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Chapter17

Chapter 17

梁白白跟他同一張桌子上吃過飯沒有十次也有八次，從來沒發現此人是個左撇子。再說了，哪怕真的是左撇子，用右手喝個粥也勉強可以吧？

正想理直氣壯地拒絕，但是下一秒不知為何，她居然從那張毫無波瀾的臉上，讀出了一點失魂落魄的神色。

心又“啪嗒”一下軟下來。

算了算了，生病的人可能都比較脆弱，自己一個不缺手不缺腳的大活人，伸出援手來幫助一下未嘗不可嘛。

秉持着“關愛殘疾人士人人有責”的想法，梁白白伸手抹平床沿的被褥，側坐下來。

她拿起小桌上還略顯滾燙的那碗粥，用勺子攪了攪，鼓起腮幫子吹一吹，慢慢送進病人嘴中。

低頭舀粥的時候，梁白白老覺得對面的人在看她，然而在擡頭要與之對視時，對方的眼睛卻又是垂着的，似乎正專心品嘗味道。

看來是錯覺？她搖了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韓默大約真是餓了，一連吃了兩大碗熱乎乎的粥，但梁白白準備得多，保溫桶裏還剩下一碗多的量。

她又盛出一碗，再一次将勺子遞到他唇邊：“浪費糧食可恥。來，再吃一碗。”

韓默微皺着眉頭又吃了半碗，末了實在吃不下，只得用手輕輕推開碗表示抗拒。

“不要浪費啊。”梁白白感到可惜，也不忌諱，手腕一轉，就着他吃過的碗勺吃起剩下的粥來。

韓默先是微挑着眉看她，随後又想到什麽，黑色眼眸漸漸轉深，表情有些不悅。

梁白白注意到他的眼神，噎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所不妥，讪讪放下勺子，解釋：“不好意思哦，我習慣了。”

習慣？韓默眸色更深，問：“誰吃過的你都不介意？”

“當然不是啦，好歹也要親近的人吧。”梁白白邊說邊收拾起桌上的餐具。

他臉色這才舒緩一點。

心裏還是有根刺梗着，他鬼使神差朝她招了招手：“過來。”

“嗯？”梁白白不知道他要做什麽，卻下意識身體前傾，乖乖把頭伸過去。

韓默用未受傷的右手湊近她的臉，即将觸及那刻頓了頓，卻還是以不容拒絕的姿态包裹住她半邊臉頰，伸出拇指給她擦拭唇角。

“有飯粒。”他說。

空氣突然很安靜。

梁白白一動不動，眼睛直視着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皮膚感受着掌心微弱溫熱的溫度，鼻尖輕嗅着似有若無的男性荷爾蒙氣息。

她的腦子一片空白。

病房門外一聲輕響，好像是有人不慎磕到了頭。

梁白白如夢初醒，全身汗毛直豎，連忙起身跳開，慌忙看向門外來人。

看八卦看得太入迷釀成惡果，老二揉了揉額角，在大哥仿佛能殺死人的目光下走進來，放下手裏的果籃。

“哈哈哈哈，我來得不巧，你們繼續，繼續。”老二說完，十分識趣地抱頭鼠竄而去。

看到此情此景的梁白白卻恍然大悟。

原來韓默是發覺老二在門外偷看，逢場作戲啊！這樣子表演效果的确會更好一點！

她松了一口氣，看一眼牆上的鐘表，對床上的人說：“時間差不多，我該回去了，之後有空再來看你。”

說罷提起床頭櫃上的保溫桶，往外走去。

韓默扭頭叫住她：“想不想多份收入？”

梁白白回頭，提前表明原則：“賣藝不賣身。”

“……”韓默無語了一會兒，提出要求，“送飯，每天三頓。”

“醫院不是有醫院餐嗎？”

“不好吃。”

“我工作很忙的，沒時間照顧你。”梁白白昂起高貴的頭顱。

“一頓250。”

梁白白忙掰手指算了下，一頓250，一天就是750，一星期下來就賺翻了呀。

有錢不賺是傻蛋！

“成交！就是二百五這個數字不太好聽，改一下，251怎麽樣？”轉念又一想，不對啊，251不是比250還要二百五一點嗎？

但是少太多她也不樂意，于是改口道：“還是249吧！”

自那之後的兩個星期，梁白白直播以外的空閑時間就給醫院的骨折病號帶餐。

醫院離家有點遠，她很是奢侈地打車去，這樣方便一點——反正交通費同樣可以找財大氣粗的雇主報銷。

這樣一來這個活兒更簡單了，她只需要做個飯跑個腿，外快就能輕松到手。

但天底下果然沒有白吃的午餐。

老二那幾個小子居然說沒空來醫院看護，大大小小的事情就都落到了她頭上。每天除了當廚娘兼送餐員以外，她還不得不包攬喂飯、削蘋果甚至按摩這樣的瑣碎小事，整得跟個陪護工似的。

梁白白慣于照料人，倒也不覺得這些事特別麻煩……可是一碼歸一碼，一開始的交易裏沒提到會包含陪護業務啊！

還以為占了便宜，結果竟然是被占了便宜，她深深地感覺自己未谙世事的小心靈受到了欺騙。

嘤。

兩星期之後的午後，梁白白給財主打完工回到家裏。直播還沒到開始時間，她躺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刷朋友圈。

