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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水霧攀附在車窗上，不大不小的雨水滴滴嗒嗒，持續不間斷地沖刷着整座城鎮。

梁詩穎撐着傘，他們從育佳裏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整個暗了下來。

她從包裏拿出車鑰匙。梁詩穎開車慣來平穩，不争也不搶，車廂裏一時靜谧無聲，又過了一會兒她才想起來問高臣颢怎麽會來；

“早上爸不是提過要去參加攝影比賽的事麽。”少年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他語調平和的道：“比賽地址在柳滬鎮，媽也跟着去了。”

畢竟曾是攝影界小有名氣的攝影師，靠這行吃飯的、梁父自然也是沖着大賽獎項去的。

說起來這個金繡球大賽高臣颢也還有點印象。那時候梁父也跟現下一樣高高興興的去報了名，最後平平無奇的摘了個金獎的名次。

經他這麽一提梁詩穎才記起來早上的小插曲。這事兒吧，主要還得是他們家梁太太不夠堅定、也太沒原則了！居然沒攔住，還真讓老頭子去了。

到時候萬一舊傷又疼了她可是不管的……

她是真拿自家爹媽一點辦法都沒有，梁詩穎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一時間萬分喟嘆。

高臣颢等了一會兒，見她真的沒有接着追問的打算才無奈又妥協的從上衣口袋裏勾出了個小東西給她；

鑰匙扣碰撞發出細微的聲響。紅彤彤又圓潤可掬的酸梅君搖搖晃晃地扭過頭，正一臉滑稽的看着她。

“這不是……我的鑰匙？！”

這鑰匙扣還是當初她特別掏來的小蘭姐姐同款。

梁詩穎這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自己今早出門太急，竟然把家門鑰匙落下了。

梁詩穎鑰匙多，全挂在一起既不方便攜帶還總是叮叮當當地弄出聲響、所以她向來不會把各種鑰匙拴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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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又碰巧梁家父母都不在家，難怪高臣颢會“被迫”來給她送鑰匙……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麽說你冒失？”少年略一揚眉把鑰匙還給了她。

高臣颢的神情平緩，比起剛剛的時候，現在他的心情好像還挺不錯……

梁詩穎猜的不錯，高臣颢的心情确實很好，尤其是後肩上的痛感讓他由然生出一種興奮的感覺。

如果說上午的時候他還不确信自己究竟是處在幻覺亦或是夢境中的話，那麽這一刻他肯定了。

雖然搞不清楚這些不科學的事究竟是怎麽發生的；但高臣颢可以肯定的是當下他真的重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他十八歲的那年。

之後悲劇都還沒有發生，一切都還來得及……

這麽一想他這次挨了這一下還挺值的不是？

眼下再回憶從前的事，他确實也記不太清其他細節了，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那年絕對沒有發生今天的這些事。

現在想想，那時候的自己是真的叛逆又自我。高臣颢依稀記得他十八歲生日過完，第二天一清早就馬上回了學校，那時候他那麽讨厭梁詩穎、又怎麽可能去給她送什麽家門鑰匙。

…………

姐弟倆回到家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七點半。盡管衣服上還散發着豆奶過分香醇的味道，但高臣颢好像一點也不介意，尤其跟從前那個潔癖的少年判若兩人。

“晚餐想吃什麽？”

梁詩穎換上室內拖鞋，見高臣颢拿出手機準備叫外賣，才打消了煮面條湊合一餐的念頭。

“我都可以，你點自己愛吃的吧。”

梁詩穎放下包，又去開放式吧臺給自己充了杯咖啡。不過高臣颢訂餐的這家店速度還挺快，她才喝到一半外賣便送到了家門口；

整個晚上她看上去都很鎮靜，高臣颢也難得沒再鬧情緒找她的茬，說起來這還是頭一回父母不在，他們私下能相安無事的和平共處。

梁詩穎幾次擡眸看他。高臣颢吃得快，他迅速解決掉自己的晚餐後就一直握着手機戳戳點點、也不知道究竟在做什麽。

梁詩穎一貫知道這人長得好，要不然她也不會畜牲的看上比自己小六歲的弟弟。

少年人眉眼微斂，那張分外好看的臉完全戳中她的喜好，鼻梁直挺，薄唇輕抿着，柔軟的黑發因為晚上淋了雨所以現下還顯得有些濕潤。

高臣颢安靜的坐在她對面，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手機，神情間卻參染着幾分慵懶。

#千錯萬錯，都是顏狗的錯#

女人無聲的抽.了口氣。時間也不早了，她得抓緊填飽肚子，“我吃好了，你後肩的傷待會兒要我幫你上藥嗎？”

