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驚鴻一瞥

驚鴻一瞥

“祁前輩,如若你那方有事無法親臨,至少也該派遣個親随前來說明一二。”

“畢竟這是我們共同定下的允諾。”

“凡人都講求一諾千金,我輩修士,更應重諾守信。”

陣法環繞的飛虹舟內,駱長青手持古鏡,平緩出聲。

她知道自己的這番話語不一定能傳送到位,也知道朝着一名煉虛境前輩吐露抱怨之辭很不明智。

但她還是選擇了直抒胸臆。

修士修心,不是修佛。

小小地輸出一波後,駱長青感覺自己道心通暢多了。

現在距離相約定的時間已過去好幾日,抱着不留遺憾的想法,她并沒有拂袖離去,而是選擇了再等等。

這一等,又是十日過去。

翌日清晨,駱長青撤去屏蔽陣法,走出了船艙。

正于不遠處盡力守護的呂柔見狀,立馬掠回舟船,朝着自家宗主恭敬行禮。

駱長青走到舟首位置站定,美目淡淡掃過眼前這個待了小半月的山谷,啓唇道:“回宗。”

“遵宗主令!”

呂柔回答得很幹脆,但心底的好奇卻濃郁到快要從身體裏溢出。

‘宗主這是見沒見着那位前輩大佬啊?’

‘會不會是那位大佬動用了什麽強大的術法,已跟宗主談古論道了好幾日,只是沒讓我感知到其存在罷了。’

‘還是說,宗主被大佬放了鴿子?’

心思念轉間,呂柔略微擡眼,朝着船首之人悄然打量而去。

卻見駱長青舉止自然,神色如常,一如半月之前剛剛抵達這裏之時。

猜測無果,宗主私事又不好随意打聽,呂柔收回目光,取出靈石往能量爐裏一放,當即操控着飛虹舟返程。

歸途中,駱長青并沒有像來時那樣直接進入屋內修煉。

她略微掐指,将飛虹舟的防護光罩撤去些許。

勁風呼嘯而來,卻在臨近駱長青身體之前朝着兩側分散開去。

半步化神之軀,即便氣息全然收斂,尋常外力也難以傷及分毫。

以神念為筆,于蒼穹作畫。

心境自然天地寬。

就在駱長青默然感悟天地的時候,一艘約百丈長的飛行法器突然出現在飛虹舟的側前方。

那是可容納千人的中型法器,名為破雲輪。

與飛虹舟的小巧相比,破雲輪就像是一頭體型巨大的兇獸,僅是它船頭伸出的球鼻,都比前者大很多。

若是在凡界,兩者相遇,小型船只唯有遠遠繞道,才不至于沖撞到權貴,落得個覆滅的下場。

然,修行界的實力卻不是以體型大小來論。

所以,當瞧見那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破雲輪時,無論是駱長青還是呂柔,心緒都并無絲毫波動,更沒有要避讓的意思。

別說是兩艘飛行法器沒有撞航線,就算是撞上了,需要退避三舍的,也不會是飛虹舟。

兩船相交而過,在駱長青的感識之中,破雲輪上的一切都無所遁形。

甲板上鬧騰的是一群剛剛踏入修行之門的年輕男女,數名金丹修士暗藏在四周,看起來應該是那些年輕人的護衛。

整艘破雲輪,也就一名坐守艙內的老者修為夠看一些。

元嬰初期,而且還是依靠丹藥強行突破晉級的。

眸光匆匆一掃,駱長青便不再關注那巨輪。

破雲輪上,正在甲板處玩鬧的年輕男女們也看見了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飛虹舟,以及立于舟首的白裙女子。

那女子身姿高挑,氣質出塵,錦繡雲霞在其腳下,也不過淪為了其風華的陪襯。

僅是驚鴻一瞥,便已勝卻人間無數!

