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Chapter1

Chapter 1

梁白白坐在舒适的大轉椅上，雙手撐着臉，百無聊賴地盯着屏幕裏冷冷清清的直播間，和裏面的自己大眼瞪小眼。

直到飛豬直播那素以清新淡雅聞名的薄荷綠界面都要被盯穿了，她才轉移視線，幽幽嘆出一口氣。

然後“啪叽”一下，腦袋有氣無力地磕到了桌上。

今天是開播的第五天，從早上到公司上播開始，她已經無所事事坐了整整三個小時，屁股坐得生疼。

雖然在公會新人培訓的時候艾米麗就說過，新主播剛開播那幾天直播間一般都沒什麽人氣，她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居然慘淡到這個地步……連路過閑聊兩句的人都沒有。

噢不對，還是有過一個的。

當時她剛摸清楚直播的伴奏怎麽開關使用，發現在耳機裏能聽見自己唱歌的回音，唱完還有評分，跟在KTV似的，興沖沖地一口氣就唱了三首。

唱到第四首歌的時候，右邊的消息公屏飄出了開播以來第一條消息。

V小黃鴨V：新主播嗎？

直播間場控機器人的自動回複立馬跟上。

涼涼家の小場控：歡迎【V小黃鴨V】進入我家主播的直播間~

梁白白唱得正起興，沒空搭理來人，只是敷衍地回了兩個字。

白涼涼：是啊。

比起聊天，當然是唱歌更重要啦。

V小黃鴨V：長得真漂亮[/流口水]

用戶【V小黃鴨V】送給主播【白涼涼】價值100金幣的愛的音符 X1

涼涼家の小場控：感謝【V小黃鴨V】送給主播的愛的音符~

誰知女主播閉着眼皺着眉，正試圖攻克這首歌的高音，沒看見。

小黃鴨：……

他小黃鴨縱橫新人直播界已久，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冷落？

V小黃鴨V：呵呵，進來的時候沒有歡迎就算了，一塊錢的禮物也是心意吧，居然連謝謝都不說一句，一點禮貌都沒有。走了，以後不會再來了[/再見]

梁白白一曲唱畢才注意到公屏上小黃鴨的消息，不以為意地拖動鼠标，正要切下一首，私聊框裏突然冒出來一條消息。

『私聊』涼涼家の小場控：卧槽卧槽，我就下線了一會兒，你背着我幹了什麽？怎麽把大哥給趕跑了？！

梁白白一驚，一下後仰，不顧形象地在鏡頭前哇哇大叫：“啊啊啊啊機器人成精了嗎？！”

『私聊』涼涼家の小場控：……

公會一般都會給主播配備一個場控，梁白白所在的公會也不例外。

而場控的确是設置了自動回複的機器人，但每個場控賬號皮下都有人掌控着，一個人會同時看管好幾個直播間的場控賬號，必要時活躍氣氛，順便監控各個直播間的情況。

小星兒手下的場控賬號之一就是“涼涼家の小場控”。

但她懶得跟梁白白解釋這麽多，繼續噼裏啪啦打字，痛心疾首地教訓新人。

『私聊』涼涼家の小場控：剛才那位大哥等級有多高你沒看見嗎？人家都對你感興趣給你送禮物了，連句謝謝都不說，這不是存心趕人走嗎？這樣怎麽留住大哥？啊？

梁白白差點被這一連串問句砸暈，好不容易才理清楚。

在飛豬，用戶的等級是由砸錢的多少來決定的，等級越高，自然砸過的錢也就越多。

剛才那個小黃鴨的等級很高嗎？梁白白頓時有點心虛地垂下頭，她光顧着唱歌，沒注意到啊……

『私聊』涼涼家の小場控：有人進來要歡迎，送了禮物要感謝，新人培訓的時候應該都教過的啊。

梁白白當然不好意思說自己在新人培訓時打瞌睡了，壓根兒沒聽進去多少，頭垂得更低了。

好在小場控還在耐心解釋：主播的收入來源是粉絲的禮物，其中大哥的打賞又占了大頭。也就是說下個月你是吃飯還是吃糠，命運就掌握在你家大哥手上了啊！

向來見錢眼開的梁白白打了一個激靈。

她立馬從善如流地向自家小場控指天發誓：“下一位大哥到來的時候，我一定熱烈歡迎，極盡溜須拍馬之事，留住大哥的人，抓住大哥的心，掏空大哥的錢袋！”

小星兒撓撓頭，雖然坦坦蕩蕩說出來有那麽一丢丢奇怪，但好像就是這麽回事兒……

『私聊』涼涼家の小場控：差不多就是這樣吧。我叫小星兒，以後要是有什麽不懂的可以直接私聊，我随時都在的。

“哦哦，好的。”梁白白眨眨眼，長睫閃動兩下，對着攝像頭有些傻愣愣地點頭，旋即明媚一笑，“謝謝你呀。”