“不用，我自己來就好。”少年語調平平，只是他這麽回答的時候壓根沒有要擡頭的意思。

鑒于他們之間的關系還沒有到十分親密要好的地步，而且他好像很忙的樣子，梁詩穎便也沒再強求。

他們誰也沒有提起傍晚時高臣颢在醫務休息室語出驚人的那段小插曲。

梁詩穎收拾好桌子，見他真的沒有要她幫忙的意思才打算回房間。臨上樓前她想了又想還是主動給了個臺階：“如果有什麽需要你就喊我一聲。”

怎麽說高臣颢都是因為自己才受的傷，如果真有需要的話她肯定随叫随到！

少年人坐在餐桌前，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樓的轉角後，他才擡起頭。

套着純黑外殼的高檔手機被主人随意的扔在一邊，沒人知道其實從一刻鐘前起它的屏幕就始終停留在桌面的狀态沒再改變過。

……

高臣颢關掉了一層的燈，客廳裏驟然暗下來。

視線模糊後嗅覺倒是更加敏銳了。豆奶幹涸後的味道實在不好聞，他啧了一聲，終于忍不住脫掉了身上這件讓他嫌棄得不行的襯衣。

只是在回房前，茶幾上的馬克杯忽然引起了高臣颢的注意。

靠着吧臺角燈微弱的光亮才隐約能看清少年颀長的身形。

高臣颢端起杯子，他細細的抿了口已經涼透的咖啡，有些苦，不過入口時淡淡的果香倒是讓人上瘾。

昏暗作掩，他斂眸，眼尾處漸漸暈染的紅并不明顯。

少年人的呼吸略略粗重了些，可當貼近她喝過的咖啡杯時，高臣颢的動作卻是格外的輕柔。

沒有以往的煩躁和不耐，他小心翼翼地親吻着杯沿，唇齒打開、又舔了舔。

“梁詩穎……”剛滿十八的年輕男人嗓音低沉，他仿佛在低喃着什麽亘古不變的咒語。

“這一次我不會再弄丢你了，姐姐。”

所有的一切都會如你所願，姐姐，我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

-

大概是前一天發生的事太多了，梁詩穎這一夜睡得倒是特別好。一覺睡醒她的黑眼圈都消褪了不少；顏值回升，梁老師連帶着心情都愉悅了起來。

女人細細地哼着歌，今天梁太太不在家，準備早餐的工作就落到了她的頭上。不過好在梁老師秀外慧中，憑着幫梁太太做了十七年家務的工作經驗、一頓早餐而已也算不得什麽大事！

梁詩穎從冰箱裏拿出雞蛋和速凍水餃，然後又給高臣颢榨了杯果汁。正當她煎好雞蛋時，高臣颢也下來了；

她們家大男孩今天也特別好看。

梁詩穎偷瞟了兩眼他襯衫領口下饞人的鎖骨，又怕被發現遂而不得不裝出一副淡定老成的模樣。

高臣颢從前确然很少刻意打扮自己，又不是女孩子、他一貫講究怎麽舒服怎麽穿。

可現如今又不同了。

既然姐姐喜歡，那他自然是要配合一下的。

“你起來了？正好，幫忙把早餐端過去吧，我這會兒走不開。”女人就差拿筆在自個兒臉上寫下“正兒八經”四個大字了。

她邊說着，還要留心用炒勺翻動鍋裏正在烹饪的培根卷。

“……你榨了果汁？”高臣颢一眼看見了餐盤邊上綠油油的一杯東西。

老實說這東西真的勾起了他很多回憶。

兒時因為身體虛，梁母便找了營養師朋友特地為他編寫了一套養生健體的食譜。後來随着年齡的增長，高臣颢終于一點點的告別了特殊的飲食起居；

不過喝果汁補充維生素的這一點，不管是梁母還是梁詩穎、她們好像都戒不掉每天特地為他準備的這個習慣。

梁詩穎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她低低的啊了一聲：“抱歉，我忘了你現在可以不用喝這個了。”

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

女人扯了扯嘴角幹笑了兩聲，她不自主地舔了舔唇對他說沒關系，“放着一會兒我喝吧。”

高臣颢略略偏過頭，他眉眼深邃，似乎正要說些什麽、突然傳來一陣門鈴聲打斷了他；

“這一清早的，會是誰來了？”梁詩穎有些疑惑的擡眸張望。

“……我去看看。”

高臣颢是這麽說了，可是他去了半天也沒見回來。

梁詩穎的培根卷都出鍋了，她關了火也跟出去瞧了兩眼，卻是沒想到門外來人居然是她的朋友；

“小五？你怎麽來了！”女人莞爾笑了起來，她看上去很驚訝，好像确實沒想到他會來。

常铠淺淺的笑着揚了下手裏拎的東西，語調明朗又溫柔：“小穎，我帶了你愛吃的汽水包，另外還有點事想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