她微信裏好友并不多，發的朋友圈也少，只滑了一會兒就滑到了一個月前的內容。

老二的一條朋友圈映入眼簾。

二鍋頭：一人得道，雞犬升天[/doge]

配圖是梁白白之前給他們幾個做過的一頓豐盛宵夜。

然而吸引她注意力的不是這條朋友圈的內容，而是下面的共同好友點贊。

“一道黑大哥”這個備注明晃晃的挂在圖片下方。

難道老二也認識大哥？梁白白心裏一跳，一下驚坐起。

她忍了忍，還是沒忍住好奇，點開一道黑的個人資料截了個圖，又在通訊錄找到老二，編輯消息發過去。

幾度秋涼：老二，跟你打聽一件事。

消息發出去的下一秒，老二的消息火速無縫銜接地回過來。

二鍋頭：大嫂，請講。

梁白白：……

幾度秋涼：不是說很忙嗎？怎麽回消息這麽快？

二鍋頭：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這不是在休息嘛，休息。

二鍋頭：大嫂，您有什麽吩咐？

梁白白已經習慣他這黑道小弟一樣的中二論調，直接把剛才截的圖給他發過去。

幾度秋涼：這人你認識嗎？

那邊沉默了很久，發過來一個問號。

二鍋頭：大嫂，你是在開玩笑嗎？

二鍋頭：這不大哥麽。

幾個字如同一記重錘擊下，梁白白腦子裏“嗡”的一聲。

大哥？韓默？

什麽意思？

……大哥就是韓默，韓默就是大哥？

梁白白切實感受到她的心髒猛地停跳了一拍，一瞬間幾乎窒息。

血液恢複流動後，她還是不願接受這個答案，于是選擇性逃避：

幾度秋涼：哪個大哥？

問完，她腦子裏還很不合時宜地蹦出了一個問題：你到底有幾個好哥哥？

但老二的下一句話就像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壓倒了她僅存的一絲絲僥幸心理。

二鍋頭：還能是哪個，我大哥韓默啊。

梁白白握着手機愣了大半天，終于想明白為什麽當初提出交換微信時，韓默說手機沒電，拖到第二天才加上，敢情是創建小號去了啊！

以這個片段為前奏，所有記憶碎片慢慢串聯起來——

第一次見面時眼裏的驚訝、兩個星期前的失約、似曾相識的寡言性格……

種種跡象都讓事實板上釘釘，任憑她絞盡腦汁地想象其他各種可能也無濟于事。

幾分鐘後，梁白白頹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然後，她想起來一件事，內心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他媽的，大哥竟然是個騙婚gay！

不過吐槽是這麽吐槽，梁白白也沒敢給人扣帽子，倆人之間只是她一廂情願，人家從來沒有明确表現過對她的好感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怎麽叫騙呢？

頂多是韓默一直瞞着她這件事讓人有些生氣罷了。

既然如此，梁白白決定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不告訴他她已經知道他掉馬這回事。

接下來的幾天，她竭盡所能逃避和韓默的接觸，做飯送飯以外的事情全都推給了偷懶的老二去做，自己則能走多遠走多遠、能閃多快閃多快。

一來實在是有點被韓默之前的所作所為氣到了，二來……二來也是沒想好怎麽面對這個莫名和網絡上的大哥形象重合起來的人。

畢竟她還沒來得及，收拾好從前對大哥那點自作多情的小心思。

這天，梁白白把保溫桶裏的飯菜取出，一一擺到桌上，沒等韓默開口，就搶先道：“我還有事，你自己慢慢吃，我先走了！”

身後的韓默凝視着她倉皇而逃的背影，半晌，垂下頭，看着熱氣騰騰的湯碗。

剛出鍋的魚頭豆腐湯湯汁乳白，魚肉鮮嫩，香味撲鼻。

他用湯勺戳了戳碗裏的魚頭，忽然沒了食欲，放下勺子。

魚頭湯涼到一半時，老二急火火進來，拿上燒水壺要去給他打水。

韓默叫住他，漫不經心問道：“她這兩天跟你說過什麽？”

“你說大嫂？”老二回想了下，說，“也沒什麽事啊。噢，前兩天給我發了個你的微信號截圖問我是誰，我尋思着你倆不是早加微信了嗎，怎麽還來問……”

韓默眉頭一皺，打斷：“哪個號？”

“頭像一杠黑那個啊。”老二理所當然地說，轉而明白了什麽，訝然問，“哥你不會這麽不真誠用別的小號撩妹吧？不會吧不會吧？”

“感謝大家今天的觀看與支持，我們明天再見，拜拜啦！”

梁白白晚上直播結束，微笑着說完感謝語。正要點擊關閉攝像頭時，屏幕又閃過一片耀眼的禮物特效。

用戶【一道黑】送給主播【白涼涼】價值131400金幣的月光之城 X10

和第一次見面那次同樣的禮物和數量……

梁白白愣怔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文字和畫面，一時之間有些手足無措起來，只想快快逃離。

就在此時，私聊頻道發來一條消息。

『私聊』一道黑：明早別急着走，談一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