，猶豫了下，說：“我當初填志願的時候填的是陽成的郵箱，這次回來是為了取錄取通知書。”

“考了哪個學校？”童老太太問。

“安大。”

“安大——這學校好，你從小就聰明，現在又考了這麽好的大學，以後得讓你弟弟跟你學，瀚瀚也聰明，以後肯定也能上安大。”童老太太看着童笑笑呵呵道。

拿着奶瓶從客廳路過的于樂腳步聽了聽，在心裏冷笑了一聲，拿着奶瓶走進了卧室。

童笑面上的笑意淡了淡，指甲輕輕剮蹭着膝蓋，“哦。”

“笑笑，瀚瀚可是你親弟弟，”童老太太看了眼于樂卧室的方向，壓低了聲音，道：“于煙落不是我們童家的人，你讨厭了就讨厭了，心比天高命比紙薄，奶奶也看不上她。但是啊……笑笑，瀚瀚可跟她不一樣，他跟你流着一樣的血。以後爺爺奶奶爸爸都不在了，你們兩個就是世界上最親的兩個人，而且，你一個學生，那麽多錢放在銀行也只是放着，不如——”

“奶奶！”童笑忍無可忍地打斷她，“我說過，我爸當初給我的那些錢還有股份，甚至于我媽給我的那百分之十的童氏股份，我都給了我爸。現在我卡裏的那些錢，都是我媽給我的，我媽！戚朝顏！童瀚他是童應安的兒子沒錯，但他不是戚朝顏的兒子，他沒資格花屬于戚朝顏的一分錢。更何況他還是于樂的兒子。”

“你說這些幹什麽？錯都是大人的錯，關瀚瀚什麽事？做錯事的是于樂，又不是你弟弟。”童老太太皺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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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我弟弟！”童笑厲聲道，說罷站起來，覺得自己真的是腦子進水了才想着回童家和他們說自己考上安大的事，她緩了緩呼吸，冷淡道：“我走了。”

“童笑！”童老太太斥罵道：“你怎麽這麽自私？！你真跟你那個媽一模一樣，狼心狗肺，冷心冷血！”

童笑抿抿唇，反駁的話在舌尖喉頭轉了幾圈，被她全部咽下，她只淡淡看了眼童老太太，拉開門快步離開了童家。

等一路沖下樓她的步子才慢了下來，拽下腳上的鞋套丢進路邊的垃圾桶，她扭頭看着身後的樓，一層層往上數，在童家窗戶那停住。

于樂正站在窗口看她，兩人目光短暫相交，于樂拉上了窗簾。

童笑仍舊是住的酒店，她回房後給原客打了個電話，兩人簡單聊了幾句，他身體還沒好，童笑讓他多休息，沒跟他提自己剛在童家的事。

結束通話後童笑在酒店客廳的沙發上發了一會兒呆，腦子裏雜七雜八想了很多，她被以前三中的同學拉去他們同學會的時候聽他們閑聊間提到了江昂。

多是誇贊之詞，跳級後又考了省狀元，風光無限。她轉學以後也有很多女生追他，其中也不乏轟轟烈烈鬧得全校皆知的，但他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朋友，獨來獨往。

童笑靜靜聽着，時不時喝一口杯裏的果汁，她這幾年幾乎是有些刻意地避開了有關江昂的消息，這些零零碎碎的消息讓她有個模糊的輪廓。

她看到第一眼就很喜歡的少年在這個模糊的輪廓裏生長、拉長成了一個她曾經想過，卻沒有真正見過的樣子。

可惜江昂跳級，他們能說的也不多，聊着聊着話題就偏到了別的地方。

對于江昂，童笑說不清自己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她其實是不信原客說的，江昂是因為于煙落才同意和她交往，畢竟江昂看起來也不像沒有腦子的人，而且，她不覺得于煙落對江昂這麽重要。

她讨厭的是欺騙、是隐瞞。她能接受江昂曾經和于煙落認識甚至于兩個人很熟，但她不能接受江昂騙她說兩個人不熟，只是同學。

原客給的資料上清清楚楚，兩個人從小就是鄰居，也一直是在一個學校讀書，這樣的兩個人，怎麽可能不熟？而且于煙落兩次三番去“江江”買東西，怎麽看兩個人都不是不熟的樣子。

