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談判
第四章談判
薛蘭澤對周心潔是怎麽走後門加塞的不感興趣,她之所以把周心潔約出來,只是為了從側面了解案情。可惜周心潔不明白她的用意,話匣子打開就收不住了。
“陸隊……确實要求嚴格,平時又不茍言笑,我們幾個實習生都有點怕他,但他是好人,絕不會做出那些事!”周心潔擡起頭,急切道,“你知道他為什麽這麽年輕,就能提正處級支隊長嗎?”
薛蘭澤想起履歷裏那一行觸目驚心的“卧底六年”,隐約有了揣測:“為什麽?”
“這話我也是聽來的,市局其他人都不知道,”周心潔聲音壓得很低,“當初陸隊還沒從公大畢業,就去了西南卧底,那是個盤踞多年的毒窩,難纏得很,多虧陸隊送出關鍵情報,才能一鍋端了。因為這事,陸隊還評了當年的個人一等功,一萬個人裏也沒幾個!”
薛蘭澤微微訝異,她當然知道個人一等功意味着什麽,好些在公安系統裏混上十幾二十年的老刑警,能得個個人二等功就是很了不得的事,較真拿到一等功的,一多半都是死後追授。
由此可見,當年那場卧底行動的難度之大、烈度之強、影響之深遠,也難怪陸臨淵年紀輕輕就能甩開一幹經驗豐富的老資歷,跻身正處級的行列。
“這事一直沒公開過,市局裏知道的人不多,好些老前輩都以為陸隊是走關系升遷的,對他很有意見,”周心潔頓了頓,意識到自己說岔了,忙往回找補一句,“不過那都是兩年前的事,後來陸隊帶着刑偵支隊連續破了好幾起大案,大家就對他心服口服了。”
薛蘭澤沒問“刑偵支隊都不知道的事,一個小小的實習生是從哪聽說的”,不動聲色地轉開話頭:“不見得吧?我看剛才那位楊警官就挺不待見陸隊的。”
周心潔輕聲道:“其實帆哥人很好,對陸隊也服氣,只是他臉上抹不開,不肯承認罷了……我聽帆哥私下裏提過一回,他剛從警那陣,曾被調去圍剿一幫販毒團夥,沒想到行動走漏了風聲,那夥毒販狗急跳牆,仗着手裏有槍,居然硬往外沖。帆哥當時年輕,不經事,沖的太前,和幾個毒販迎頭撞見,差點沒命。多虧潛伏在毒販隊伍裏的陸隊及時出手,才讓他逃過一劫。”
薛蘭澤回想楊帆過分浮誇的表情,心說:沒錯,确實像那小子能幹出來的事。
周心潔一口氣灌下大半杯拿鐵,險些被嗆到,急切地抓住薛蘭澤的手:“薛律師,陸隊不可能做出那樣的事……他要真想違法犯紀,根本不用等現在,當年就能……你一定要幫幫他!”
薛蘭澤不着痕跡地端詳她:“這案子是市局經手,這些話你怎麽不去跟市局領導說?”
周心潔僵了下,抓着薛蘭澤的手慢慢松開,頹然低頭:“我說過……不光是我,大家都不相信陸隊會做出這種事,可是證據确鑿,還從陸隊的住處搜出了贓款……這事鬧得很大,連公安部都驚動了,省廳一直在給局裏施壓,我說又有什麽用!”
她耷拉着腦袋,臉上的陰霾越來越濃重,幾乎要抽抽噎噎地哭出來。
薛蘭澤突然泛起莫名的怪異感,從紙盒裏抽出兩張紙巾遞給她:“小周警官也別太沮喪,這案子還沒宣判,就是有轉圜的餘地……你仔細想想,案發前半個月裏,陸隊有沒有什麽異常?比方說,見過什麽人,去過什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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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心潔皺眉回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不清楚……陸隊不喜歡別人過問他的私事,什麽事都藏在心裏,不過……”
她話音驟頓,薛蘭澤眯了眯眼:“不過什麽?”
