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27
1980-27
陸柚背着溫熱的豬草回來的時候,就被興奮的高雪萍拉着巴拉巴拉說了虹姐從試裙子到改裙子然後到帶着新裙子高高興興離開的全過程。
大概是因為自己也情緒激動,所以有些內容重複了好幾次,但是陸柚一點不耐煩都沒有,認認真真地聽她說完。
等高雪萍說完之後才發現自己拉着陸柚說了好一會兒,而陸柚還背着背篼沒有放下來呢。
她後知後覺地感到不好意思,臉上一紅,連忙伸手去幫陸柚取下:“對不起啊柚子哥,我都昏了頭了拉着你說了那麽長時間,你的肩膀都被勒痛了吧……”
看到背篼裏大概就三分之一而且還松松散散的豬草,高雪萍嘴巴快于大腦直接脫口而出:“啊,就這麽點兒豬草啊!”
這回輪到陸柚臉紅了:他能說他當時雖然借口打豬草,但實際上也是想去打一背篼,結果出去之後看到路邊一蓬又綠又茂盛的野草就揮舞着鐮刀割,結果割了一半被路過的好心嬸子提醒自己割的是豬殃殃。
雖然有句話說豬什麽都能吃,但實際上豬還是蠻挑嘴的——尤其是在眼下這種條件沒有香噴噴的豬飼料,糧食也不敢多加的年代,從田間地頭路邊溝溝田埂這些地方采集的豬草就成了豬長大長肉長膘的最主要來源。
想要豬大口大口吃下這些豬草,當然是避免豬不愛吃和不能吃的。
而豬殃殃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來源于豬吃了這個草會變得病怏怏——吃了這個野草會生病,當然不能用來喂豬了。
不愛吃的還好解決,餓極了也許就囫囵吃了,可是不能吃的就太糟糕了,豬得病了那瘦下來的都是肉都是錢啊。
大概陸柚在落霞村也是挺“有名”,大家都知道他這麽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還和高晉年皆為契兄弟的小知青,見他細皮嫩肉且态度謙虛,這位桂芬嬸子便給陸柚說了不少看起來嫩嫩的,其實豬都不願意吃的野草。
比如莖有棱條,在幼嫩期莖與葉背面為紅褐色,嫩嫩的甚是招人喜歡的臭草;嫩葉可以炖雞蛋吃,根可以熬水治療小感冒小咳嗽的豬不嗅;用醬油醋和辣椒蒜末涼拌很好吃但是豬也不願意吃的折耳根;還有長得像是艾草的蒿枝,常見的葎草,刺五加,筆管草,荨麻…… 這些味道很大又毛刺刺的野草無一不是陸柚剛才一路看過來長的很茂盛準備待會兒往回走的時候割的。
應該仔細想想,在村裏人天天都要出去打豬草的情況下,為什麽這些顯而易見的地方還有那麽多的“豬草”等着陸柚這個門外漢去收獲吶?
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這些不能做豬草啊!
被桂芬嬸子拉着“科普”了一番,陸柚整個人都麻了——在他看來那些野草長得也太相似了,苜蓿頭和醡漿草、一年蓬和馬蘭頭、苦苣菜和野莴苣和山莴苣……簡直傻傻分不清楚,如何能挑出正确的苜蓿頭馬蘭頭苦苣菜?
