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老狐貍們
老狐貍們
走馬城西,高空之上。
駱長青靜靜打量着被自己攔截在此的黃袍男子。
對方身體周圍還殘留着尚未散去的陣法波動以及空間波動,想來應是從某個地方匆匆傳送而來。
此人有着化神境的修為,袍角處所刻畫的紋印,與先前提刑司衆人公服上的一模一樣。
‘原來是有着提刑司高層做靠山,難怪一個司部之中的隊長行事膽敢如此張狂。’
當駱長青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陶銳的時候,後者也在眼也不眨地注視着她。
相較于駱長青的波瀾不驚,陶銳的心緒可謂是波翻浪湧。
他從一開始的憤怒,到驚訝,到狐疑,再到忌憚,不過轉瞬之間。
眼前女子氣質出塵,冷豔矜貴,更有一身內斂卻又絲毫不弱于自己的修為波動。
她來到走馬城究竟有何目的?
與霖兒起沖突,是巧合還是另有深意?
莫非是城主老兒知道了我族的密謀,所以找人前來試探?
陶銳越想越心驚,連後背都沁出了一層冷汗。
但他畢竟是經歷百餘年風霜洗禮的老狐貍,心裏再怎麽慌亂,面上都沒有表露出分毫。
他保持着怒意,冷哼出聲:“你是何人?可知在城內公然對四司之人下死手乃是重罪!”
聞言,駱長青亦是在心中冷笑。
這陶家人的行事風格還真是一脈相承。
上下嘴皮一碰,黑的都能說成白的,還擅長給人挖坑扣帽。
“罪與非罪,你說了可不算。”駱長青淡淡開口。
一聽這話,陶銳心裏的緊張頓時又增加了幾分。
他不由自主地想:我說了不算,那誰說了算?城主老兒嗎?這女子的身份果然有問題!
一番腦補後,他決定先發制人。
除了試探眼前女子的功法外,還能順道探探城主的态度。
他陶銳倒要看看,若是自己與那女子鬥得兩敗俱傷,城主會不會出手?
“哼,有沒有罪,你且随老夫回提刑司審訊一遭便知分曉!”陶銳甩袖出聲。
與此同時,三柄金色長劍自其袖底而出,帶着一往無前的氣勢,直朝駱長青的胸腹及咽喉射去。
劍吟清脆,震蕩四方,劍光縱橫間,似連天竅之上的星辰也要暫避鋒芒。
戰場之外,五六道身影隐于暗處,關注着天香閣上空的情況。
這些人都是城內各大家族、門派的當權者。
眼下執法者與外來強修發生了這麽大的沖突,他們又怎會無動于衷?
就這會,他們的玉簡還在不斷震動,一則則相關情報飛速彙報到他們手中。
“陶銳那老東西是腦子不清晰還是吃錯了藥?晚輩惹出了小問題,他非但不去解決,還要将矛盾擴大,有必要嗎?”
“他的對手便是今日在城外除魔的那女子吧,運氣也忒不好了些,剛進城就對上了陶銳,今後怕是很難再在走馬城待下去了。”
“別說今後那麽遠的事了,只說眼下,那女子能否全身而退就是個大問題。”
“你們沒看出來嗎,陶銳使的是他的成名絕技,烈日刺虛,早些年不知有多少強者折損在此招之下,那女子若是應對不當,可要跌個大跟頭。”
遠處衆人對自己的議論,駱長青自是不知。
此時此刻,面對着陶銳突然發動的猛攻,她既無一絲一毫的慌亂,也沒有任何小觑。
她站在原處不閃不避,右掌朝着旁側虛虛一握,一柄三尺青鋒已是被其握在掌間。
相比起正飛速射來的三柄金色長劍,駱長青手中的劍便顯得樸實無華了許多。
劍柄處沒有任何配飾,劍身也是幹幹淨淨,沒有符紋、法寶的加持。
單從表面看去,實在是平平無奇。
但實際上,這并不是一柄普通的長劍,它是駱長青的本命靈劍。
沒有配飾,是為了出劍的速度更快。
沒有刻畫符紋,鑲嵌法寶,是因為駱長青的靈力就是其最好的加持。
金色長劍的逼近,将它激出了無限的戰意。
劍身輕顫,嗡嗡而鳴,低沉悅耳的聲音,像是在醞釀一場盛大的風暴。
三柄金劍沖着要害之處直刺而來,駱長青卻一點要理會的意思也沒有。
她轉過身,擡肘,朝着後方某處虛空一劍斬出。
“铛!铛!铛!”一連三聲金鐵撞擊的聲音在夜空中響徹而起。
只見,原本空無一物的夜色,忽然被豁開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三柄金劍哀鳴着自裂縫中墜出,其中兩柄當場崩潰,在高空之上炸成了碎片。
剩下那柄情況稍好一些,雖也破損多處,但好歹沒有爆開,它旋轉着斜飛而出,朝着其主人所在之處繞行回歸。
反觀駱長青身後,聲勢浩大的攻擊連她後背一丈之距都沒挨到,就被其自身靈力盡數擋下。
好似焰火盛放,絢麗、漂亮,卻并沒有殺傷力。
直到這時,好些觀戰者才反應過來,原來陶銳的正面攻擊只是障眼術法,他的真正殺招,其實是隐在人身後偷襲。
不愧是老狐貍,真陰!
