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上庭
第三十八章上庭
薛蘭澤的第一反應是看向牆壁,只見挂鐘的時針正指向深夜十一點半,她皺了皺眉,突然覺得手心發癢:“怎麽還不睡?不知道自己有失眠的毛病,不能熬夜嗎?”
陸臨淵:“睡不着。“
他從薛蘭澤手裏摳出咖啡杯,順勢坐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太晚了,別喝咖啡,容易休息不好。”
薛蘭澤不以為意,推了下滑落鼻梁的平光鏡片:“習慣了……我跟你不一樣,喝再多咖啡也沒用,這是剛入行時落下的毛病。”
陸臨淵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你剛入行時經常熬夜?”
陸支隊難得主動唠家常,薛蘭澤很配合地摘下鏡片,換了個舒展些的姿勢:“是啊……幹律師這行跟刑警差不多,有上班沒下班。難得準點下班,十次裏有八次被半路揪回去,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堪回首。”
陸臨淵捧場地勾起嘴角。
薛蘭澤觑着他臉色,半開玩笑半試探道:“說起來,應該跟刑警差不多吧?”
陸臨淵居然當真回想了片刻,然後搖了搖頭:“還是不太一樣。我們沒案子時是八點半上班、五點半下班,要是出了大案……”
他話音意味深長地一頓,薛蘭澤果然探頭看來:“怎樣?”
陸臨淵認認真真地:“一個月加班兩次,每次加班半個月。”
薛大律師忍俊不禁,“撲哧”笑了出來。
這一笑,片刻前隐隐緊繃的氣氛松弛下來,空氣變得柔軟松弛,連陸臨淵的眼神也溫和了許多。
“……□□對腸胃有刺激,以後能少喝還是少喝點吧,”可能是被胃潰瘍折磨出心理陰影,陸支隊一開口就是養生的老幹部腔調,“別混成我這樣,再來後悔沒好好保重身體。”
薛蘭澤:“那你後悔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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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臨淵:“……”
薛蘭澤沖他揚了揚下巴,意有所指道:“你這一身的傷病,應該是卧底雲滇時留下的吧?”
周遭安靜了五秒,下一瞬,薛大律師如願以償地看到陸支隊變了臉色,語氣略有些發沉,但還不算太凝重:“你怎麽知道的?”
薛蘭澤毫不猶豫的把風篁賣了:“當初風篁老師委托我代理你的案子,履歷表上白紙黑字的寫着呢。”
陸臨淵:“……”
薛蘭澤歪頭想了想,到底沒損到家,好心找補了一句:“據我猜測,他應該是擔心我不肯接這個案子,特意加上這一條,不過是想多賺點同情分……反正要是真判了,死刑是大概率,就算撿回一條命,無期乃至終身□□也是跑不了的。既然人都進監獄了,保不保密也沒啥區別,對吧?”
陸臨淵吐槽無力,就着手裏的咖啡杯,自暴自棄地悶了一大口。
偌大的客廳再次安靜下來,兩人各自揣了一腔不足為外人道的鬼胎,下午的那場争執仿佛一根極細微的倒刺,雖然肉眼看不見,卻如鲠在喉的卡在兩人中間。
薛蘭澤突然擡起頭,和陸臨淵幾乎同時開口:“今天下午……”
異口同聲的默契讓兩人同時愣了下,最後一點緊繃與尴尬煙消雲散。薛蘭澤不禁失笑,搶先道:“我下午把話說重了……不是有意的,別往心裏去。”
陸臨淵搖了搖頭:“你說得沒錯……我習慣了從刑偵人員的視角考量案情,看誰都帶着懷疑,有時确實很難轉過彎。”
他頓了頓,又道:“但你說錯了一件事。”
薛蘭澤做洗耳恭聽狀。
“在我看來,律師和刑警并非全然的南轅北轍,”陸臨淵說,“至少在一件事上,我們……律師和刑警是一致的。”
薛蘭澤笑了笑,替他說出答案:“追求法律的公正?”
