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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28

高晉年這個話題提起得太突兀，陸柚都還沒反應過來：“明天？自行車？”

這會兒高晉年吃飽了，三兩下将空碗拿到竈臺上洗刷，同時簡單将他今天下午的事情給陸柚說了。

原來高晉年所說的有點事耽誤了，就是指他還去了一趟縣裏的棉紡織印染廠。

本來送了高雪婷回學校，高晉年看着時間還比較早，又想着陸柚喜歡縣裏那家雞蛋糕，便打算稱點回去。

說到這裏高晉年有些抱歉，因為他是打空手回來的并沒有什麽雞蛋糕。

原因就在于他還沒走到賣雞蛋糕那裏，就被本來已經分開了的安斌騎着摩托車又給攔住了。

他着急火燎地帶來了一個壞消息和一個好消息。

壞消息孫師傅準備出車了，這次一去一回差不多就是大半個月。

而好消息是，孫師傅想讓安斌來問高晉年這次有沒有膽子一邊跟他學開車一邊跟他出車。

孫師傅就是安斌之前幫他聯系的汽車司機，對方在縣棉紡織印染廠的運輸部上班，負責将廠裏生産出來的布料運往其他地方。

高晉年就是想跟着孫師傅學開貨車。

不過因為孫師傅工作忙，所以雖然願意教高晉年開車，但高晉年得等到人家有空的時候才能學習。

高晉年之前就托章思滿給安斌帶話，去打聽一下孫師傅大概什麽時候有空，屆時他也好準備好禮物上門學習，卻不想機會猝不及防地就來了。

這次安斌送了薛佳佳回學校，就打算帶着壇子肉和桐子葉粑粑先回家屬院，等把東西放好了再去廠裏點卯。

不過因為他回去的方向要經過廠子，所以他習慣性地往廠子裏瞄了一眼，一下子就看到孫師傅在大聲嚷嚷些什麽。

因為高晉年後面要跟着孫師傅學開車的，所以連帶着安斌對孫師傅也多了一份關注，于是便停下了車準備去看看發生了什麽。

結果就被孫師傅注意到了。

然後孫師傅和廠裏負責銷售的主任說了幾句便走了過來，低聲問安斌他這裏有個跟車的機會，問問那個姓高的小子要不要來。

安斌一聽，這種機會怎麽能錯過？

當下就代高晉年點頭了，并且穩住孫師傅說他馬上就把高晉年帶來，絕對半小時以內！

XXX

“所以是什麽情況啊？”陸柚也被勾起了興趣。

高晉年當時也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但是他看重的是結果，這個跟車的機會他絕對不會錯過！

于是他就搭着摩托車趕着去找到孫師傅。

而孫師傅也并沒有藏着掖着，可能考慮到安斌也是廠裏的人并且還是廠長兒子，這件事也不是什麽秘密，邊說是廠裏有個原本定在一個月後的單子突然加了急。

之前和縣棉紡織印染廠簽的合同是一個月後交貨，可是他們打了電話來說能不能提前半個月。

別小看半個月的時間，時間就是金錢。

當然，為了表示誠意，對方拟定了補充合同，上面都寫明願意在原本定好的交易款上再上浮一些，并且可以所有款項在當天收貨的時候就現場結清，保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這可是相當難得的，一般這種貨款不都得壓些時日才能打款結清，像是他們縣棉紡織印染廠都還有別人欠他們的去年的貨款沒結清的呢。

他們縣棉紡織印染廠今年訂單增加了不少，可是變現的還沒幾單，眼下有個這樣的單子，更何況對方還主動說可以上浮一點欠款，大家都不想錯過。

只不過這邊工人們加班加點快要把布料趕出來了，只是臨到車子要出發的關頭，司機又出了問題。

因為對方所在地距離瀾江縣比較遠，平時差不多要開一周左右。

眼下為了趕時間，少不得要趕夜路，這種情況下為了時效也為了安全，至少也要兩個司機輪流着開，避免只有一個司機長時間疲勞駕駛出問題，也是為了以防萬一路上出什麽樣意外的話沒人搭把手。

都已經安排好孫師傅和另外一個司機了。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就今天早上，原定搭檔的那名司機今天早上突發闌尾炎進醫院去了。

