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Chapter18

Chapter 18

第二天早上，梁白白沒敢進病房，手裏提着餐盒，先伸頭在門邊探了探情況。

房裏很安靜，韓默還在睡覺，漆黑的眼眸輕閉，比常人略長的睫毛掩下，呼吸均勻起伏。

她松了一口氣，蹑手蹑腳走進去，把餐盒往床頭櫃上一放，正要打開，床上躺着的人忽然動了動。

梁白白一下僵住。

她頭部機械地扭過去，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哈哈，你醒了呀。”

也許是因為剛睡醒，韓默略顯疲憊地按了按太陽穴，“嗯”了一聲，然後掀開被子下床。

剛站起來，打石膏的腿似是使不上力，只得無力地倒了回去。

梁白白忍不住上前一步扶住他，“哎哎哎小心點，你要幹什麽，我幫你就好了嘛。”

韓默轉頭看她，不動聲色把手拿開，“上廁所。”

梁白白：……那這我确實幫不了。

她左看右看，沒看到老二的影子，只好嘆氣道：“那我扶你過去吧。”

衛生間在病房走廊的盡頭，還是有一小段距離的，他站都站不穩，肯定沒辦法一個人走過去。

攙起人的胳膊時，梁白白心裏突然升起一陣懊惱。不是說好送完餐就走的嗎，怎麽又做起好人來了呢？

上完廁所回來，她手法娴熟地拉開床上小桌，擺出飯菜，還沒來得及說再見，就看見韓默已經用左手拿起筷子，歪歪扭扭地夾起一個小籠包，顫顫巍巍往嘴裏送。

樣子吃力又可憐。

聖母梁白白的憐愛之情瞬間泛濫成災。

幾秒鐘後，她看着自己不受控制給人喂食的手，恨不得把這雙爪子給砍了。

她咬牙不甘心地問：“老二呢？今天怎麽沒來，是不是又偷懶了。”

韓默用嘴迎過她夾過來的包子，慢斯條理咀嚼了幾下，才道：“沒讓他來。”

“為什麽不讓？”

“要他做什麽，”韓默挑眉反問，“不是有你嗎？”

梁白白愣了下，又被這一句話挑起了這些天心裏的不滿，氣鼓鼓地小聲抱怨：“你也沒給我陪護工的錢啊。”

韓默盯着她看了兩秒，扯了扯嘴角，大言不慚：“你自願的。”

……也是吼。梁白白痛心疾首：“都怪我，太善良了。”

“……”他習以為常了。

吃完飯後，韓默心安理得地坐在床上搗鼓手機。

梁白白偷偷瞟了一眼，看他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松了一口氣。但不知為何，心裏又隐隐泛起一絲郁悶。

什麽嘛，昨天不是說有話要說嗎，現在怎麽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她悶着頭收拾餐具，也不願意先開口。

詭異的一陣沉默之後，放在口袋裏的手機“嗡嗡”振動了兩下，她掏出來看了一眼。

一道黑：[微信紅包]

一道黑：陪護費用。

梁白白胸口突地一緊。

已經肆無忌憚用大號發消息了嗎？

真正到了當面挑明這一刻，前一秒還在賭氣的梁白白反而慫了，鴕鳥心态發作，按黑了屏幕，假裝沒看到。

做這個動作的時候，她下意識往對面看了一眼，誰知此時韓默也剛好擡起頭來，和她雙目相接。

那眼神裏莫名有一種很柔軟的東西。

觸電一般，她手一抖，手機一下脫手砸地。

在眼神的主人開口前，梁白白一個箭步跑到窗邊拉開窗簾，搶先連珠炮道：“哇今天天氣好好啊陽光燦爛空氣清新我們出去散散步吧！”

韓默剛幫她撿好手機，聞言直起身來看了眼窗外。

天空一片陰雲密布。

韓默：……

說是散步，但其實能走路的就她一個。

梁白白推着輪椅上的病人下到底樓，正要往住院樓外專供休憩的庭院走去時，韓默用手止了止輪椅的輪子。

“嗯？”梁白白問，“怎麽啦？”

韓默擡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那裏有家烘焙店。

“買點東西。”

“啊你也聽說過那家店很好吃嗎？我超級喜歡那裏的奶油面包，每天來都忍不住買一個呢。”

梁白白推着他過去，看着他在玻璃櫃前挑選，一邊又忍不住唠叨，“你傷還沒好，不能吃太甜的，不然傷口容易癢，還容易留……”

話還沒說完，嘴裏就被塞進了一個軟軟甜甜的東西。她下意識咬了一口，香濃順滑的奶油夾心在口中迸濺，滿口甜絲絲的乳香。

奶油面包的味道美味又熟悉，梁白白享用得一本滿足。

看她一副快融化了的幸福模樣，韓默眼裏不由帶上一絲笑意，問：“好吃嗎？”

“好吃！”梁白白連連點頭。

好吃就行。他轉頭對一旁的店員說：“再要兩個。”