前一刻還在盡情歡鬧的男男女女,皆都安靜了下來。

那般感覺,好像自己再出聲喧嘩,就會破壞掉那份美韻似的。

“調頭!立即調轉方向!快快快,給本少爺追上那艘飛虹舟!”

一道不和諧的嗓音,打破了破雲輪甲板處的寧靜。

好些年輕修士皺着眉頭朝聲源處望去,結果卻在看見李德的那瞬間,趕緊收斂起了惱意。

作為修行世家李家新生代的嫡公子,李德不僅能在族內橫着走,就算是在這艘不屬于他李家的商船上,也無人敢去惹他不快。

因為幫忙鎮守商船的,正是李德的爺爺,李權盛。

就連船主都得敬其三分,更遑論是其他人了。

……

飛虹舟前行沒多久,呂柔就發現先前遇到的那艘破雲輪竟是朝着自己這方追了過來。

“嗯?感覺來者不善啊。”

心裏正這般想着,一股強大的吸力便自破雲輪前端爆發而出,生生将飛虹舟拽停在原處。

緊接着,一道故作關切的男子嗓音也在靈力的加持下傳來:“前方仙子是要前往何處啊?”

“此環琅界有着諸多險處,仙子不若與我等同行,我這飛輪有強者相護,可以最大限度保障仙子的安全!”

聽聞此言,呂柔只覺可笑之極。

她快速掠出,在舟尾處站定,目光穿過薄雲落向前方巨輪,冷冷出聲:“速速退去,此事我可當作無知者無罪來處理。”

若不是顧及雲海宗的名聲,就先前對方強行逼停飛虹舟的舉動,呂柔都想要打上破雲輪了。

但破雲輪上的李德顯然沒有足夠的覺悟。

他見那小小的飛虹舟內又出現了一名美人,眼睛都快要看直了:“姐姐說話好兇,你跟你道侶相處難不成也是這般..”

“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呂柔沉着臉打斷對方的嬉皮笑臉,“這麽喜歡說三道四,牙就別再要了!”

語罷,她擡起手,隔着兩船之距,朝正色眯眯盯看自己的青年扇出一掌。

破雲輪上,李德尚未來得及反應,暗藏四周的數名金丹護衛已是疾速奔出,擋在其主身前,拔劍嚴陣以待。

他們可不像李德那般草包。

瞧着呂柔出手那架勢,就知對方是個不好惹的修士。

當然,以他們的金丹修為,能感知到的,也就這些了。

呂柔的掌勁眨眼便至,轟碎破雲輪自帶的防禦光膜後,擊在了護衛們的身上。

卻見,平日裏鼻孔朝天、眼高于頂的金丹護衛們,一個照面就被打飛。

趴在甲板上大口吐血,吐完就暈了過去。

而橫掃完護衛的掌勁還沒有消耗殆盡。

雖然已經變得極其微弱,但教訓一個李德還是綽綽有餘。

瞧見這一幕,甲板周圍的修士們全都傻了眼。

李德更是如此,他一臉菜色,跌坐于地。

想要呼救,卻被迎面而來的勁風吓得說不出話,只能從喉間擠出幾個難聽的音節。

“放肆!何人膽敢出手傷我李家嫡系?”

夾雜着靈力的斷喝聲從船艙內滾滾蕩出,将襲至李德跟前的掌勁擊得四散而碎。

随着斷喝聲一同出現的,還有一名老者。

老者面容普通,但衣着華貴,此人正是李德的爺爺李權盛。

見着撐腰之人到來,李德勉強支棱起雙腿,打着顫跪伏在李權盛腳邊,開始告狀:“爺爺!你一定要為孫兒做主啊!她們欺我李家無人,爺爺你可不能就這麽放她們離開!”

李德一邊說,一邊側頭用餘光打量呂柔那凹凸有致的身材。

他惡狠狠地想:讓你耍威風,待爺爺廢了你修為捉回族內,看小爺怎麽玩死你!

自己孫子有着怎樣的德性,李權盛又豈會不知?

