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難言
第二章難言
視頻中的男人正在講解怎麽給不同的角色配音,彈幕上尖叫成一團,各種熱辣表白變換着姿勢三百六十度滾過屏幕。
屏幕外的王珏閃着星星眼:“現在貓耳上的熱門廣播劇,十部裏有八部是他配的,而且這位風篁老師特別擅長變音,曾經一個人給一部傀儡木偶戲配完全程,江湖人稱六音才子!”
薛蘭澤:“……”
她既沒玩過貓耳,也不知道傀儡木偶戲是什麽鬼,只見像是為了證明王珏所言非虛,視頻中的男人話音一轉,果然開始現場展示如何模仿不同的聲線,模仿對象還都是熱門影視劇裏的經典角色。他演的全情投入、惟妙惟肖,彈幕上随之引發又一波山呼海嘯。
名震臨江市刑辯界的薛律師第一次覺得自己不年輕了,不然怎麽會連這些小年輕在想什麽、玩什麽都弄不懂?
不過很快,薛蘭澤就把這事抛諸腦後,因為陸臨淵的案子已經迫在眉睫——事實上,她介入的時間相當晚,非但錯過了偵查階段,連審查起訴都快走完流程。
幸好風篁辦事還算靠譜,當天就把該搞定的手續都辦完了,只是送到薛蘭澤手上的并非委托書,而是法律援助公函。
電話那頭的風篁是這樣解釋的:“……陸警官情況特殊,他母親在他小時候去世了,他父親……好多年沒聯系過,一時找不到可以委托的近親屬,只能托了關系,用法律援助的名義請您辯護。”
這個理由連一般人都糊弄不住,更別提薛蘭澤:“陸警官本人呢?他是被刑事拘留了,不是重病住院,這種事還需要人代勞嗎?”
電話對面,風篁有些為難:“這個,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聽說,陸警官對委托律師這事不是很積極。”
薛蘭澤微微眯起眼。
一般而言,被刑事拘留的犯罪嫌疑人或是被告人都會迫不及待的請律師,乃至聲稱律師不到場就不開口——這種人一般是受港劇或美劇毒害,因為在國內,真正請得起律師的并不多,要麽是有錢燒的,要麽是犯的事太大,必須安排法律援助。
至于其他人,還是洗洗睡了比較實在。
當然,以陸臨淵牽扯到的罪名,絕對屬于“犯的事太大”這一類,安排法律援助也算合理。但陸臨淵排斥委托律師,這個舉動本身就很耐人尋味。
是出于心中的成見,不想跟“專幫人渣打官司的訟棍”打交道,還是……這案情遠比薛蘭澤想像中的更複雜,以至于某位陸警官草木皆兵,寧可坐實罪名,也不肯說出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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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着百般猜測,兩天後的一早,薛蘭澤帶着王珏來到臨江市第一看守所。
薛蘭澤對看守所并不陌生,作為專業刑辯律師,她每年要往這裏跑上百八十趟。遺憾的是,無論來多少趟,都不會讓她更自在些,陰冷、潮濕,神情嚴肅的執法民警,如影随形的束縛感,會讓人陷入極端的應激反應,每一根毛發都不知不覺地繃緊了。
會客室的鐵門嘩啦啦打開,薛蘭澤對民警客氣地道了謝,擡頭的瞬間,和陰影深處的男人看了對眼。
陸臨淵手腳戴着戒具,大半邊身體沉沒在陰霾中,眼窩和鼻梁投下深邃的暗影,只有一雙眼睛亮得出奇。他不動聲色地打量着薛蘭澤,嘴唇抿得很緊。
薛蘭澤在他對面坐下,禮貌地點點頭:“陸警官,又見面了……不用再做自我介紹了吧?”
陸臨淵不是很明顯地皺了下眉。
确實不用做自我介紹,畢竟過去大半年來,他倆沒少打交道。只是這段“緣分”着實不算愉快,以至于見到薛蘭澤的瞬間,以刑偵支隊長的城府都沒能遮掩住發自內心的抵觸。
然而他很快調整好心态,沉聲道:“據我所知,我并沒有委托律師……”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規定,凡是可能判處無期、死緩、死刑的犯罪嫌疑人或是被告人,都會由法援中心指派辯護律師——這一點,陸警官應該比我清楚吧?”薛蘭澤說,“會客時間有限,我建議您還是将注意力放在案情本身上,可以說說當時發生了什麽嗎?”
只是一個照面,陸臨淵就确定了,眼前看似無害的女律師很擅長把控節奏,骨子裏帶着強勢的控制欲。
他吸了口氣,飛快斟酌着該不該說、該說多少,薛蘭澤卻像是看穿他的顧慮,将水筆拍在記事本上,兩只手交扣在一起。
“陸警官,我知道你對我的觀感不佳,”她直視着陸臨淵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我但是從這一刻起,你必須全身心信任我,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
陸臨淵不為所動:“給我一個理由。”
薛蘭澤:“因為有人希望你能安然無恙地離開這裏,而我相信,這也是你的願望。”
看得出來,陸臨淵明顯愣了下:“誰?”