所以最後陸柚也就在桂芬嬸子的熱心幫助下打了一點豬愛吃的拉拉秧、粘糊菜、鬼針草(這名字居然是豬能吃的?)、抽筋菜、水葫蘆這些,等桂芬嬸子離開去忙她的活兒去了後,陸柚背着背篼在周圍團轉了一圈,恹恹地回家去了。
然後就被高雪萍直接喊了一聲“這麽少”,哎,說真的陸柚臉蛋發燒真有點無地自容的感覺。
XXX
不過沒等他狡辯(bushi),高雪萍已經幫他圓了回來:“這個份量正好,這個時候打豬草有點太早了,這會兒的豬草還是溫熱的,還有[熱毒]在草裏頭,豬要是吃了會拉肚子的。得等到傍晚太陽沒什麽溫度了,那些豬草也涼下來了,才适合去打豬草呢。”
這是高雪萍的經驗之談,因為打豬草都是村裏女性的工作,尤其是家裏有女兒的,這些十幾歲的姑娘會背上背篼拿起鐮刀呼朋喚友地一起去打豬草。
手腳麻利的還能在打完豬草回家之前和小姐妹們找個小山坡坐着一起吹吹晚風小聊一會兒。
“柚子哥你就別去這個活兒了,等會兒我去打豬草。”
如果之前高雪萍只是因為知青點那邊流出的陸柚“身嬌體弱(bushi)”的傳言再加上親眼看到陸柚身板清瘦不像是個能幹重活的這些同情濾鏡而照顧他的話,那麽在親眼見證了自己在陸柚的指導下改了裙子的款式得到了客人的肯定後,她便覺得——柚子哥就是只适合用腦拿筆杆子,不适合幹這些體力活,讓柚子哥幹農活,簡直是暴殄天物!
(不知道自己突然被吹成[天物]的陸柚:?)
XXX
到了晚上十點,高晉年還沒有回家——可能這個點在幾十年後還算早,但是在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的當下,很多人家都是天黑吃完飯就上床睡覺了。
這年頭又不像是後世那樣手機普及,有什麽事一個電話一條短信就了解動向,只能耐住性子幹等。
陸柚看桃子梨子早就小腦瓜小雞啄米式地一點一點,便把他們哄去床上又講了個小馬過河的故事,把小兄弟倆哄睡着了後又把高雪萍勸去休息,自己點了個煤油燈在高雪婷用過的一本作業本背面勾勾寫寫。
外面很黑很安靜,只能偶爾聽得見幾聲犬吠,陸柚将幾張作業本紙的背面寫滿了,眼神卻有些空茫。
覺醒了前世記憶,昨晚上又做了那樣一個夢,白天的時候事情多還沒空去想,等到夜深人靜了那些紛繁複雜的念頭便如同潮水一樣一波又一波地湧來。
在這個世界生活的十八年因為完全本土化的緣故,他的眼界和思想都被局限在一個很窄的圈子裏。
如今恢複了前世記憶,不敢誇大全能,但是受過信息大爆炸沖擊,自己豐富的打工兼職副業經驗,能用得上的主意肯定多得多。
陸柚不由得慶幸,自己是在這個時候恢複了前世記憶。
如今是那位“總設計師”開始大展拳腳的時候,也是國內經濟開始騰飛的時間起點,三百六十行幾乎百廢待興到處都是即将閃爍出金光的領域,只要選擇了方向舍得投身進去,積累財富要比後世容易得多。
問題就是這個方向,要結合高家的實際情況,一時半會兒還真不知道哪樣更适合當下這個時代。
雖然以陸柚的了解來說,以高晉年的精力和學歷能力,好像讓他做哪一方面的都不會差到哪裏去。
但,他也不能将所有擔子放在高晉年身上——首要任務是讓高晉年健健康康地活着,所以高晉年要做什麽能做什麽陸柚反而是第一個PASS的,他覺得高晉年比他有計劃得多。
所以着重考慮的就是自己和高雪萍。
他前世的媽媽說過外婆其實很想有一家自己的服裝店,不喜歡做衣服,因為那個年代做衣服比不得賣衣服賺錢,後來因為種種緣故不得不每天下班後就坐在縫紉機前賺取那點辛苦錢以至于對自己女兒吐露心聲說這輩子最讨厭的就是縫紉做衣服。
可是啊,在今天,完成了虹姐的單子後,高雪萍卻滿懷憧憬地許願,她想要做出更多更合身的漂亮衣服,讓每一個穿上她做的衣服的人變得更加好看。
陸柚相信前世的外婆說的對縫紉的厭惡是真的,也相信今生的高雪萍對縫紉的喜愛也是真的。
陸柚忽然曾經在網上看過的一個段子——把一首超喜歡的歌變得讨厭只需要将其設為鬧鐘。
可能對高雪萍也是這樣。
原本她是喜歡裁縫的,但是當她不得不以此為生,不得不在繁重的工作之後還坐在縫紉機前不停地排料、縫合合輯、绱領、绱袖、绱松緊帶、打剪口……每天都要熬到晚上兩點多鐘,第二天六點又要起床去打工,無論寒暑,哪怕肩膀僵硬了脊柱酸痛了也不能休息,整個人就像是長在了縫紉機前一般,可能多麽深的熱愛都會被消磨幹淨吧?