她剛去泸西那段時間，恨不得江昂和于煙落兩人一塊出門二百碼，但是等冷靜下來後，她又想着以後和江昂做一個見面招呼都不打的陌生人，效果一般，聽他們聊起他的時候，童笑發現自己還是會緊張，還是會在意，還是會忍不住想知道更多關于他的事。

打住——

她在心裏低呼一聲，把腦子裏亂七八糟的念頭全部丢出去，拿手機訂了份外賣。

心情不怎麽好，所以她點了燒烤配酒，喝到微醺的時候，她便洗漱了乖乖躺倒床上，等天黑。

她睜眼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溫熱的液體從眼尾沒入鬓角，原來她在他們心裏，真的比不上她卡裏的錢重要。換了別人，自家孩子考上安大，是要拉橫幅放鞭炮的喜事，可是她奶奶眼裏心裏就只有她卡裏的錢。

可是他們都知道，那些錢是她媽給她的，他們是怎麽做到心安理得一邊對她說着她媽的壞話一邊觊觎着她媽的錢的？童笑想起她奶奶今天說的，她和童瀚身上流着一樣的血。

她擡起手臂，盯着手腕上淡青色的血管，看了好久，她另一只手拉起被子蓋住擡起的手臂，她把自己整個人裹進被子裏，那群人不值得，死了錢被他們合法繼承，憑什麽？

她這麽想完，那種躍躍欲試的念頭霎時消失無蹤，不知怎麽的，她就這麽把自己逗笑了，自己悶在被子裏“咯咯咯”樂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疲倦的打了個哈欠，她正準備順從着這股睡意睡過去。

枕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把童笑吓得一激靈，她偏頭看了眼，撫了撫自己亂蹦的心髒，拿起來眯着眼睛看了會兒。

沒有備注，但是號碼很熟悉——她媽。

她在心裏念了兩遍，确定這會兒給她打電話的正是她那個當初出國之前頂着一臉“沒事別煩我，有事也別找我”的表情和她說“有事打電話”的親媽。

她頭昏腦脹地從床上爬起來，靠在床頭櫃上，正打算接起來，電話就自動挂斷了。

正在她還在想這是不是打錯、她應不應該打回去的時候她媽又打過來了。

“喂？”

“笑笑。”戚女士的聲音聽着依舊冷冷淡淡的。

童笑不由得挺直了腰，“媽。”

“聽你外公說你考上安大了，很不錯。”

“還、還好。”童笑突然得了她媽的誇獎，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翹，語氣也輕快了很多。

“你這段時間沒在陽成嗎？外公說你的升學禮物都準備好了，一直在等你。”

“……今天剛回來，打算明天去，”童笑有些拘謹的垂下眼，手指不安地揪着被子角，“泸西那邊事情多，嗯，所以……”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14號回國，你有時間嗎？”戚朝顏頓了頓，道：“……媽媽想看看你。”

童笑眼眶驀地一酸，她立即把手機拿遠了一點，深深吸了一口，壓下喉頭的哽咽，輕聲“嗯”了一聲。

“笑笑——”戚朝顏嘆了一聲，“對不起，我不該……不該遷怒你。”

或許是隔着電話，那些當着面說不出口的虧欠對着電話說就要容易很多。

“那時候我很痛苦，我不想見到任何和童應安有關的人，也不願意面對你，那時候我甚至怪你。但是我知道，我是在推卸自己的錯，推卸那些我不願意承認的錯，”她啞聲道：“笑笑一直是個乖孩子，我……”

童笑捂着嘴，沒說一句話。

“原諒媽媽好嗎？我一直很想你。”

童笑整顆心宛若泡在酸水裏，又苦又澀，她張張嘴，無聲哭了幾聲，偏頭在手臂上擦掉下颚上挂着的眼淚，她狠狠咬了下口腔內壁的軟肉，抑制住抽咽，低聲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