周心潔猶豫了下:“不過那陣子,陸隊确實有點反常,原本加班到後半夜都是常有的事,可是那兩天,他一下班就走了。帆哥還調侃他,問是不是忙着相親,他也沒吭聲,就連……”
周心潔猛地一咬嘴唇,将後半句話咽了回去。薛蘭澤不動聲色,端起杯子抿了口又苦又澀的濃縮:“小周警官,你們陸隊的案子有多棘手,你應該很清楚,你提供給我的信息越詳細、越具體,我的把握就越大。”
周心潔擰着手指,原地糾結了好一會兒,終于輕聲道:“也沒什麽……就是那天我約他吃飯,他也借口有事忙,沒等我把話說完就先走了。”
薛蘭澤終于知道哪裏不對勁,周心潔提起陸臨淵的語氣太親切、太熟稔,并不像實習生提及敬畏的上司,倒像是情窦初開的小女孩談論暗戀的鄰家大哥哥。
薛蘭澤往後一靠,捧着杯子打量周心潔,只見她裹在一身色澤黯淡、布料粗糙的學警制服裏,灰頭土臉素顏朝天,跟“精致”兩個字絲毫不沾邊。然而她底子好,又占了年輕的優勢,哪怕布衣粗服,也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光華隐隐流動。
仿佛雨後剛打苞的玉蘭花,清新、秀美,透着惹人憐惜的嬌柔。
薛蘭澤心下了然:“你是不是喜歡陸隊?”
周心潔猛地一震,忙手忙腳亂地否認道:“沒、沒有……我是說,我對陸隊只有仰慕之情,沒想那麽多,我……”
她話沒說完,薛蘭澤微笑着打了個手勢,制止了她語無倫次的撇清。
“我明白,”她說,“無論如何都要感謝小周警官,你提供的信息很有用。”
周心潔拉拉雜雜說了一大堆,不留心很容易忽略重點,其實關鍵信息只有三點:第一,這案子确實有疑點,不光王珏,連市局內部的人也有所覺察;第二,他們或許發現了疑點,架不住這案子的證據鏈太紮實,鐵證如山滴水不漏,再多的疑點也是憑空猜測、不足為信。
至于第三,則是陸臨淵在案發前的異常出行規律:一個加班到後半夜形同家常便飯的人,為什麽會突然按點下班?是他轉了性,還是他約了什麽人?
這跟楊帆脫口而出的“十六年前的舊案”有關系嗎?
薛蘭澤用小勺攪動黑咖,沉吟不絕,對面的周心潔難掩焦灼,再次确認道:“薛律師……你、你會幫陸隊洗清罪名的,對吧?”
薛蘭澤回過神,一擡頭對上小女警急切又不掩希望的目光。
“我現在不能承諾你什麽,”薛蘭澤平靜地說,“不過,如果陸隊真是清白的,我一定盡我所能,不讓他背上不該他擔的罪名。”
從咖啡廳出來時,天色已經向晚。薛蘭澤整整一下午沒吃東西,只喝了一杯奶茶外帶一杯意式濃縮,空空如也的腸胃是可忍熟不可忍地揭竿而起,她卻全無胃口,滿腦子都在琢磨陸臨淵的案子。
正當她在十字路口踩下剎車之際,剛消停沒多久的手機再次鬧騰起來。
薛蘭澤掃過手機屏幕,只見來電顯示是一個大寫的“X”,聲音登時繃緊了:“喂?”
耳機裏傳出一個沉悶的男人聲音,仿佛戴着口罩:“你接了陸臨淵的案子?”
薛蘭澤習慣了對方沒開場沒寒暄的做派,坦然道:“沒錯。”
男人沉默片刻:“……理由?”
薛蘭澤嗤笑一聲:“法律援助中心将公函發到我案頭,算理由嗎?”
男人說:“我以為薛律師對這種免費援助的案子不感興趣。”
“律師接案子無非兩個标準,要麽為錢,要麽為名,”薛蘭澤說,“這案子雖然沒油水,影響卻不小,要是能打贏,君倫的名氣勢必會更上一層樓。”
男人問:“要是輸了呢?”
信號燈就在這時轉綠,薛蘭澤回過神,一腳油門竄了出去:“沒打怎麽知道結果?再說,我的字典裏可沒‘輸’這個字。”
耳機對面陷入漫長的靜寂,直到Taycan 4S轉過路口,那人才道:“這個案子……我不希望你接。”
饒是薛蘭澤早有準備,也不由默然須臾:“……你牽扯進去了?”
這一回,男人答得很快:“沒有。”
薛蘭澤悄無聲息地松了口氣:“既然如此,我接不接有關系嗎?”
“……這個姓陸的手伸太長了,這次找上了葉炳森,誰知道下一個會找誰?”男人淡淡道,“我父親的心血不能毀在他手裏,也該有人教教他分寸。”
薛蘭澤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指節繃起微妙的青白,然而她的語氣很平穩,甚至帶着些微笑意:“你說得對,世鈞是你父親的心血,不能毀在外人手裏……只不過,現在裏裏外外都是王世钊說了算,你這個執行總裁不過是花瓶陪襯,甘心嗎?”
耳機對面的呼吸聲陡然一窒。
薛蘭澤把握着火候,輕言細語道:“據我所知,天宏基建經手的項目都是王總主導的,怎麽查也查不到你們兄弟身上,只要運作得好,未必不能抽身而出……說白了,你在王世钊的羽翼下隐忍這麽多年,不就是為了這一天?”
