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夜襲

第十二章夜襲

早在薛蘭澤上門造訪前,警方已經将這條路排查過不下兩遍,自然不會錯過這家路邊店。老板娘大約是有點草木皆兵,用戒備的眼神盯着不請自來的薛蘭澤。

王珏正想開口解釋,卻再次被薛蘭澤搶在前頭——在接下來的十分鐘裏,薛大律師給老板娘講述了一個感天動地、纏綿悱恻、聞者傷心、見者流淚的青梅竹馬從小分離,多年後再次相聚,男方卻锒铛入獄,女方不離不棄、為他奔走的故事。

“……我跟他小時候是鄰居,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只是後來他搬走了,才分開這麽多年沒見面,”薛蘭澤掏出現買的紙巾,擦着眼角子虛烏有的眼淚,“我等了他這麽多年、找了他這麽多年,好不容易見了面,沒想到他竟然攤上這麽一檔事……老天爺,我做錯了什麽,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

王珏保持着一臉被雷劈的表情,默默後退半步,被薛律足以拿奧斯卡小金人的演技激出一身雞皮疙瘩。

老板娘卻聽得很認真,一邊流下感同身受的淚水,一邊拍着薛蘭澤的肩膀,同情地說:“原來是這樣……你和你男朋友真不容易。”

小王助理回想着陸支隊那張八風不動的冰塊臉,簡直毛骨悚然。

“……我不相信!我男朋友不是這種人,他不會幹這種事的!”薛蘭澤用衣袖抹了把臉,握緊拳頭神色堅毅,“我不會放棄的,我一定要找到證據,為他洗刷冤情!”

老板娘近距離目睹了一出感人至深的瓊瑤劇,被薛大律師百死不悔的深情感動的眼淚花花:“大姐相信,有情人一定可以終成眷屬!”

薛蘭澤抽了抽鼻子:“大姐,求您幫我想想,十四號晚上到十五號淩晨這段時間,有沒有行蹤詭異的車輛經過?”

老板娘努力回想片刻,還是搖了搖頭:“一個多月前的事,實在記不清了……”

薛蘭澤一顆心沉了一半,就聽老板娘下一句說:“……不過,我這店裏有監控,說不定能拍到什麽。”

薛蘭澤:“……!!!”

喲呵,還有意外收獲!

事實證明,薛蘭澤的苦情戲沒白演,深受感動的老板娘主動調出店裏的監控錄像,費了半天力氣,終于找出十六號淩晨的片段。

趁着老板娘找視頻的空當,王珏小心翼翼地問道:“之前警方上門,您沒把這段視頻給他們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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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這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嗎?萬一傳出去,被人知道了,上門報複怎麽辦?我們做小本生意的,可冒不起這個險!”

說到這裏,她似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擡頭瞪了薛蘭澤一眼:“大姐是同情你倆,才幫你這個忙,可不許說出去!”

薛蘭澤忙賭咒發誓,又沖王珏使了個眼色,那意思大約是“少說話,免得節外生枝”。

在六雙眼睛的注視下,二月十五號淩晨的淮海路終對着旁觀者顯露出形蹤——只見淩晨五點左右,确實有一輛黑色的越野吉普沿着淮海路飛馳而過,與此同時,前方岔道口轉出一輛白色的未來電動車,呼嘯着擦肩而過。

薛蘭澤皺起的眉心剛舒展了一半,又重新擰緊,因為黑漆漆的畫面中,白色未來的車身将越野吉普遮住大半,根本看不清楚。

她突然指着屏幕,沉聲道:“這裏,停一下。”

老板娘莫名其妙地定格畫面,薛蘭澤歪頭端詳了一會兒,又道:“繼續吧。”

視頻繼續播放,短暫交彙的兩輛車随即分道揚镳,從兩個方向消失在夜色深處。

直到走出小店,薛蘭澤依然神色凝重:“兩輛車離得很近,如果能找到白色未來的主人,或許會有進一步的線索,但是……”

但是由于角度和光線問題,她們只看到了車牌的末三位數字,依稀是“569”。

“可惜東川巷監控攝像不多,追查起來沒那麽方便,不知道趕不趕得及,”薛蘭澤沉吟道,“這樣,我給市局的楊警官打個電話,看他能不能想辦法……”

王珏忽然輕聲打斷她:“薛律……”

薛蘭澤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漫不經心:“什麽事?”

王珏猶豫了須臾:“如果是白色的未來,車牌末尾是569三個數字……我倒知道一個人。”

薛蘭澤先是愣了下,緊接着突然反應過來,猛地轉向她:“……誰?”