梁白白嘴裏叼着面包，愣愣接過店員遞過來的牛皮紙袋。

韓默已經拿出手機來掃碼付了錢，轉過輪椅走向大門，她趕忙追上去。

“你不給自己買一個嗎？”她一手抱着袋子一手推着輪椅，有點愧疚地問。

韓默轉過頭來，不解：“不是你說的嗎？不能吃甜的。”

“……哦。”

梁白白的胡言亂語不知有什麽魔力，還真起了點作用。就下樓買面包這一小段時間，天氣真的放晴了幾分，陰雲漸漸散開，太陽開始投射下暖洋洋的溫和光輝。

剛下過小雨的空氣很清新，帶有泥土的芬芳，梁白白深呼吸一口氣，身子惬意得軟趴趴的。

韓默的聲音淡淡傳來：“你知道我的身份了，對吧。”不是疑問，而是陳述的語氣。

剛才還軟趴趴的身體瞬間僵硬得像塊木板，梁白白不自覺後退了一步。

該來的還是來了！

電光火石之間，她想出一個應對的策略：秘技之——戰術裝傻！

“什麽身份，城管的身份嗎？早就知道了啊哈哈哈哈……”

韓默這次卻沒打算讓她嬉皮笑臉糊弄過去，表情依舊嚴肅而執着。

一陣微風吹來，兩人之間飄過一片草葉，上下左右旋轉了好久，就是落不到地面上。

尴尬的場面中，又平添了幾分尴尬。

“哈哈哈，哈，哈……”掩飾的笑聲漸弱，梁白白徹底掌不住了，垂下頭，不敢跟他對視，“好吧我承認，我知道了，你就是大哥。”

說完才感覺有點不對。明明隐藏身份的是他，玩弄人的是他，怎麽現在感覺反而是自己低人一等呢？

不行，氣勢不能輸！

正想擡頭，就聽見韓默的聲音又一次傳進耳廓，涼涼的，撩人的。

“受傷之後，我有過一次短暫的暈厥。你知道暈過去的前一刻，我在想什麽嗎？”他低低笑了一聲，認命似的，“我在想，我還沒去赴她的約。”

他伸出手擡起她的下巴，直直看進她眼裏，“你叫我大哥，那我問一句，你想不想，做大哥的女人？”

梁白白覺得，是不是剛才那片草葉飄到了耳朵，沿着耳道一路進到了心裏呢？要不然，怎麽她的耳朵和心髒都癢癢的。

可是大哥的女人是什麽鬼啦！又不是在演古惑仔。而且……

“你不是gay嗎？”梁白白脫口而出。

說完才清醒過來，她剛剛差點就被這個騙婚gay的甜言蜜語哄過去了！要不是早就聽說他不喜歡女人……

她果斷轉身要走。

韓默還沒反應過來那句話的意思，梁白白已經走出了好幾步，情急之下，他站起身來，拉住她的手腕。

“什麽意思？”

梁白白轉過頭來，一臉詫異地上下打量。早上還站不起來的雙腿，如今正好端端地站着，穩穩當當。還有緊攥着她手腕的手……不是那只纏着繃帶的右手是哪只？

“你的傷什麽時候好的？”

随後反應過來，原來他的傷早就痊愈了，之前都是在裝蒜騙她的照顧？

這就是傳說中的古0精怪嗎？！梁白白受到了極大的精神沖擊，感覺自己一片好心都喂了狗。

韓默臉色只微微一變，狀似未聞，繼續剛才的疑問：“給，是什麽意思？”

梁白白看他還賊心不死，想掙又掙脫不開，氣得差點哭出來：“不要再裝了，我都聽說了，你是同性戀，對女人沒興趣的，別想再騙我了。”

同性戀？對女人沒興趣？韓默皺起眉頭琢磨起來，氣氛再一次沉默。

過了好一會兒，梁白白看見對面的男人俊朗濃烈的眉緩緩舒展開來，下一秒擡頭同她對望，嘴角難得地噙上了一絲笑意。

那絲笑意慢慢擴大開來，甚至沾染上他的眉梢眼角，變成了一個極為愉悅的笑容。

梁白白被他笑懵了：“你笑什麽呀？”

韓默還是笑，這下甚至連肩膀都笑得抖動起來。

梁白白用看傻子的眼神注視他，同時默默在心裏數了下，這人笑了足足有半分鐘之久！

手腕還被他握在手裏，她嘗試掙開，卻立馬被韓默反手拉近身前。

“你說得對，”他低聲在她耳邊說，“我的确對女人沒興趣，”

頓了頓，啞聲強調：“但我對你有興趣。”

他拉過梁白白的手，把那細膩白嫩的手掌貼近胸膛。

心髒熾熱的跳動一下下從掌心傳遞到胸口，帶動她自己的心髒也跟着異于常人地跳動起來。

咚。

咚。

咚。

一下，又一下。似乎有只野獸正在沖撞，要沖破骨肉的牢籠。

心跳聲不會說謊。

“刷”的一下，後知後覺的，梁白白的臉紅得快要滴下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