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6

Chapter 6

洗完澡出來，坐在床邊吹頭發時，梁白白終于做出決定：不能利用大哥的好勝心牟利，明天就勸他不要在自己身上浪費錢了。

梁媽媽作為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給梁白白從小耳提面命灌輸的觀念就有一點：不能不勞而獲。雖然之前信誓旦旦說什麽“抓住大哥的心、掏空大哥的錢袋”，但那是要建立在雙方自由平等交易基礎上的。

前兩次她光想着留住大哥，被金錢蒙蔽了雙眼，腦子沒往這方面轉，回過神來才發覺不妥。

她本來覺得，自己雖然不會唱歌不會跳舞，陪聊說不定還可以，陪聊也是一種付出，不算不勞而獲，所以才找了這麽一份工作。

可是沒想到這份工作的第一位大客戶既不看表演也不愛聊天，唯一的愛好就是看毫無技術含量的PK砸錢……

他是砸得開心了，她這只胸無大志的小蝦米卻承擔不起啊。

頭發忽地有被拉扯的疼痛，低頭一看，原來是發絲趁她不注意卷進了吹風機裏，還隐約傳出來一股焦糊味。

梁白白手忙腳亂關掉吹風機，堪堪搶救出那一縷末端卷曲的頭發吹了一吹。她看着這縷頭發，眼神幽怨道：“最近好倒黴。”

不知道是不是水逆。

她摸了摸“咕嚕嚕”響個不停的肚子，趿拉着拖鞋，打開冰箱取出冷藏室的巧克力曲奇，一點一點啃了起來。

果然心情不好就是要吃甜食啊！一口氣吃了一盤餅幹的梁白白心滿意足。

她想起來樓下的新鄰居，拍了拍手上的餅幹屑，從冰箱另外裝出一盤子曲奇，往樓下走去。

韓默正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發呆，門鈴響了起來。

很大可能是外賣，但走到門口時，他還是習慣性透過貓眼謹慎觀察。

門外不是黃色制服的外賣員，而是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女，面容白皙俏麗，手裏捧着個不知裝着什麽的盤子。

韓默凝視了那張熟悉的臉幾秒，靜悄悄走回床邊，接着躺下。

門外那人等了一會兒，見沒人回應，不死心地“乓乓乓”敲起門來。

半分鐘後，敲門聲漸弱。然後，又響了起來。

不同的是，這次還帶上了節奏，時輕時重，時長時短，催魂奪命。

他不耐“啧”了一聲，翻身坐起，又一次回到門邊，打開了門。

把木門當作樂鼓敲得正起勁的梁白白正打算一個重敲，沒料到一下落空，差點往前栽倒。

她穩了穩身形，對面前的人撓頭尴尬笑笑：“啊哈哈哈，原來有人在啊？”

不明白這人為什麽總有些匪夷所思的舉動，韓默冷聲問道：“有事嗎？”

梁白白剛想遞出手上的曲奇解釋來意，無意間看向眼前男人深邃眼眸那一刻，突然驚呼：“啊，是你！你是……”

話未說完，“啪”的一聲，門無情關上。

大門即将完全緊閉那一刻，韓默突覺手下有些滞阻，低頭。

一雙穿着人字拖的白嫩腳丫在門縫中蠕動了下。

他只得又把門打開。

門外的少女一手捧着盤子，一手抱着腳丫，單腳蹦蹦跳跳了幾下，倒吸幾口涼氣，這才忍住沒痛呼出聲。

韓默雙手抱胸，心裏有些好笑地看着，表情卻無動無衷。

梁白白也顧不上丢臉，痛覺消失後立馬轉換為星星眼走過來，雙手捧着餅幹往前遞出，鄭重地一鞠躬：“恩公，請受我一拜！”

在她眼裏，那天見義勇為的黑衣俠可是個超級英雄呀！

韓默繼續沉默，順手接過那盤餅幹，皺眉問道：“這是什麽？”

“我昨天剛烤的巧克力曲奇。本來是給新鄰居的見面禮，這下好了，還能順便充當謝禮。恩公你吃吃看，可好吃啦！”梁白白對自己的廚藝還蠻自鳴得意的。

韓默将信将疑，在梁白白期待的眼神下拈起一塊嵌着散粒巧克力的曲奇，放入口中。

嚼了幾下後，他掩飾住眼中的驚羨，微不可見颔首。頓了頓，補了一句：“不錯。”

