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開庭
第十五章開庭
小周警官辛苦拿到的U盤轉了兩道手,終于在當天下午送到楊帆手裏。彼時,薛蘭澤剛在法院開完庭前會議,正往外走時,只聽手機振動了下,收到了楊帆發來的微信。
她低頭掃了眼,抹了唇膏的嘴角浮起一個幾不可察的笑意,手指飛快打出一行字,剛要摁下發送鍵,身後忽然有人開口道:“薛律。”
薛蘭澤瞬間收斂了笑意,轉過頭時,又是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程檢,有事嗎?”
程檢大名程劍,是臨江市人民檢察院的新銳檢察官,以言辭犀利作風強硬著稱,年初的“富二代飙車撞人案”正是由他提起公訴,一番艱苦卓絕的拉鋸戰後,最終還是在薛蘭澤手裏吃了悶虧。
薛蘭澤知道程劍對她觀感不佳,事實上,從公安系統到檢察院,就沒幾個看她順眼的,雖然不至于當面沖突,說話也難免夾槍帶棒。
這是刑辯律師,或者說,頂級刑辯律師的常态,薛蘭澤不以為意,客氣地點了點頭:“程檢有什麽指教?”
明天是正式開庭的日子,按說公訴檢察官和辯方律師私下裏不該有過多接觸,然而程劍不知是怎麽想的,依然選擇在法院走廊上叫住薛蘭澤。
“215的案卷我仔細研究過,證據鏈做得很紮實,證言證物一應俱全,想推翻沒那麽容易,”程劍直勾勾地盯着薛蘭澤,“我不明白,薛律為什麽會接這個案子?”
薛蘭澤很懂得聽話聽音的道理,幾乎第一時間分辨出,程劍想聽的不是她糊弄外人的那番套話,而是她接下這個案子,還堅持做無罪辯護,究竟是為了揚名立萬,還是真心覺得陸臨淵是無辜的,不想他背這個污名?
“需要分那麽清嗎?”薛蘭澤一只手插在衣兜裏,漫不經心道,“我一直認為,損己利人固然是聖賢所為,可是古往今來,真正的聖賢也不過那麽幾個,由此可見,人心總是自私的。能在幫別人的同時,順帶幫自己一把,這不是一拍即合的好事嗎?”
她三紙無驢地扯了一通,讓人聽不出重點,程劍不由皺了皺眉,幾不可聞地低聲道:“我倒希望如此……”
薛蘭澤一愣:“你說什麽?”
程劍恍然回過神:“沒什麽,我對薛律明天的表現……拭目以待!”
程劍不是第一個說“拭目以待”的人,這仿佛為第二天的庭審奠定了基調,案子還沒開庭,已經吸引了多方關注,無數道或明或暗的目光窺伺着薛蘭澤和她背後的君倫,想知道這個年輕而又聲名赫赫的律師是從哪來的底氣,敢為一樁鐵證如山的罪案做無罪辯護?
事實也的确如此,法庭審理定在第二天下午三點,風篁事先調了課,特意提前一個小時出發趕往法院。他本以為到的夠早,誰知進去後才知道,自己想的太簡單了——只見合議庭成員和控辯雙方還沒到,偌大的旁聽席已經座無虛席,其中既有稚氣未脫的大學生,也有年過半百的法律專業人士,甚至不乏抱着筆記本的媒體記者,清一色運筆如飛、嚴陣以待,仿佛即将揭幕的不是一場庭審,而是看不見硝煙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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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篁想起前一晚,王珏特意發來短信,叮囑他第二天早點來占座。他自認已經做足準備,事到臨頭才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案件……或者說,案件辯護人的影響力。
風篁繞着四周兜了大半個圈,終于在角落裏發現一個空位,旁邊坐了個男人,興許是因為感冒了,臉上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張面孔,只露出一雙黑沉沉的眼睛。翹起的膝頭同樣攤開巴掌大的便攜式筆記本,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間夾着一根水筆,帕金森似的哆嗦個不停。
風篁彎下腰,禮貌地問道:“您身邊有人嗎?”
男人斜乜他一眼,沒吭聲,把翹起的長腿往裏收了收。
風篁本無意打探別人私事,奈何眼神太好,往旁一掃,恰好瞟見筆記本扉頁上印着“第六屆長三角法學交流研讨會”一行小字,心頭不由微動。
或許是他盯得時間太久,男人察覺到什麽,微微側過臉:“有事嗎?”