陸臨淵沒有否認。
“若非如此,薛律當初也沒必要冒着風險替我翻案,”他平靜地說完,眼看薛蘭澤要開口,又搶先一步道,“不管薛律明面上的理由是什麽,我都相信這裏面是有道義和情誼在。”
薛蘭澤:“……”
陸臨淵先發制人,将一頂“道義”的大帽子扣在薛律師頭上,倒讓薛蘭澤不好将聊以自嘲的托詞宣之于口。
更何況,陸臨淵說到“情誼”兩個字時,話音壓得有些低,仿佛一片輕而柔的羽毛,若有似無地撩撥過心窩。
撩得薛律師心癢難耐,連手指尖都打起顫來。
“小看這小子了,”薛蘭澤咬牙切齒地想,“能在雲滇毒窩卧底六年的主,怎麽可能是純情白兔?道行稍微差一點,也沒法将那幫老奸巨猾的毒販耍得團團轉。”
一着不慎,陰溝裏翻了船。
陸支隊毫無預兆地放了大招,直接毀了薛律師當晚的睡眠質量,第二天清早,她對鏡自照,發現黑眼圈濃重的好懸砸腳背上,用了二兩粉底才勉強遮住。
薛蘭澤恨得牙根癢癢,轉身換了套深色正裝,不配靓飾,只戴一對黑曜石耳墜。從衣帽間出來時,剛好和陸臨淵打了照面,兩人不約而同地一愣。
這不是陸臨淵第一次上庭,卻是他第一次以“助理律師”的身份上庭,一身中規中矩的黑色西裝擱別人身上只會顯得沉悶壓抑,卻襯得“陸助理”顏如冰雪、眉眼烏黑,對比太過強烈,簡直有幾分難描難畫的意思。
薛蘭澤匆忙間掃了眼,居然有些心驚肉跳,忙不疊轉開視線:“十點開庭,咱們直接去法庭……都準備好了嗎?”
陸臨淵以為她指的是材料和卷宗,沖她擺了下厚厚的公文袋:“都在這兒了。”
薛蘭澤點點頭:“那就出發吧。”
開庭的時間十分寸,正好趕上臨江市早高峰,為了保險起見,薛蘭澤特意提前兩個小時出發。Taycan 4S裹挾在車流中,一步一挪地蹭向臨江市中院,她百忙中掠了眼後視鏡,只見陸臨淵正低頭翻閱着手機。
薛蘭澤:“看什麽呢?”
陸臨淵頭也不擡:“看能不能趕上。”
薛蘭澤奇道:“……趕上什麽?”
陸臨淵回過神,對她彎了彎眼角:“沒什麽……只是請朋友幫了個忙。”
一個小時後,Taycan 4S終于拐進輔道,艱難地蹭進臨江市中院的大院。兩人往裏走時,迎頭撞見本案公訴人——檢察官程劍。
“程檢,”薛蘭澤沖他點點頭,“待會兒庭上見了。”
他倆是老對手,這一年來在庭上碰面的次數幾乎能數滿兩個巴掌,幾番交手下來,對彼此的為人和套路心知肚明,見面不需要過多寒暄,颔首示意就當打了招呼。
程劍的目光掠過薛蘭澤,在陸臨淵身上定格半秒。
兩個月前,作為公訴人的程劍一度将陸臨淵親手送上被告席,雖然最後被薛蘭澤拖回人間,卻留下了不大不小的疙瘩。此時作為對手相見,難免有些微妙的尴尬。
“陸……”他下意思想叫“陸隊”,開口發現不對,又倉促咬斷話音,“陸……律師,想不到還有在庭上碰面的一天。”
陸臨淵同樣颔首致意。
直到程劍擦肩而過、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薛蘭澤才轉身看向陸臨淵:“第一次上庭,緊張嗎?”
陸支隊曾将無數的犯罪分子送上法庭,以律師的身份站上辯護席還是頭一回,第一感覺不是緊張,而是有些啼笑皆非的違和與荒謬。
他聽出薛蘭澤的關切和好意,沒急着否認,而是用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回應:“不會比自己站上被告席更緊張了。”
薛蘭澤果然配合地微笑起來,但是下一瞬,她收起笑意,眼底顯露出某種水落石出般、堅硬而難以撼動的東西。
“走吧,”她淡淡地說,“準備上庭。”
刑事審判庭再一次座無虛席,旁聽者一半沖着案件本身,另一半卻是為了辯護律師。雖然陸臨淵十分低調,奈何臨江市法律界就這麽大,不過短短幾天,“臨江市局前任刑偵支隊長加盟君倫,将為包建白案疑兇作辯護”的消息已經不胫而走,傳得甚嚣塵上。
十點整,審判長與合議庭就位,随着審判錘落下,公訴人程劍起身宣讀起訴書——
“……被告人錢英,在上個月十四號,将被害人包建白約到其工作的茗笙會所,後趁包建白不備,在其飲用的紅酒中下入□□。當包建白劇毒發作,倒在地上痛苦掙紮時,又捏住包建白臉頰,将剩餘的毒酒灌入其口中,致使包建白中毒死亡。”
“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事訴訟法》第一百七十二條規定,本院提起公訴,請依法判處!”
