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發作

第十四章發作

十分鐘後,薛蘭澤帶着王珏走出醫院,風篁将兩人送到大門口,有些不好意思:“說了請你們吃飯,沒想到出了這種事,耽誤到現在,實在抱歉……”

薛蘭澤不以為意地擺擺手:“沒事,當律師的,饑一頓飽一頓習慣了……風篁老師還是趕緊回去吧,就楊警官那脾氣,我怕您一時半刻不在,他又闖出什麽禍。”

風篁也是這麽想的,匆匆道了歉,就快步折回醫院。

他倆顯然高估了楊帆,折騰了一晚上,姓楊的就是個孫猴子轉世,眼下也蔫巴了。風篁回到病房時,他手裏拿着個啃了大半的肉包子,眼皮不由自主地黏在一塊,斜靠着墊了枕頭的床頭,一點一點戳着下巴劾。

風篁滿肚子無名火霎時間煙消雲散,瞧着他眼下的烏青和肩頭隐隐沁出血跡的紗布,終于嘆了口氣,扯過被子給他蓋上。

他動作已經夠小心了,楊帆卻打了個激靈,猛地睜開眼:“怎麽了?”

風篁放緩語氣:“沒事,睡你的吧,點滴打完我叫你。”

楊帆張嘴打了個哈欠,非但沒放心大膽地沉入夢鄉,反而支撐着坐直身:“你把那倆姑娘送走了?”

風篁點點頭,凝重了臉色:“今晚到底是怎麽回事?”

楊帆猶豫片刻,聲音壓得極低:“我今晚……其實是跟着一個人去的夜店。”

風篁皺了皺眉:“是誰?”

“這個不重要,”楊帆低聲道,“重要的是,他在夜店包間裏見了一個人。”

風篁拉過椅子,貼着床頭坐下,擺出“你慢慢說,我不着急”的架勢。

“我不知道他叫什麽,但我曾經見過他,”楊帆的話音像是含在牙縫裏,“當時他跟在王世钊身邊,是他的私人助理。”

風篁悚然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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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離開醫院的Taycan 4S彙入霓虹閃爍的車流,透過後視鏡,副駕位上的王珏頻頻偷瞟薛蘭澤,欲言又止。

恰好前方的交通燈轉綠,薛蘭澤拉下手閘,從儲物箱裏掏出一包牛奶,隔空抛給王珏:“怎麽了?”

王珏小心翼翼地瞄了她兩眼:“薛律,我……不是故意瞞你的。”

薛蘭澤知道她指的是什麽——律所不是國家機關,所謂的背景調查大多是走過場,不會深挖應聘者的祖宗十八代。正因如此,景倫裏幾乎沒什麽人知道王珏的身世背景,以及父母姓名。

然而薛蘭澤知道,甚至不是在王珏入職景倫的時候……早在兩人沒畢業時,她就清楚這事。

“故意瞞着也沒什麽,”薛蘭澤淡淡地說,“我是你的帶教律師,不是你的法定監護人,你沒必要告訴我這些。再者,你是你,你父親是你父親,我對他不感興趣,更不會因為他影響對你的觀感。”

王珏微微呼出一口氣,說不出是放心還是失落。

前方紅燈進入最後十秒倒計時,薛蘭澤放下手閘,百忙中瞥了她一眼:“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父親是……當初你怎麽會苦哈哈的去快餐店打工?大半夜的回學校,還差點被小流氓調戲?”

王珏神色微沉。

薛蘭澤和王珏的相識有點像是古裝電視劇裏的“英雄救美”,當年讀本科時,兩人都是一窮二白的學生仔,手頭沒什麽零花錢,除了拼命讀書拿獎學金,只能利用假期去快餐店打零工,賺一點杯水車薪的生活費。

說來也巧,兩人打工的快餐店就在同一條街上,每天上下班的路線相似,時間也相仿,相遇的頻率一路飙升。直到有一天,王珏大半夜回學校,撞見附近流竄的一夥小流氓,差點被拖進小巷,幸虧恰巧經過的薛蘭澤大顯身手,才救下了王同學。

自此之後,王珏就成了薛蘭澤堅定不移的死忠粉,哪怕畢了業,她也義無反顧地加入君倫,成了薛蘭澤手下的一名助理律師。

交通燈終于轉綠,Taycan 4S平穩滑過十字路口,王珏的身體微乎其微地颠簸了下,兩只手用力擰在一起:“我……我媽去世得早,我爸後來又找了個女人,還生了個兒子……”

她說得很含糊,卻足夠薛蘭澤腦補出一幕狗血連天的豪門風雲。

薛律師沉默片刻,微微嘆了口氣,騰出一只手在小王助理柔軟的發頂上揉了把。

這一晚是個不眠夜,無數人在心事重重中度過。第二天清早,前晚十點半才離開市局的周心潔不小心睡過頭,緊趕慢趕,好容易踩點進了辦公室。沒等她對着楊帆那張空空如也的工位回過神,手機突然“嗡”的震動了下。

她打了激靈,只見微信消息來自“楊哥”,分為上下兩條:“我今天請病假,沒法來市局”,以及“想辦法調取陸隊進出市局停車場的監控視頻,下班前給我”。

周心潔懵逼了一瞬,猛地站起身,還沒擡起腿,就見一堵黑塔似的身影杵在面前。

周心潔顫了顫,下意識挺直腰板:“徐、徐隊早!”