陸柚想要守護高雪萍眼下對縫紉的這份熱愛。
XXX
高晉年到家的時候已經十點多了,陸柚都差點睡過去。
還是黑仔警醒“汪汪”叫了兩聲,把陸柚的瞌睡蟲給趕走了。
“年哥,你怎麽回來的這麽晚,是沒有趕上末班客車麽?”陸柚揉着眼睛睡眼惺忪,轉身從廚房裏端出一直在竈上溫熱着的飯菜。
因為之前家裏有客人,吃的油水都比較豐厚,所以晚上陸柚和高雪萍不約而同地選擇晚餐做比較清淡的飲食。
不過看着稀飯和蒸耙耙菜并一點辣椒醬,陸柚覺得給高晉年吃好像還有點不太夠:“年哥你等等我給你煎個雞蛋。”
瀾江縣到白溪鎮最晚一班車收車是五點鐘,如果沒趕上就只能走路回來。
而這幾小時一路走回來恐怕肚子裏早就唱空城計了。
“不用,我晚上也還是吃了點東西的。”高晉年接過飯碗,大口大口吃得很香,“有這個辣椒醬不配菜都很下飯。”
陸柚表示贊同:“那是,年哥你這辣椒醬簡直絕了!”比他前世吃的那些壇X鄉,X娃子、X香居、飯X光之類的牌子也不遑多讓甚至他覺得更合口味。
準确地說,因為當下的油比較珍貴,高晉年做的這是剁椒醬,除了配幹飯稀飯,還可以拌面、蒸魚、涼拌菜……幾乎是百搭的。
這并不是第一次有人誇獎他做得辣椒醬了,但每次高晉年都覺得很高興:“喜歡吃就随便吃,辣椒醬這東西家裏還是供應得起的。對了,以後再有這麽晚我還沒回來你就別等了,早點去休息吧,我一個大男人還能出什麽事?”
陸柚還有困意帶來的幾分迷糊,聞言想也不想地搖頭:“不行,男孩子也不安全,在外面也要好好保護自己。”
高晉年:“?”
陸柚眨了眨眼睛,清醒了幾分:“額,我是說,壞人才不會管你男的女的,不要以為自己是男的就掉以輕心,你哪裏知道人家是劫財劫色還是純粹惡意上頭呢?而且夜黑風高的你一個人走夜路,我哪裏能放得下心呼呼大睡呢?反正如果以後你回來的晚了我都會等你。”
有人等回家和沒人等的感覺是不一樣的。
這是陸柚的經驗之談,他為了多多賺錢所以遠離父母去了大城市卷生卷死,可出租房無論什麽時候回去都是冷清清孤寂寂的一片黑暗。
所以陸柚當時就想着一定要更加努力買上屬于自己的房子然後把父母接過來,這樣回家總有一盞為他留着的小燈。
陸柚這發自肺腑的話讓高晉年的目光瞬間柔軟下來,語氣也柔和很多:“好的,那我以後盡量不趕夜路。”
煤油燈下,高晉年的眼神特別幽深,陸柚後知後覺地臉頰有些發燙,眼神也有些閃躲:“那個……”
“你明天有沒有事情?”
高晉年和陸柚同時開口。
陸柚愣了一下,搖頭。
然後他便聽到高晉年道:“沒有的話跟我去市裏一趟,把自行車給買回來吧。”
我小時候也打過豬草,雖然更多的是玩樂性質的。
不過我們那個時候的豬草已經不再是那地裏的野草了,而是專門給豬種的一些例如油皮菜、背兒菜葉子、紅苕藤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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