男人再次陷入沉默,只有節奏感極強的“噠噠”聲傳來,薛蘭澤不用看都知道,對方是在用手指輕輕敲擊桌緣。
跟男人談判不是件輕松的事,薛蘭澤只是稍微想象了下他意味深長的表情,就覺得手心發涼。但她不能讓步,哪怕硬撐也得把脊梁骨挺直了,因為她身後不單單是一樁案子,更是一條墜在懸崖邊上的人命。
令人窒息的安靜充斥在耳機裏,不知過了多久,薛蘭澤聽到那人低聲道:“那個姓葉的……他從天宏基建帶走了一樣東西。”
薛蘭澤倏爾擡頭,瞳孔銳利凝聚。
“那東西很可能經他的手,交給了姓陸的警察,”男人說,“把它找出來,原封不動地交給我,我可以不插手。”
薛蘭澤繃緊的指節慢慢松開。
她說:“成交。”
男人低笑一聲:“我很期待薛律師在法庭上的表現。”說完,“咔嚓”一下挂斷電話。
薛蘭澤憋了許久的一口氣終于長長呼出,腰板松弛的一瞬間,發現自己後心衣裳已經濕透了。她在臨江路上堵了一個小時,回到律所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讓她沒想到的是,律所主任景倫居然沒走,瞧見她回來,一臉欠揍地湊上前。
“怎麽樣,有進展嗎?”景主任頂着一張公事公辦的臉,眼珠卻做賊似的轉個不停,用分外活份的目光傳遞出“我八卦,我好奇”幾個字樣,“王珏帶回來的卷宗我掃了眼,這案子可不好打。”
薛蘭澤一天轉悠下來,光是“不好打”三個字就聽了無數遍,耳朵都快起繭子了:“要是什麽案子都跟紙老虎似的一戳就破,咱們君倫也收不到這麽高的費用。”
景倫被她一噎,非但不以為忤,反而哈哈大笑起來:“我就喜歡你這滿眼孔方兄的語氣,有你師傅當年的風範!”他頓了頓,話音一轉:“不過,這個案子還是要謹慎點,畢竟上了熱搜,已經傳得沸沸揚揚……”
薛蘭澤倏爾擡頭:“這案子上熱搜了?”
“……兩個小時前上的熱搜,當時就被頂到熱搜榜第三位,”王珏拿着自己手機,将截圖展示給薛蘭澤看,“可能是怕影響不好,相關的帖子都被删了,不過熱度一時半會兒沒那麽容易下去。”
王珏做事很周到,不僅給熱搜截了圖,連底下的網友評論也挑重要的保存下來。薛蘭澤打眼掃過,發現說什麽的都有:有斥責警方不幹人事的,有陰謀論的,還有控訴權錢交易的……雖然也有比較理智的網友,表示在正式宣判前不能貿然定罪,但類似的聲音很輕易就被淹沒在長篇累牍的污言穢語中。
“都是些嘩衆取寵的貨色,不必搭理他們,”薛蘭澤懶得在不相幹的人身上費心,掃過一眼就收回目光,“我讓你查葉炳森的資料,有發現嗎?”
王珏将外賣袋子提溜過來,往薛蘭澤面前一堆,意思也很明顯: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薛蘭澤拗不過她,只得揭開外賣蓋子,将鮮嫩的溫泉蛋敲碎,細致地拌入米飯,然後連肉帶飯一起送入口中。
王珏這才滿意,慢條斯理道:“葉炳森是本地人,十六年前正讀高二,家住江北區……當時叫西塘村。”
薛蘭澤突然一愣:“西塘村?”
“西塘村”并不是一個村,十六年前,這裏類似于城鄉結合部,私搭亂建蔚然成風,到處都是錯雜的小巷矮牆和破爛的棚戶房。不過後來,這片地被世鈞集團收購,重新規劃發展,這才有了如今江北區高樓林立的繁華景象。
“我找了下,十六年前西塘村确實發生過一起案子,說是警方破獲了一處作坊式的販毒窩點,涉案人員都是當地住民,”王珏說,“這事當時鬧得挺大,原先不想搬走的居民聽說藏了毒販,都不敢住了,拿了拆遷款就忙不疊搬家,所以世鈞才能用那麽低的價格把地收購下來,算是蕭成鈞賺到的第一桶金吧。”
她一邊說,一邊将裝訂好的資料往薛蘭澤面前送,卻被薛蘭澤擡手擋住。
“不用了,”她低垂眼簾,淡淡地說,“我知道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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