“徐隊”全名徐鳴捷,原先是陸臨淵的副手,為人還算正派,只是與陸隊有些心結。他是隊裏的老大哥,資歷與年限都超出同侪一截,原本提支隊是名正言順,誰知半途殺出個陸臨淵,年紀比他小、資歷比他淺,卻硬是搶了他水到渠成的支隊長。

這事擱誰心裏都不會太痛快,更何況徐副隊的脾氣本就稱不上虛懷若谷,只是陸臨淵背景過硬,又有功勳傍身,徐鳴捷就是再不痛快,也只能吃了這個啞巴虧。

誰知陸支隊流年不利,攤上了人命官司,刑偵支隊群龍無首,徐鳴傑則順理成章地成了“代理支隊長”。

徐鳴捷的行事做派與陸臨淵截然不同——陸隊雖然作風強硬,對于隊員提出的合理意見還是聽得進去的。徐鳴捷卻有些剛愎自用的意思,他經過的地方,交談聲戛然而止,報紙和零食包裝被手忙腳亂地收進抽屜,人人正襟危坐,假裝自己是一顆哪裏需要哪裏搬的螺絲釘。

“早!”徐鳴捷淡淡道,目光在周心潔身後的空位上轉悠一圈,眉頭人眼可見的擰緊了,“楊副隊呢?”

周心潔是個碎催實習生,見誰都習慣性的喊領導,被徐隊兩米八的氣場碾壓而過,腿肚子哆嗦的快散架了,“楊楊楊……楊副隊今早請了病假,說是發高燒,在家休息一天。”

徐鳴捷神色不豫:“發燒?他昨晚又上哪鬼混去了?”

這個說法頗為耐人尋味,一般下屬請病假,當領導的就算再有意見,表面上也會慰問兩句。徐支隊卻是跳過這個流程,直接問姓楊的上哪鬼混。

到底是楊副隊不務正業的形象太深入人心,還是新上任的代理隊長對副手成見已深,以至于遇事習慣性的往壞處想?

這個問題比較誅心,不是周心潔能想不明白的,她只得支支吾吾道:“報告徐隊,我我我……我不知道!”

徐鳴捷臉色越發不好看,但周心潔只是實習生,又不是姓楊的碎催小跟班,不了解他的行蹤也很正常。所以他再不快,也不好對周心潔發作,而是掏出手機,劈裏啪啦地發起短消息——多半是遠程“教育”某個前晚出門鬼混、今早感冒發燒請病假的禍頭子去了。

周心潔目送徐隊高大的身軀進了支隊長辦公室,用力夾緊瑟瑟顫抖的腿肚子,用一個“便秘”的姿勢小碎步挪出大辦公室,一路小跑着往保安室去了。

其實調取監控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小周警官完全沒必要做賊心虛,但是牽扯到陸臨淵,她就不得不多留個心眼。尤其是“2·15交通肇事案”是刑偵支隊偵辦的,證據确鑿、板上釘釘,根本沒有辯解的餘地,幾個老人就算再向着陸臨淵,也不敢把話擺在明面上說。

調取監控的過程還算順利,這時就能看出小警花的優勢了,仗着一張年輕靓麗的臉,周心潔只用兩聽可樂就搞定了保安室的值班小哥,順順當當地調出監控。

值班小哥灌着可樂,有些好奇地問道:“陸隊的案子不是提起公訴了?這兩天就要開庭審理吧?你調這個幹嘛,跟案子有關系嗎?”

以周心潔的應變能力,指望她臨時掰出個合情合理的借口未免有些強人所難,小周警花臉都憋紅了,支支吾吾道:“沒……不是案子,是我自己……”

值班小哥先是不明所以:“你自己?”然後他端詳着周心潔又羞又窘的臉色,再聯想起市局內流傳已久的桃色花邊,突然冒出一個猜測:“啊,你、你是因為陸隊……”

周心潔知道對方想岔了,但是任由值班小哥誤會總比直接說明原委強,因此哪怕臉頰燙的能煮熟雞蛋,她仍然含含糊糊地“嗯”了聲。

值班小哥有些不是滋味,市局這地方從來陽盛陰衰,好不容易來了個年輕小姑娘,還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小姑娘,激起雄性的競争攀比心理也很正常。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姑娘是個好姑娘,只是已經心有所屬,鐘情的對象還卷進了人命官司……想到這裏,值班小哥忍不住擺出過來人的姿态,語重心長地勸道:“小周啊,不是我說你,這世上的好男人多的是,何必非吊死在一棵樹上?單說刑偵支隊,哪個不是人品過硬家世清白?聽哥一句勸,不該惦記的就別惦記了!”