程劍不高不低的聲音回蕩在審判庭中,每個字都帶着刻意咬重的力度。兩鬓斑白的檢察長推了下鏡片,居高臨下地前傾身體:“被告人錢英,你可以就起訴書所指控的事實向法庭陳述。”
被告席上的錢英穿一身洗得發白的襯衫,不過一個月的光景,她卻仿佛老了十歲。愁苦的眼角被重重疊疊的皺紋包裹着,每一道溝壑裏都填滿了欲訴不能的委屈。
她怯懦地看向辯護席,席上的薛蘭澤對她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錢英于是鼓足勇氣擡起頭,說出了她這輩子最大膽的話:“我、我沒有殺包建白……毒不是我下的!”
此言一出,滿庭嘩然。
“我、我确實約了包建白見面,但我沒想殺他,我只想跟他把話說清楚,”錢英嗫嚅道,“我趕到房間時,發現包建白已經中毒倒地,我吓壞了……回過神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讓人知道我來過,不能讓人懷疑到我頭上。”
旁聽席上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審判長不得不重重一敲審判錘:“肅靜!”
對于錢英的翻供,程劍并不覺得驚訝,事實上,早在三天前,錢英就向看守所民警表示,自己要翻供。針對這種情況,程劍做了充分的準備,此時應對起來有條不紊:“被告人錢英,公訴人現在對你訊問,請你聽清楚問題之後,直接如實回答。”
錢英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今年四月十四日,臨江市公安局黃寧分局第一次請你協助調查時,你對負責訊問的警察說,是你殺了他,”程劍說,“你所謂的‘他’指的是誰?”
錢英搭在膝頭的手指不安地擰在一起。
“我當時糊塗了,”她着急地分辯道,“我腦子不清楚……我沒殺人,也沒想這麽說來着。”
程劍心平氣和地重複了一遍問題:“請你聽清楚問題,我問的是,你當時指的是誰?”
錢英夾緊脖子,用低到只有公訴方能聽到的聲音顫巍巍地說:“……包建白。”
程劍:“你當時告訴警方,你是怎麽殺死包建白的?”
錢英不安地扭動身體:“我說的不是真的……我沒給他下毒!”
程劍敏銳抓住她話裏的破綻:“也就是說,你曾經告訴警方,你給包建白下毒?”
錢英一退再退,終于被逼到退無可退的死角,硬着頭皮應道:“……是。”
旁聽席上喧嘩聲再起,錢英不用擡頭,都知道那些人是怎麽看她的——狐疑、輕蔑、鄙薄、嫌惡……她在這樣的目光中生活了四十多年,自以為已經習慣了陌生人的惡意,可是當自己成為活靶子,吸引了網絡上狂風暴雨般的斥責與謾罵時,她才知道,自己并沒有想象中的那麽麻木。
那些惡毒的詛咒、瘋狂的辱罵,不問青紅皂白的指責與蔑視,依然能刺痛她的神經。
程劍是個很有經驗的公訴人,他在錢英承認自己的供詞之後調轉槍口,轉而盤問錢英與包建白的關系:“你和受害人包建白關系如何?”
錢英低聲嗫嚅:“我們……不是很熟。”
程劍:“不是很熟,你會把女兒的撫養權交給他?”
在過往的兩個月中,錢英耳邊反反複複回蕩着類似的問題,每個字都仿佛尖銳的利刺,猛戳脆弱的神經線,戳得她幾乎崩潰:“他、他是一個同鄉介紹給我的,同鄉大哥說他有錢、有教養,家裏開公司,能讓囡囡繼續念書,所以、所以我才想着……”
“你把女兒交給包建白,是希望他能好好照顧你女兒,但你沒想到,錢思穎會曝出那樣的內幕,”程劍說,“聽說錢思穎這些年的遭遇後,你是什麽心情?”
薛蘭澤适時舉手:“反對!審判長,公訴人的問題有誘導傾向!”
程劍不慌不忙:“審判長,公訴人的問題與被告人的作案動機有關,請讓我繼續問下去。”
審判長稍一沉思:“公訴人可以繼續訊問。”
抗議無效的薛蘭澤淡定自若,一點沒受影響。
程劍轉向錢英:“錢英,請你回答,知道這件事後,你的心情是怎樣的?”
錢英咬了咬牙,雖然不怎麽明顯,眼底到底閃過一絲憎恨:“我……我很後悔,也恨透了姓包的。”
這個回答無疑會被公訴方抓住破綻,也會給法官留下辯護人不樂見的印象,但錢英沒有選擇,因為薛蘭澤一早告訴過她,必須對公訴人和法官說真話,只有這樣,她的口供才能經得住審視。
程劍得到想要的答案,對審判長彬彬有禮地欠了欠身:“公訴方問完了。”
審判長又看向薛蘭澤:“辯護律師有問題嗎?”
薛蘭澤不負衆望,當着一幹忐忑且期待的目光站起身。
“有!”她字字清晰地問道,“被告人錢英,請你告訴我,從事發到現在,你的睡眠質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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