口感酥脆，甜而不膩，麥香濃郁，巧克力微軟順滑，黃油餘味纏綿舌尖，味道比外面買來的餅幹更勝一籌。

的确不錯。

梁白白洋洋自得：“是吧？真的很好吃！剛出烤爐那會兒更香，下次再給你帶點過來。”

韓默不置可否，又拿起一塊塞進嘴裏。

梁白白此時興奮過頭，漲紅着臉叽裏呱啦連珠炮似的說話：“好巧哦，你就住在我樓下！不過也是，外人哪可能這麽巧路過……怪不得沒見過面，原來是新鄰居啊！”

“嗯，”韓默咽下口中的曲奇，“說完了嗎？”

關門前，他沉吟了下，還是囑咐道：“我住在這裏的事，不要告訴別人。”

英雄多半是負重前行、深藏不露的，梁白白心領神會，比了個“OK”的手勢。

*

認識新朋友後的梁白白久違地睡了個好覺，哼着小曲兒出門上班，當天挂着的直播間封面上笑容都明亮不少。

可一想到等會兒就要跟大哥坦白的事，她還是有些惴惴不安，嘴角也不由耷拉了一點。

大哥會不會覺得我不識好歹，得了便宜還賣乖啊？不不不，不要想這麽多！

梁白白連忙甩走不好的思緒，深呼吸，下定決心。

她打開PK頁面，打算把鲅魚魚拉過來，釣出熱衷PK的大哥。因為昨天解釋過鲅魚魚是朋友，也不用擔心大哥以為是真正的PK而直接砸錢。

鼠标箭頭剛對準邀請鍵，還沒點下去，入房提醒一閃而過。

【一道黑】進入直播間

梁白白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耀眼的紅光又閃爍起來，激得她禁不住眯起了眼睛。

用戶【一道黑】送給主播【白涼涼】價值10000金幣的小火箭 X5

金錢的光芒好刺眼！還有，大哥怎麽沒等PK就出現了呢？

梁白白思緒千回百轉，定了定神，沒急着說感謝詞，脫口而出：“大哥，留步！”

韓默正要按下退出鍵的手一頓。

白涼涼見他沒有出去，正了正坐姿，表情嚴肅、苦口婆心地勸解了很大一堆話，大意是讓他不要再送大數額禮物、不要為此破費過多雲雲。

韓默沉默了一會兒，打字道：“我有錢。”

這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吧！梁白白哭笑不得。

“大哥，勤儉節約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有錢也不是這麽揮霍的嘛。想贏PK的話，可以找其他更有潛力的主播，”她心中莫名湧上一點自卑感，眼神也黯淡了下，“我不值得的。”

場面沉寂許久，久到梁白白以為大哥已經離開了。

過了好一會兒，一條消息跳出來，突兀映入她眼裏。

一道黑：不覺得。

梁白白盯着那三個字許久，不知為何鼻子一酸，眼眶忽然有點濕潤。

她趕忙把臉轉過鏡頭看不見的那一面，抽出紙巾，無聲地擤了擤鼻涕。

再次出現在鏡頭裏時，臉上已挂上燦爛的笑容，只剩鼻尖還有點紅通通的，像個惹人憐愛的人偶娃娃。

——可惜會說話，嗓門兒還挺大。

“謝謝！謝謝大哥對我的信任與支持！我一定好好直播，天天向上，搞好事業，讓成果配得上您的投資！”

梁白白這次不是空喊口號，是真的有了腳踏實地做直播的打算。她要報名公司的聲樂培訓課，從基礎做起。

之前她一向不看重才藝這些，是沒把主播這份工作放在心上，默認做不了多久，現在想想多少有點不負責。既然現在有了大哥當靠山，她決意在這條路上走下去，不能再懶懶散散沒個正形。

思緒暢通後，她內心激情澎湃，情緒高昂，忽然很想高歌一曲。

她點開歌單，精心挑選了一首歌。

“下面，讓我給一道黑大哥帶來一首我最愛的龔琳娜老師的作品《忐忑》！以示對您的感激之情！”

她還沒來得及喊完，公屏火速飙出兩個字。

一道黑：不必。

【一道黑】已退出直播間

梁白白：……

接下來的幾天，梁白白刻意減少了開PK的次數，實在無事可幹時寧可找人連麥，再加上平時的聲樂課培訓，一來二去，她漸漸和公會內其他主播熟絡起來。

而大哥似乎把她那番話聽進去了，不再執着于給她打PK賽，也減少了出現的頻率，一天只來一次。出現的時間非常随意，任務也很直截了當——扔下禮物就走。當然，禮物的總數額沒有之前那麽多了，這讓梁白白心裏頭輕松不少。