鏡頭前的女孩長相絕佳，巴掌大的瓜子臉，高鼻櫻唇，桃腮帶笑，氣質清純嬌俏，通身未染世俗氣息的少女感，笑起來仿佛透着吸人眼球的光芒。

連小星兒都有些看呆了。

據說白涼涼來面試那天就在公司引起了小轟動，大家都在議論紛紛，說這樣的美女來這種小公司當才藝主播真是屈才。

同時也是因為這副美貌，即便其人吹拉彈唱沒一樣精通，也沒有過工作經驗，公司照樣破格錄用了她，說是用來當公會的門面也好。

小星兒看着屏幕裏美顏特效一點沒開，化着淡妝卻依舊貌美如花的小主播，心中無限感慨。

果不其然，上帝是公平的，為你打開一扇窗的同時，也會關上一扇門。更何況上帝給白涼涼的是這麽漂亮一副皮囊，用一點智慧來換，也是理所當然嘛。

她釋然地點了點頭。

“貌美無腦”的梁白白自然沒有察覺到小場控心中的慨嘆，而是頗有幹勁兒地忙去了——忙着上網摘抄主播歡迎大哥的經典語錄。

當天，她就做好了接待大哥的萬全準備，不僅背下了好幾則歡迎語錄，還親自錄了個喊麥音頻，錄完後聽了好幾遍，滿意得恨不能為自己鼓一萬次掌。

下班回家後，梁白白先是上網查閱了一波資料，又到各個大主播直播間偷師學藝，終于把新人培訓時落下的功課差不多給補齊了。

萬事俱備，只欠大哥！

然而，她的心情從最初的熱切到冷靜，再到失望，最後到心如死灰，只用了短短的四天。

這四天裏，直播間連只蒼蠅都懶得飛過。

梁白白這會兒無聊得不得了，又去騷擾一直在房裏挂機的小星兒：“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經過幾天的相處，她發現小星兒其實并不像一開始表現的那麽兇巴巴，反而有點稚氣可愛，很好調戲。

果然，小星兒很捧場，直接在公屏上回複。

涼涼家の小場控：想什麽？

“我在琢磨要不要出一本書，書名就叫《如何抱大哥大腿》，翻開第一頁，第一行就寫：首先，你要有個大哥。”

小星兒撲哧笑出聲來。

涼涼家の小場控：安啦，你才播了多久啊，直播間沒人很正常。

梁白白剛感到有些欣慰，小星兒又補充了兩句。

涼涼家の小場控：不過像你這種開播好幾天一個人影都沒有的情況，确實很少見。隔壁房間和你同一天開播的汐然都有好幾個小粉絲了。

梁白白一口老血差點沒噴出來。

*

韓默立在三樓的窗邊，嘴裏叼着煙，透過窗簾縫隙居高臨下地俯視着樓下，幾個穿着背心短褲的小流氓正在附近逡巡。

過一會兒，他低下頭，從煙盒裏抖出一根煙來，用手攏着打火機的火點燃。

火光驀然照亮臉龐。

男人的五官是讓人挑不出一絲差錯的端正立體，鼻梁高挺，眉目濃烈，線條流暢淩厲，精致得如同藝術館裏的石膏雕像。

黑暗中，他高大身影與窗外夜色融為一體，身材氣質使然，即便此刻面無表情，渾身也流露出幾分令人生畏的狠戾氣息。

煙都抽完了兩根，樓下的小流氓還在守着，沒有要離開的模樣，看來是打算在這兒過夜了。

韓默煩躁地在窗臺上摁滅煙頭，剛好放在床頭的手機震動起來。

他接起電話，老二毛毛躁躁的聲音傳過來：“哥，老丘頭那些小喽啰走了沒，還守在下面呢？”

“嗯。”他淡淡應了一聲。

“靠，這老丘至于嗎，多大點事兒，非要咬着不放。”老二在那邊罵罵咧咧，“不過沒事兒，他們還不清楚你具體住哪個房，也不敢貿然上樓，躲着不出門就行，過兩天我再讓人偷偷把你要用的東西給捎過去。”

“好。”

那頭老二還在絮絮叨叨：“哥，你餓不餓？我給你點個外賣吧，我知道那兒附近有家麻辣香鍋特別好吃……”

韓默沒等他說完，直接挂斷了電話。

老韓臨時找的房子裏家具還不齊全，只有一張勉強能睡人的床，一張落灰開裂的皮質沙發，一個發黃掉漆的電視櫃，電視櫃上擺着房子裏唯一的電器——一臺早已沒信號、一開機就直冒雪花片的老式電視機。

韓默攤開手腳摔到床上，舉起手機漫無邊際地劃拉。他很少上網，除非聯系需要，否則不常用手機，但現在不玩手機似乎也沒別的事兒幹。

劃拉來劃拉去，劃拉了大半天，也不知道能看點什麽。

無意中瞟到角落裏一個叫飛豬直播的APP，他想起來這是韓宵宵前不久一時興起說要看直播，硬要下載到他手機裏的，好像還充了不少錢。

他随手點開，又随便點進了一個附近頻道的直播間。

這廂，原本還在顧影自憐的梁白白及時捕捉到了這位高等級大哥的身影，發揮出此生最快的反應速度，點開自己一早準備好的喊麥音頻。

“他來了他來了，他帶着禮物進來了！他來了他來了，他開着跑車走來了！大哥大哥歡迎你，等天等地等着你！”

中氣十足的喊麥聲搭配着熱鬧喜慶的鑼鼓聲鞭炮聲，時髦而又熱烈，充分展現了自己盼望大哥就如同盼望過年一般的期待與熱切之情！

好！很好！非常好！

韓默被那震耳欲聾的叫聲猝不及防地吓了一跳，差點甩手把手機扔出去，幸好反應及時，又伸手一把撈了回來。

一系列動作可謂迅雷不及掩耳。

驚魂未定地握着手機，過了好一會兒，直覺有些不妙。

怎麽突然這麽安靜？

他把手機轉回來，定睛一看，只見直播界面已經被幾座城堡遮得密不透風，每座城堡還閃爍着五顏六色的詭異之光。

畫面正中間一行大字：用戶【一道黑】送給主播【白涼涼】價值131400金幣的月光之城 X10

一道黑本黑韓默：……

屏幕另一邊，梁白白和小星兒屏息呆愣了大概十秒之久，終于同時爆發出一句少兒不宜的驚嘆——

“卧槽！！！”

大哥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