王珏輕聲說道:“咱們前兩天在東川巷撞見風篁老師,臨走前我留神掃了眼,他的車就是白色未來,車牌最後三個數字,好像就是569。”

薛蘭澤:“……”

此時是傍晚六點,最後一抹餘晖戀戀不舍地逡巡天際。當廣袤的夜幕再次降臨在城市邊緣時,風篁正從臨江市戲劇學院的教學樓裏走出,剛轉過拐角,衣兜裏的手機忽然瘋狂震動起來。

他低頭看了眼,發現那是一個從未出現過的備注名,眉梢幾不可察地挑了挑,随手摁下接通:“喂,薛律師嗎?”

藍牙耳麥裏傳來薛蘭澤的聲音:“風篁老師,現在有空嗎?需要您幫個忙!”

風篁眼瞳劇烈一收。

從東川巷趕到臨江市戲劇學院,少說要四十多分鐘,彼時已近八點,上完最後一節課的學生們三三兩兩走出教學樓。風篁估算着時間,抄小路穿過校園。這一帶僻靜得很,恰好處在教學樓和綠化林之間的夾角區域,人影和身形被黑黢黢的樹林遮擋得滴水不漏,就算開口說話,也被呼嘯而起的夜風輕易遮掩過去。

匆匆的腳步聲突然頓住,風篁擡起頭,只見前方小路上,六七個黑影從藏身角落裏顯露出形跡,不緊不慢地圍攏過來。

風篁後退半步,警惕地盯着前方:“你們是……”

黑衣人的衣着打扮差不多,清一色黑T恤黑長褲,鴨舌帽扣得極低,臉上戴着黑口罩。為首的黑衣人掀了掀帽檐,露出一雙陰冷的三角眼,口罩底下傳出甕聲甕氣的話音:“你管的太寬了,随便沾手不該管的事,不怕短命嗎?”

說話間,黑衣人亮出藏在身後的右手,竟然都拿着鐵棒匕首之類的兇器。

風篁瞧着這陣仗,心知沒法善了,恰好這時,手機“嗡”的振動了下,他低頭瞟了眼,發現是薛蘭澤發來的微信:已經到門口了,您什麽時候到?

風篁手速飛快地回了句“十分鐘後”,然後摘下眼鏡,跟手機一起收進公文包裏,末了解開袖扣,将襯衫袖口翻上去半截。

此時,黑衣人已經從前後兩側截斷了退路,鐵棒和刀鋒反射着遠處教學樓的光,冰冷又險惡。風篁彎下眼角,沖兇神惡煞的黑衣人禮貌地點了點頭:“你們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上?”

黑衣人:“……”

風篁想了想,友好地建議道:“要不你們一起上吧?我趕時間。”

薛蘭澤帶着王珏在戲劇學院門口等了足足二十分鐘,始終沒等到風篁。她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剛摸出手機,就見遠處路燈下遙遙走來一個人影。

薛蘭澤已經摁下的“110”被自己一格一格退了回去,長出一口氣:“風篁老師,你……沒事吧?”

風篁的形象不是很好,褲腿和襯衫上蹭了老大一塊污漬,然而薛蘭澤留神打量過,發現除此之外,他幾乎是全須全尾,連塊油皮也沒蹭破。

這讓薛律師懷疑,自己方才的疑神疑鬼想多了。

“沒什麽……剛才經過樹林時,被一群流浪狗絆住了,多耽擱了一會兒,”風篁若無其事地笑了笑,“久等了。”

薛蘭澤點點頭,将最後一絲擔心徹底收起:“一個多月前的行車記錄儀,您應該還保存着吧?”

風篁領着她倆往校園裏走,一邊走一邊說:“你不提,我自己都快忘了……二月初是我父親忌日,那段時間我回了趟老家,趕回臨江市時剛好是二月十五號,我自己都沒想到這麽巧……”

他頓了頓,語氣有些複雜:“說起來,那天我經過東川巷時,好像是跟一輛黑色吉普擦肩而過。當時我還特意往旁邊讓了讓,免得蹭到對方……只是沒想到,那輛就是肇事車輛……”

他話音突然頓住,有點不知道怎麽續下去。薛蘭澤面不改色,語氣近乎漠然:“刑法中不存在假定的因果關系,因為什麽都可以重來,唯獨時光沒法倒流……要是早知道,您也不用在這兒當老師,直接去天橋下擺攤算命,保證財源滾滾。”

這姑娘實在是一朵奇葩,哪怕是安慰人的話,到了她嘴裏也能讓人青筋亂跳。風篁被她獨樹一幟的安慰方式弄得哭笑不得,卻歪打正着的将那點五味陳雜撂到一邊:“……我記得當時是淩晨,天還沒亮,路燈也很不好,就算行車記錄儀拍到什麽,可能也不是很清楚。”