小周警花哭笑不得,含混敷衍了幾句,揣着U盤溜出保安室。她本打算假裝鬧肚子,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回辦公室,不料剛轉過拐角,就跟趕着去檢察院的徐鳴捷撞了個滿懷。

徐鳴捷狐疑地盯着她:“你去哪了?”

徐支隊本就面相偏兇,繃起臉皮不茍言笑時,更有止小兒夜啼的副作用。周心潔哆嗦了下,揣在衣兜裏的手觸電似的抽搐個不停:“我我我……我去了個洗手間。”

徐鳴捷回頭看了眼遠在走廊另一端的女洗手間,神色越發不善:“去洗手間,你怎麽從那邊過來了?”

周心潔不光腿肚子打顫,話也說不順溜了:“我我我……我鬧肚子,出來時暈頭轉向,不小心走過了。”

這個謊扯得實在不高明,別說徐支隊,連幼兒園的小朋友都糊弄不過去。徐鳴捷仔細打量過她,危險地眯緊眼:“手裏拿着什麽?”

周心潔快吓哭了:“沒沒沒……沒什麽!”

徐鳴捷懶得跟她掰扯,低喝一聲:“拿出來!”

小周警花的服從是刻在骨子裏的,好懸當場認慫。但是緊接着,她想起身陷囹圄的陸臨淵,以及那猶如達摩克利斯之劍一般高懸頭頂的故意殺人罪,居然咬緊牙關,硬是将後背挺直了:“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公民享有隐私不受侵犯的權利,徐隊你無權搜查我的個人用品!”

徐支隊威信深重,在隊裏從來令行禁止,沒想到今天被個實習生駁了面子,臉色頓時一沉。沒等他說話,大辦公室裏的刑偵隊員已經發覺不對,大家夥蜂擁而出,一邊勸着徐鳴捷,一邊拉扯周心潔。

“徐隊,小周剛來倆月,有些紀律還不清楚,您消消氣,別跟個孩子一般見識。”

“小周你也是,怎麽跟徐隊說話呢?趕緊道歉!”

周心潔抽抽噎噎地紅了眼眶,剛要張嘴,徐鳴捷忽然指住她,張嘴噴出一團蓄勢已久的肝火:“我告訴你,別把陸臨淵在時的散漫風氣帶回隊裏,我跟他不一樣,眼裏揉不得沙子,看不慣你們這幫人的做派!”

這一竿子打翻的不止一船人,徐支隊一通無差別掃射,上到刑偵支隊前支隊長,中到出生入死連破大案的隊員,下到周心潔這個碎催實習生,全被掃翻在地。走廊裏突然安靜下來,每個人的臉色都微妙難言,氣氛尴尬到了極點,就在這時,拐角處轉過一陣溜溜噠噠的腳步聲:“都堵在這兒幹嘛呢?咦,小徐,不是說要去檢察院,怎麽還沒走?”

能在市局裏溜達出閑逛自家後花園的氣勢,還大咧咧稱呼徐支隊為“小徐”的只有一個人。刑偵支隊全體——包括徐鳴捷在內,條件反射般立正站好,恭恭敬敬地招呼道:“馬局好!”

“馬局”大名馬靳安,是臨江市局局長,不過單看外表看不大出來。只見他穿一身洗得發白的襯衫,手裏捧着個陶瓷缸子,不用看都知道,裏頭泡的是紅棗枸杞——全身上下每一顆細胞都散發着“離退休老幹部”閑适安詳的光芒。

這位“離退休老幹部”不緊不慢地走上前,擡手将一幫猴孩子趕回辦公室:“都回去幹活,沒案子了是吧?小徐你也是,這麽大個人了,跟個實習生置什麽氣?還有你,我說小周,你爸把你送來市局,是要你多學多看,怎麽還跟領導嗆上嘴了?我告訴你,就你這個态度,就算你爸埋怨我,我也不敢把你留在市局!”

周心潔眼角淚花還沒抹幹淨,先被馬局一個大雷劈傻了:“馬局,我我我……”

馬靳安作勢一瞪眼:“你什麽你?還不該幹嘛幹嘛去!”

周心潔這才聽出老領導是在給自己解圍,霎時間如蒙大赦,像只兔子似的溜走了。

馬靳安這才走上前,拍着滿臉不甘的徐鳴捷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小徐啊,你是刑偵支隊的老人,眼睛裏不揉沙子沒錯,但也要分清對象……小周一個新人,你跟她較什麽真?哪裏做的不對,你告訴她就是,還認真置氣了不成?”

徐鳴捷就是有天大的脾氣,也不敢跟老領導叫板,忍氣吞聲地送走了馬靳安,這才恨恨跺了跺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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