男人的穿着并不顯赫,皮夾克牛仔褲的穿搭,扔大街上濺不出半點水花。但他偏頭的一瞬,袖口也跟着捋起半分,露出一塊深藍底盤的機械表,雖然大半個表盤隐藏在袖口中,卻不耽誤風篁根據鉑金表殼和百達翡麗的标識,判斷出手表的價值。
“戴得起七位數的名牌表,有資格參加長三角地區的法學交流研讨會,絕不會是無名之輩,”風篁心說,“看來今天這場庭審不是一般的受關注。”
他心裏這麽想,嘴上已經自然而然道:“這位先生也是法律工作者吧?對今天這個案子怎麽看?”
男人雖然帶着筆記本,卻并不怎麽緊張,反而十分舒展地靠在座椅裏。聞言,他随手在紙頁上勾勒幾筆,頭也不擡道:“這案子是七人合議庭審理。”
風篁不是法學專業出身,聽得雲裏霧裏:“……所以呢?”
男人終于擡起頭,眼神有些意味深長:“會采用七人合議庭,說明案件的影響不是一般的大,極有可能判處十年以上、無期,甚至死刑……”
這不是什麽令人愉快的論斷,風篁心頭微微一沉。
然而緊接着,就聽這男人說道:“……不過,也不是沒有好處。”
風·法學門外漢·篁先生這回是徹底迷糊了:“什麽意思?”
“七人合議庭包括四名人民陪審員,只針對犯罪事實進行投票,”男人低下頭,繼續未竟的繪畫大業,“……也就是說,只要能找到漏洞,推翻事實認定,這官司就有轉圜的餘地。”
風篁若有所思,還想往下細問,就見這不知是真有料還是假裝蒜的貨簡單幾筆,在白紙上勾勒出一只背着大夾蓋的烏龜,抻長的烏龜腦袋上扣着厚重的老花鏡片,怎麽看怎麽跟今天這場庭審的審判長有幾分相似。
風篁忽然覺得信了這貨邪的自己有點太實誠,默默把頭轉了回來。
離庭審還有半個小時,控辯雙方相繼抵達臨江市中級人民法院。說來也巧,兩邊前後腳趕到,剛好在走廊上打了照面,作為公訴方的程劍對薛蘭澤淡淡點了點頭,連聲招呼都沒有,徑直擦肩而過。
薛蘭澤放下打招呼的手,自嘲似的聳了聳肩。
她沒有急着入場,而是帶着王珏在走廊上等了一會兒,不多會兒,只聽緩慢的腳步聲徐徐傳來,其中夾雜着金屬撞擊的聲響。薛蘭澤擡起頭,目光越過小半個走廊,果然和陸臨淵撞了個正着。
陸臨淵穿着嫌疑人标配的黃馬甲,手腳帶着戒具,走起路來很不方便,幾乎是一步一挪。他對“巧遇”薛蘭澤并沒感到很詫異,面無表情地點點頭。
薛蘭澤沒有刻意走近,隔着兩三步的距離,對他笑了笑:“馬上要上庭了,緊張嗎?”
陸臨淵沒想到她刻意等在這裏,就為了問這麽一句不痛不癢的話,短暫的沉默後,低聲道:“我說不緊張,薛律師會信嗎?”
他說話時的面部表情十分平靜,連最細微的眉梢都沒有絲毫波動,哪怕是認識他的人也很難分辨出一絲一毫“緊張”的影子,薛蘭澤卻從波瀾不驚的話音中聽出了一絲微不可察的緊繃。
這是當然的,這種時候,就算再鎮定的人也很難保持全然的冷靜,何況指控的罪名又包括“故意殺人”這一項上不封頂的重罪。
往嚴重裏說,這幾乎是一場生死之戰。
薛蘭澤大概是想緩和氣氛,歪頭輕笑:“我以為陸警官會說:我相信法律是公正的。”
陸臨淵垂落視線,眼神深得不見底:“法律是公正的,但是握住審判錘的……終歸是人的手。”
是人就會有欲望、有成見、有私心,有一葉障目和鑽牛角尖的時侯,哪怕是最高人民法院院長也不敢拍着胸口保證,自己做出的每個決定都是百分之百客觀公正,不存在任何錯漏。
遺憾的是,在絕大多數時候,恰恰是這樣一群肉體凡胎的“人”來決定自己同類的命運,一旦審判錘落下,或許就是生死見分曉的時候。
換誰能一如既往的談笑風生?