偶爾大哥也會停留一段時間，但從不主動參與聊天。

幾天裏，由于不間斷的連播還有大哥打賞的引流，直播間人氣水漲船高，多的時候甚至能有十來人。

雖然相對于一場直播有幾萬人觀看的大主播來說十來人不算什麽，但梁白白這樣的小透明主播對此已經很滿意了。

——因為這點小小的成就不僅是她事業上有點起色的證明，而且能稍稍緩和一點她在聲樂培訓課上受到的打擊。

她的基本功慘不忍睹到老師都看不過眼，每堂課都要被拎出來單獨指導，還被勒令每天早上都要自行進行聲樂基礎練習。

原本她對唱歌還是有那麽一點點自信的，現在這點自信已經七零八落了。

但是梁媽媽還說過：勤能補拙，笨鳥先飛。所以梁白白堅持努力練習着。

一開始的清晨，她會叉腰站在窗戶邊練嗓，但自從不勝其擾的鄰居潑下水來以示抗議後，就只能改成刷牙做早飯準備便當時練習一下哼鳴了。

這天，梁白白拎着午飯便當在前臺打卡時，前臺值班的艾米麗和善提醒她：“別忘了下午的例會哦。”

例會一般一周一次，而這周已經是月底了。

梁白白眼睛一亮，變成了兩枚亮閃閃的金幣，搓手确認：“發工資啦？”

艾米麗只是眨了眨眼，沒直接回答。

下午迫不及待下播後，她急急忙忙趕到會議室。

剛進門，她正跟幾位認識的主播打招呼，一道脆如銀鈴、活力滿滿的女音傳來：“涼涼，這裏！你來我這兒坐！”

她扭頭尋找聲音的來源，還沒找到，一個穿着T恤熱褲的女孩已經笑嘻嘻跑過來，熱絡地挽住了她的胳臂。

“星兒？”梁白白驚詫問道。

女孩連連點頭：“是我。”注意到她的驚訝，“怎麽了？”

梁白白上下打量了下小星兒稚氣未脫的臉龐和身段，誠懇說道：“你看起來好小啊。”

雖說早就從小星兒的言辭和性格猜出她年齡不大，但沒想到這麽稚嫩，還像個高中生呢。

小星兒似乎不是很樂意提年齡的話題，撇了撇嘴，拉着梁白白在第一排位置坐下。

過了幾分鐘，艾米麗進門宣布今天的會議議程。

聽了一會兒，小星兒湊近，小聲低語說：“我覺得啊，這個月的新人獎非你莫屬了。”

梁白白驚訝：“我嗎？”

“不然還能有誰，你家大哥可不得了，汐然都被你甩到後頭了。”

“哦……”梁白白原本沒什麽感受，突然想起一事，兩眼放光，“新人獎是不是還有獎金拿？”

“是啊。”小星兒颔首肯定，“等下你可要請喝奶茶。”

“嗯嗯！”梁白白點頭應允。

她随即掰指頭算了下，大哥的禮物加上其他粉絲零零碎碎的打賞，這個月工資竟然能有兩萬多呢！公司裏很多經驗比較豐富的主播都未必能有這個數。

會議進行到一半，會議室的門忽然“哐當”一聲打開，拍在牆上。

一個人叼着一根未點着的女士香煙，穿着松垮垮的白T大搖大擺走進會議室。

鲅魚魚紫發半幹垂順、五官素淨，和以往的形象大相徑庭，梁白白差點沒認出來。

她掃視了屋內的人一眼，不以為意解釋說：“在宿舍洗澡忘記時間了。”

衆人對類似的場景習以為常，艾米麗也沒介意，笑着指了指窗邊空出來的座位：“坐吧，正好趕上頒獎。不過下次再遲到可要出門做十個俯卧撐才能進來。”

鲅魚魚置若罔聞，走到空座位處坐下。

接下來的頒獎流程裏，梁白白不出意料地拿到了本月新人獎，上臺正領獎時，臺下傳來一聲嗤笑。

一把尖細的嗓音陰陽怪氣道：“新人獎得主，分享一下私底下營業讨好大哥的經驗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