但那又有什麽用呢?
還不是被黑衣女子輕輕松松就破解了,人家就只揮了一劍!
這麽看來,那黑衣女子要麽是劍道造詣深不可測,要麽是修為境界遠高于陶銳。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都說明其實力十分了得,也不知今後有沒有機會結交一二?
戰場上,駱長青再次與陶銳遙遙相對,她右掌持劍,左手垂于身側,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的地方,悄然掐了個法訣。
不遠處,陶銳陰沉着一張老臉,召回了唯剩一柄的金色長劍。
感應到長劍已是處于一種半廢的狀況,他的心就像是在滴血一般。
要知道,為了打造這三柄金劍,自己不僅砸了大量靈石以及靈材,還欠下了好幾個煉器師的人情。
如今卻被人一劍斬成了廢銅爛鐵,如何不令他為之上火。
而就在陶銳強忍着怒氣準備把金劍收回納戒的時候,掌中劍卻突然從中斷裂。
一道無形的劍氣刺入他手心,沿着其手臂經脈一路飛馳,最後在鑽入心腔之前,被陶銳險之又險地絞滅開去。
陶銳将湧動到喉嚨處的鮮血強行咽下,再度擡眼望向對面的黑衣女子時,眸底已是泛起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駱長青毫不避讓地與之對視,并沒有因自己堪稱完美的戰局開端而沾沾自喜。
她心裏很清楚,對方的失利在于錯誤地判斷了自己的戰力。
但這并不代表自己的實力可以碾壓對手。
真要拼起來,究竟是誰笑到最後還未可而知。
戰場上出現了短暫的寧靜,但劍拔弩張的氣氛卻絲毫沒有減緩。
好似就在下一刻,一場驚天動地的戰鬥就要在天香閣上空爆發開來。
就在對戰雙方都在一擊之後重新審視對手的時候,半空中卻是有着兩道長虹呼嘯間疾馳而來。
那是兩名同樣有着化神境修為的強者,隔着老遠,都能感應到自他們身上擴散而出的強橫波動。
駱長青握緊了手中長劍,靈力也在不露聲色之間運轉到了最大。
她與祁歡歡初來走馬城,可沒有朋友急急趕來調和。
若是所料不錯,聞訊而來的兩人應該也是走馬城內的掌權高層。
只是不知,對于這場沖突,他們會采取什麽樣的方式來處理?
正如駱長青所猜測的一樣,趕來這裏的兩人身份與陶銳一樣,皆是掌管四司之一的司長。
掠行在前方一些的,是鎮魔司司長周平铠。
在他身後,則是城防司司長李宏。
兩人的聲勢遠遠傳蕩過來的那一瞬,陶銳便已感知到了誰是誰。
但他心裏卻無半點同僚趕來的喜悅,反倒是臉上的陰霾又增添了幾分。
那兩人與自己一直都不對盤,要指望他們過來幫自己撐腰,還不如指望自己。
“陶兄,萬莫沖動,今日之事就是個誤會,來者是客,莫要再出手了啊!”
“陶司長!天香閣之事現已由我鎮魔司全權接管,若是無事,你便先回吧。”
人未到,聲先至。
就是那話裏話外的意思,直令陶銳氣血上湧。
‘天殺的!你們還能将袒護之意表露得更明顯一點嗎?’
心裏這般想着,他對于黑衣女子是城主找來之人又再度堅信了幾分。
聽聞來者的話語後,駱長青卻是感到一絲意外之喜。
她并不認為對方所言是為了麻痹自己,因為沒那必要。
在三名化神境強者的圍攻下,別說是自己一個人了,就算加上祁歡歡,也不見得能在他們手上讨到便宜。
排除對方是在故意擾亂思緒的動機後,事情就變得玩味起來。
駱長青先是傳音讓祁歡歡不要參與高空戰場,而後,自己也好整以暇地觀望起來。
周平铠與李宏到來之後,一左一右就将陶銳架了起來。
“陶兄,你真是糊塗啊,今日之事,明顯就是提刑司不占理,你若是執意要為你那不成器的玄孫出頭,那事态就不好收拾了。”
“不錯,四司本為一體,身為司長,所言所行更應該為整個城池的安定着想。”
聽着同僚們看似公正但實為偏幫對手的言語,陶銳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但他知道今日自己于情于理都再占不了立場,于是也樂于借坡下驢。
反嗆幾句之後,裝作在兩名同僚的勸阻中離開了此地。
至于仍舊躺在天香閣內的玄孫,他理也未理。
感應到陶銳真的離去後,周平铠與李宏這才相互冷哼一聲,換上一副春風和煦的面容,掠向駱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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