反正陸臨淵自問做不到,正是因為壓力太大,他才難得多說了幾句話,哪怕于案情沒什麽幫助,好歹能稍稍緩解情緒上的緊張。只是說完,他又有些自悔失言,沖薛蘭澤倉促地點了點頭,就要越過女律師,往走廊另一端走去。
錯身而過的瞬間,薛蘭澤忽然輕聲道:“別擔心……”
陸臨淵腳步驟頓,略略偏過臉,沒有回頭。
薛蘭澤幾不可聞地笑了笑:“……這不是還有我呢。”
她聲音壓得極輕,随便一陣咳嗽就能輕而易舉地掩蓋過去,可興許是離得太近,也或許是陸臨淵的精神太集中,有那麽一瞬間,他竟覺得每個字都像是刀鋒似的,在耳膜裏劃下了剜肉見血的痕跡。
他被刑訊的冷水泡得冰涼的心,忽然找到了一點着落。
下午兩點五十五,刑事審判庭,控辯雙方就位。
被帶入法庭的陸臨淵第一時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此時的他脫去了黃馬甲,只穿一身單薄的襯衫,手腕上的戒具卻沒有卸除,身形微微有些佝偻。
經過這麽多天的拘禁,再強壯的人氣色也好不到哪去,更何況陸臨淵的身體狀況本就離健康相差甚遠,遠遠一瞥間,只覺得他臉色蒼白、眉目孱弱,怎麽看也很難跟“殺人犯”的形象聯系在一起。
——當然,會來旁聽庭審的,要麽是老油條成精的媒體人,要麽是見多識廣的法律專業人士,還不至于被第一印象蒙蔽了眼光。
相形之下,控辯雙方的入場氣勢就足得多。風篁幾乎是一眼認出了薛蘭澤,只見她換了身深色西裝外套,內搭白色無袖絲綢上衣,乍一看中規中矩,穿在她身上卻有種說不出的氣勢。
直到這一刻,風篁才隐隐明白,“臨江市最為戰績輝煌的刑辯律師”是怎麽來的。
三點整,全體起立,審判長入庭。
審判錘“咚”一聲落下——
“現在開庭!”
審判席居中,控辯雙方分居左右,正對審判席的則是陸臨淵所在的被告席。這四方構成了一個針鋒相對的圓環,不見硝煙的戰争就此拉開帷幕。
旁聽過刑事案件庭審的都知道,進入法庭調查環節後,第一項程序是由檢察官宣讀起訴書,而起訴書的內容往往是對犯罪事實的單純重複。
旁聽審判的各色人士早就做足了功課,對案情不說了如指掌,總也知道些大概,正因如此,這一環節難免顯得枯燥無趣,加上開庭的時間比較微妙——下午三點,正趕上一天中最容易犯困的時候,起訴書還沒念完,一小半的旁聽人員已經露出昏昏欲睡的表情。
直到公訴人擲地有聲的聲音猝不及防地闖入耳中——
“……其行為已經觸犯《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二百三十二條、第二百七十四條,以及第三百九十七條,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确實、充分,應當以故意殺人罪、敲詐勒索罪,以及國家機關人員濫用職權罪追究其刑事責任。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二條規定,提起公訴,請依法判決!”
旁聽席上靜了片刻,突然響起竊竊的議論聲,但凡有點常識的都知道,這幾條罪名意味着什麽。一旦罪名成立、數罪并罰,判處死刑立即執行是大概率。
正是因為想不明白辯方律師會用什麽樣的理由進行辯護,乃至做無罪辯護,這場庭審才越發有看頭。
兩鬓微白的審判長擡起頭,推了把鼻梁上的老花鏡:“就起訴書指控事實,被告人有什麽話說?”
陸臨淵下意識看向薛蘭澤,後者嘴角微勾,幅度不明顯地點了點頭。雖然兩人沒有任何交流,連眼神的交彙都只是短短剎那間,陸臨淵卻奇跡般地讀懂了,薛蘭澤是在示意他:說你的心裏話,別擔心,就算天塌下來,我也能給你撐回去!
陸臨淵閉了閉眼,複又睜開,一字一句清晰銳利:“有!對于公訴方的指控,我全部否認!”
旁聽席上一片嘩然。
“……我從未在私底下聯系過葉炳森,也沒有憑借職權向其勒索財物,更沒有故意殺人。我做的每件事都符合公安幹警的紀律與操守,沒有一絲一毫的違法逾矩!”
陸臨淵不算高的話音在偌大的審判庭中回蕩,公訴席上的程劍難以察覺地皺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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