“這不重要,”薛蘭澤低聲道,“重要的是他告訴了我一些有趣的事。”
她翻開手裏的資料,找到陸臨淵的履歷,将那行特別劃重點的文字念出來:“雲滇卧底期間,曾因暴露身份遭受毒販拷打二十多個小時……”
她頓了頓,适時給陸臨淵留下思考的餘地,然後問道:“那時會比現在更絕望嗎?”
這一刻,再深的城府也無法掩飾錯愕和震驚,陸臨淵沒有追問她從哪聽說的這些,只有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暴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他別開臉,眼簾低垂的一瞬,将無數洶湧欲流的血色遮掩得滴水不漏。
“我無意戳你的傷疤,只是想告訴你,如果我想看你倒黴,只需要袖手旁觀就可以了,”薛蘭澤語氣越發柔和,“但是我……不想這麽做。”
陸臨淵抿緊嘴唇:“為什麽?”
“因為一個心懷正義,并且曾經為此出生入死的人不該是這個結局,”薛蘭澤輕笑,“至少,我是這麽想的。“
短暫的沉默後,陸臨淵的肢體語言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總是繃得很緊的肩膀稍稍松垮少許,戴着手铐的腕子搭在會客桌上。
他低聲問道:“你想知道什麽?”
薛蘭澤拔開筆帽,在本子上輕敲了敲:“那就從最基本的事實開始:今年二月十五號淩晨,撞死受害人葉炳森的那場車禍,是你蓄意為之嗎?”
陸臨淵毫不猶豫:“不是!”
薛蘭澤并不意外:“所以,那只是一起普通的交通意外,并不存在蓄意謀殺的可能?”
出乎意料的,陸臨淵居然搖了搖頭:“車禍是故意的,人也是蓄意謀殺的,但兇手不是我。”
運筆如飛的王珏錯愕擡頭,一時沒搞清楚這裏頭的因果邏輯。薛蘭澤稍一細思,迅速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當時開車的人并不是你?除了你和受害人……還有第三人出現在車禍現場?”
陸臨淵微微點了下頭。
幾乎是本能反應,薛蘭澤追問道:“是誰?”
“我不知道,”陸臨淵搖了搖頭,“我當時失去了意識,醒來時,人已經在駕駛座裏,身上綁着安全帶,雙手把着方向盤,油門和剎車上都有我的鞋印,怎麽看都是撞死葉炳森的元兇。”
薛蘭澤深吸一口氣,心頭冒出一個讓人後背發涼的念頭:如果他說的是真的,這就是蓄意的栽贓陷害!
她定了定神:“可以從頭說起嗎?”
“葉炳森就職于天宏基建,這個你應該已經知道了。一個多月前,市局接到匿名舉報,說天宏基建賬目有問題,涉嫌在多個項目中偷工減料。随後,警方針對天宏基建的多名高管展開調查,葉炳森就是其中之一。”
陸臨淵語速并不快,但是敘述起來很流暢,顯然已經重複過無數遍:“一開始,葉炳森拒不承認,但是幾次接觸過後,他隐約有松口的跡象。”
薛蘭澤:“他承認天宏基建賬目有問題?”
陸臨淵搖了搖頭:“沒有……确切的說,是我還沒來得及向他确認,就遭到了綁架。”
薛蘭澤一怔:“綁架?”
這個資料上可沒有。
“那是案發前兩天,我接到葉炳森發來的短信,約我在東川巷的一家小飯館見面,說是有重要情報,”陸臨淵平鋪直敘道,“我按時赴約,卻在巷口遭到襲擊。”
東川巷不是一條街道,而是由無數錯綜複雜的巷道組成的“城中村”,由于私搭亂建、道路改造,地勢極為複雜,外來人口稍有不慎就會迷路。
薛蘭澤:“怎麽襲擊的?他們有多少人?”
“事發突然,我沒能看清……他們從後面竄出,突然用藥捂住我的口鼻,粗略估計不少于三個人,”陸臨淵說,“一個用毛巾捂住我的口鼻,另外兩個一左一右将我拖進小巷深處,我試着掙紮,可惜寡不敵衆,還是被他們帶走了。”
薛蘭澤上下打量他一番,微微呼了口氣:“不幸中的萬幸是,你毫發無傷地逃出來了。”
陸臨淵掀起眼簾,似是沒想到她會這麽說。
不過薛律師帶有明顯傾向性的回應很好地緩和了緊繃的氣氛,陸警官的神情略有松動,雖然只是一點點,卻讓他的眉眼不再那麽冰冷堅硬:“确實是毫發無傷……結果卻比遭到嚴刑拷打還要棘手。”
不用他解釋,薛蘭澤已經心領神會:“他們……我是說那幫劫匪将你塞進剛撞過人的車裏,僞造出是你開車撞死葉炳森的假象?”
這是明擺着的事,正是因為毫發無傷,警方才無法查證陸臨淵被綁架的事實。而否則堂堂臨江市刑偵口一把手也不會戴着手铐,坐在看守所裏等着薛蘭澤拯救。
“你被綁匪囚禁了多久?又被帶到哪裏?”