不過在他看來,自己的人再怎麽有錯,也輪不到外人來教訓。

于是,瞪了李德一眼後,他便望向了飛虹舟上的呂柔:“傷人之事如何了?道友拿個章程出來吧。”

在先前擊碎對方掌勁之時,他已知呂柔與自己一樣修為同為元嬰。

對方在小境界上要高出自己一籌,但自己這邊有着破雲輪的陣法加持,雙方整體實力應該是不相上下。

至于飛虹舟上的另一名女子,李權盛沒能探出對方的修為境界。

這種情況,要麽是那女子修為遠超于自己。

要麽是其身上佩戴有屏蔽感知的法寶。

或者體質、功法特殊,尋常法子難以窺見具體。

究竟是哪種情況并不重要,對于李權盛來說,總之不可能是第一種就行了。

那女子看起來不過二十七八,修為要是遠超自己,那還不得是個化神境強者?

整個環琅界才有幾個化神境?

開玩笑也不敢這樣開的!

飛虹舟上,呂柔都快被李家一老一小的厚顏無恥行為給氣笑了。

她懶得跟對方扯經,正欲祭出兵器去會一會那糟老頭子,手臂卻被人輕輕按下。

駱長青不知何時來到了舟尾,示意呂柔不必行禮後,她輕啓紅唇:“宗務繁忙,不要在此多浪費時間。”

呂柔立馬點頭:“好的,那我速戰速決!”

駱長青卻是踏上一步,輕描淡寫地道:“我來吧。”

此言一出,呂柔的眉心便‘突突’跳了起來。

她知道,破雲輪上蛇鼠一窩的爺孫倆,要倒黴了!

自家宗主一般不會輕易出手,一旦出手,必是雷霆手段。

駱長青能夠年紀輕輕就坐上宗主的位子,超強武力值僅是其中一方面。

她的心性,以及處世之道,同樣也是關鍵性因素。

畢竟,修行一途不只是與天争,與地争,更是與人争!

駱長青擡眸看向李權盛,屈指一彈,一柄以靈力凝出的小劍頓時就朝着後者飄然而去。

小劍僅有巴掌般長,速度不快,卻給人一種不可阻擋的感覺。

被駱長青目光鎖定的那一瞬,李權盛就在心中暗道不好。

但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猶豫不決。

他當機立斷,将修為之力盡數調出,彙聚成防禦,擋在自己與李德身前。

緊接着,他又從儲物袋中取出兩枚保命玉簡,形成第二重防禦。

做完這些,他覺得還有些不夠,又趕忙調出破雲輪的陣法之力,形成第三重防禦!

就在周圍衆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中,靈力小劍也來到了攻擊目标的前方。

劍鋒所過之處,陣法之力轟然而破。

甲板上的衆修士只覺腳底一震,身形不穩紛紛晃倒。

小劍繼續前行,與兩枚玉簡相撞,金鐵交鳴之聲響徹雲霄。

兩枚能夠阻擋元嬰後期強者全力一擊的玉簡,連三息都沒有撐到,已然碎裂成一堆玉粉。

而後,小劍斬破李權盛的防禦,終于炸裂。

巨大的靈力沖擊令得李權盛鮮血狂噴,也将其腳邊的李德掀飛而出。

李德哀嚎着撞向桅杆,骨骼碎裂,一口利索的白牙磕得半顆也沒剩下。

相較于李家爺孫這邊的慘樣,同在甲板處的其他人卻是毫發無傷。

能将靈力控制到這個份上,破雲輪上的衆人此前別說是親身經歷了,就連聽也沒聽說過。

直到此時,一輪船的修士才後知後覺地知道,仗勢欺人慣了的李家爺孫,這一回是踢到鐵板了。

兩人是真的慘,但大家也是真的非常痛快。

風平浪靜之後,修士們争相望向飛虹舟所在之處,想要再看看那位人狠話不多的絕色仙子。

卻只見前方雲卷雲舒,哪裏還有飛舟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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