二十分鐘後,一行人來到風篁辦公室,電腦屏幕上循環播放着一段行車記錄儀的視頻——從兩車交彙到錯身而過,不過短短六七秒的光景,王珏從頭掃到尾,心裏登時涼了半截。

風篁說得沒錯,現場的可視條件不佳,那缺德帶冒煙的駕駛者還故意開了霧燈,穿透力極強的光燈讓方圓一米內的景象被暗影籠罩住,只能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投映在前擋風玻璃上。

除此之外,連那人是男是女、是胖是瘦都無法辨別。

一時間,風篁和王珏都有些洩氣,薛蘭澤卻不肯罷休,将短短十幾秒的視頻來來回回倒騰了二十多遍。她表情凝重、眼神專注,仿佛要用視線催開一朵妖嬈的飛燕草,圍觀的兩人誰也不敢開口,唯恐擾亂她的思緒。

不知過了多久,薛蘭澤捏緊的手指慢慢松開,從胸臆深處呼出一口氣。

“雖然車牌號只顯示出前三位數字,但是根據車型、車身顏色,以及出現時間,基本可以斷定這就是出現在案發現場的肇事車輛,”薛蘭澤沉聲道,“如無意外,這輛車的駕駛者,就是一個小時後撞死葉炳森的元兇。”

風篁瞧着她臉色,左看右看也沒發現失望沮喪的跡象。他畢竟不夠了解薛蘭澤,一時沒弄明白這位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色厲內荏強裝鎮定,于是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所以,這段視頻還是有幫助的,對嗎?”

“幫了大忙!”薛蘭澤對他笑了笑,“非常感謝您的配合,我心裏有數了。”

當律師的口風極緊,哪怕有了十足的把握,嘴上也會留幾分餘地。風篁對此表示理解,沒急着刨根究底,只是道:“這件案子就拜托薛律師了,雖然走的是法援途徑,尾款我會……”

“尾款就不用了,”薛蘭澤突然打斷他,将沾滿汗水的手心插進衣兜裏,“這案子本來也是我要接的,有沒有委托費都一樣。”

風篁有些詫異,然而五十萬不是小數目,薛蘭澤難得大方,他也沒客氣到非要破費:“後天就是開庭的日子,那我拭目以待。”

薛蘭澤聽他那意思,似乎是準備去法院旁聽。她張了張嘴,想提醒對方早點去法院占座,話到嘴邊,又覺得這麽說有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嫌疑,于是倉促咽了回去。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走出辦公樓,迎面撞上一幫嘻嘻哈哈的年輕學生。大約是選過風篁的課,為首的女生禮貌地打招呼:“張老師好。”

風篁下意識回了句好,電光火石間,心頭突然掠過一絲不太妙的預感。

只見下一瞬,女孩身後的男男女女們張開嘴,齊刷刷地喊道:“大鵬老師好!”

中氣十足、響徹夜空,一排烏鴉“呱呱”地飛過去。

風篁:“……”

薛蘭澤:“……”

王珏:“……”

張……

大鵬……

她們貌似知道了非常了不得的事!

事實證明,風篁教授的本名雖然不至于如“阿牛”“大花”那麽極品,但也沒差多少。之後長達十分鐘的路程中,薛蘭澤和王珏誰也沒吭聲,但是仔細分辨,就會發現倆姑娘迥異的面部輪廓繃得極緊,弧度肖似得詭異。

風篁扶着額頭,無奈道:“想笑就笑吧,別憋着了。”

話音未落,那倆沒良心的妹子已經轉過身,一個抱樹,一個捶地,笑得人仰馬翻。

薛蘭澤和王珏奔波了一下午,到晚上八點還沒吃飯,笑到半途,血糖已經不足以支撐這麽大功率的能量消耗,五髒廟裏響起如雷貫耳的轟鳴聲。

風水輪流轉,這一回,看笑話和被笑話的終于颠倒過來。

風篁教授是個厚道人,雖然兩分鐘前才被薛蘭澤肆無忌憚地笑話了一通,眼看這倆貨肚子咕咕叫,還是不計前嫌的提出請她倆吃飯。

薛蘭澤不缺一頓飯錢,但也沒有把送上門的便宜往外推的道理,就在一行三人往校門口小飯館移駕的時候,風篁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

他低頭看了眼,臉色突然變了。

幹律師的除了嘴皮子溜,眼力見同樣必不可少,薛蘭澤察覺到異樣,小心問道:“怎麽,出什麽事了?”

風篁擡起頭,短暫的猶豫後,選擇了實話實說:“阿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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