“我不知道,”陸臨淵搖搖頭,“我被蒙着眼睛,不能确定自己在什麽地方,也無法判斷時間的流逝,只能大致推測出被關在一間地下室裏,至少過去了兩三天……”
薛蘭澤:“你失蹤了兩三天,就沒人問一句嗎?”
陸臨淵看了她一眼:“因為我被綁走的那天是周五。”
薛蘭澤恍然。
公安局采取雙休制,只要沒有大案重案,一般而言,不會有人選在周末聯系刑偵口支隊長,平白打擾人家休息。
“你在周五當晚被綁走,周一清早重新出現在公衆視野中,就算事發後,你将自己的遭遇說出來,兩天的時間差也足夠綁匪清理掉所有罪證,”薛蘭澤輕聲道,“只是我不明白,綁匪為什麽要兜這麽大一個圈子?”
陸臨淵沒說話。
“會把時間掐算得這麽準,說明綁匪都是聰明人,既然他們的目的是陷害你,大可以等到周日晚上再實施綁架,這樣不就能大大降低被人發現的可能?”薛蘭澤說,“畢竟,就算是周末,關系好的朋友也會主動搓局,萬一聯系不到人,又萬一這個打來電話的朋友是個較真的主兒,一旦發現沒人接聽,難保不會報警。”
“既然如此,為什麽不幹脆将暴露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陸臨淵低垂眼簾,盯着自己戴着手铐的雙手——這是一個明顯透着“抗拒”的肢體語言。
“你被囚禁的兩天裏,一定還發生了什麽,這才是綁匪實施綁架的真正原因!”薛蘭澤輕聲道,“你不是一般人——臨江市刑偵口正處級支隊長,綁走你無異于挑戰公權力,甚至可能激怒整個公安系統,是最得不償失的做法。但他們還是這麽做了,說明在此之前,你做了什麽足以觸動他們的神經的事。”
她前傾身體,水平直視陸臨淵雙眼:“你做了什麽……或者說,在那被囚禁的兩天裏,綁匪問了什麽,說了什麽?”
這是一個“侵略性”意味十足的姿勢,薛蘭澤曾經跟無數犯罪嫌疑人打過交道,很清楚什麽時候該退讓,什麽時候該強勢。她犀利的眼神含着難以言喻的壓迫力,傳說中的攻擊性在這一刻表露無遺。
會客室陷入異常的安靜,漫長的沉默後,陸臨淵再次開口:“沒有……他們什麽也沒說。”
薛蘭澤第一時間判斷出:他在說謊。
然而陸臨淵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到根本找不出破綻。他有着冰雪般俊秀的眉目,也如冰雪一般寒冷堅硬,當他打定主意守口如瓶時,沒人能從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裏看出痕跡。
薛蘭澤再一次意識到這個案子的棘手,不是因為案情的複雜詭谲,也不是因為檢方和公安的态度,而是當事人的不信任與不配合。
一個不肯合作的當事人,遠比犀利如刀的公訴人,以及戴着有色眼鏡的法官更加難纏。
“好吧……”片刻後,薛蘭澤輕聲道,語氣卻很堅定,“既然陸警官有難言之隐,那我只能自己查個明白。”
她翻了翻王珏做的筆錄,将攤開的記事本推到陸臨淵面前:“确認無誤後,麻煩簽個字吧。”
這一回,陸臨淵的動作很快,金屬手铐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然而,在将記事本還回去的一刻,陸臨淵遲緩了一瞬:“薛律師……”
薛蘭澤挑了下眉:“有什麽事?”
陸臨淵兩手交握在一起:“這個案子遠比你想象中的複雜,甚至可能對你造成人身威脅……”
他擡起眼,濃密的睫毛勾勒出眼角弧線,有點淩厲不好接近的意味,又隐約透着關切:“……不用太勉強。”
薛蘭澤舒展開輕蹙的眉頭,微笑起來。
“謝謝,”她說,“不過比起好心提醒,我更希望陸警官能盡量配合,省得我少走彎路。”
陸臨淵沉默以對。
薛蘭澤也不指望他說什麽,帶着王珏走出會客室,直到離開了看守所,王珏才小心翼翼地問道:“方才陸警官的回答……應該有所隐瞞吧?”
薛蘭澤斜睨她:“你看出來了?”
王珏點點頭,一邊苦苦思索,一邊謹慎的說出自己的看法:“我不清楚陸警官隐瞞的原因,但我總覺得,他不只是出于不信任才隐瞞事實,從他的反應看,倒像是、像是……”
她還在斟酌怎樣表述更為精确,薛蘭澤已經十分自然地續道:“像是他知道,如果把真相說出來,非但于事無補,反而會讓更多的人——比方說替他辯護的我,卷進更大的麻煩裏。”
王珏擔憂地看着她:“你打算怎麽辦?”
刑辯律師又被稱為“刀尖上的舞者”,這個說法或許略有誇張,卻形象道明了刑辯律師的處境——險象環生,危機四伏,一步踏錯就是萬劫不複。
薛蘭澤執業六年,習慣了在“刀尖”上讨生活,并不将一點口頭上的“人身威脅”放在心上:“在見到證據之前,說什麽都是白搭……先去看看卷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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