哪怕是幾十年後，在闌尾炎發作之後做闌尾炎微創手術也要三到五天才能出院，更不用說按照當下這個醫療手術水平，時間只會更長。

偏偏運輸工作不能延後，後天就得出發。

事出突然，廠裏的司機就那麽幾個，而他們都各有自己的工作安排，實在是挪不開來。

XXX

聽到這裏，陸柚不由得為這年頭司機的珍貴而咋舌。

想他前世，國內會開車的人占比大約在40%以上。

而且他們那個時候和流行的是甭管有車沒車，先把駕照考了再說。

特別是每年暑假，駕校必然會迎來一輪學車高峰——已入學的大學生，才參加完高考的高中生，都仿佛約好了似的，齊刷刷地來到駕校訓練場。

陸柚也曾經是其中的一員。

大概是他在這方面比較有天賦，每項考試都是一把過，一個月就拿到了駕照。

不過就算他拿到了駕照，開車的機會也很少，因為大城市裏早高峰晚高峰太磨人了，打工人的交通工具NO.1永遠只有地鐵，要問，就是地鐵不會堵車。

咳咳，扯遠了。

幾十年的司機遍地都是，但是往前數幾十年，司機卻是鳳毛麟角。

“所以安斌就是來給你說，孫師傅帶你出車呀？可是這是要去運貨的，你又不會開車……”

“會開一點點了，”高晉年清了清嗓子，不知道是不是陸柚的錯覺，總覺得高晉年的臉上有點微微發紅，“我今天就是跟着孫師傅學了兩三個小時的車，基本上他教的我都記住了，沒怎麽犯錯，我還開到了白溪鎮的……”

所以确切來說他并沒有走路回來，會這麽晚也是因為學了車，最後孫師傅也累了，他才匆匆趕回來的。

陸柚都驚呆了：“真的嗎！天啊年哥你也太棒啦！第一次碰車就能開到白溪鎮……你這個學習能力簡直是學霸，不，是學神了吧！”

高晉年畢竟也才二十多歲，哪怕平日裏再穩重老道，被陸柚這一通毫不掩飾的誇贊也弄得有點臉皮發燙。

“倒也不用那麽吹捧我，我之前也開過拖拉機試過摩托車，汽車雖然沒碰過但是具體有哪些部件也是事先了解過的。而且今晚上也只是初上手，那個時候客車都收車了，路上空蕩蕩的我又熟悉路……只是開直線和普通轉彎，不算太難。”

“孫師傅說實際的路況要複雜得多，會把車子開動只是最基礎的，我要學的還很多，所以讓我明天和後天就抓緊時間去練一下，争取可以正常上路——能達到他的基本上路要求，才能跟車。而跟了一趟車，就可以學習後面更多更高深的技能。”

孫師傅說的是實話。

這年頭的司機要會的可不僅僅是開車，基本上各個都“身懷絕技”。

因為汽車少，所以修理廠更少，汽車如果遇到一些問題，一般都一個人拆裝發動機，及三大總成，比現在的專業修車師傅都牛。

為什麽司機能拿高工資，孫師傅甚至還能和廠裏許多領導平起平坐？

靠的就是這門會開車更會修車的手藝。

陸柚被高晉年描述的未來也弄得有點熱血沸騰了——要是高晉年會開車了，他們家裏可就經濟水平能再上一個檔次了！畢竟這年頭司機可太掙錢了！光是工資就不低，這個物資供應匮乏的年代，開車的人活動範圍大，可以淘換本地短缺的細糧、肉、蛋、食用油及各種難得一見的商品……

不過今天的陸柚可不是幾天前那個十八歲的無知少年了，他是經過了社會捶打過的了，很快就冷靜下來：“可是，就兩三天的話，年哥你也沒辦法拿到駕照吧？”

他這傻乎乎又擔憂的樣子讓高晉年忍不住呼嚕了一下陸柚的頭發：“傻柚子，我就是個神也不可能在別人學一兩年的事情兩三天就拿到駕照啊。”

因為汽車的珍貴和汽車質量不太好很容易出現各種故障，所以拿駕駛證的過程非常複雜，不僅要學開車還得學修車，更有不計其數的小項目考核。

高晉年：“是要駕照，但跟車并不代表我要開一半的車，大概就在孫師傅覺得适合我練車的路途讓我開，大部分時間還得孫師傅來——所以時間緊任務重，我得早點學會學上手，争取讓孫師傅開車的時間少一點，要是等這趟跟車回來我就可以去考駕照就最好了。”

陸柚愣了一下，又恍然大悟——對哈，這年頭可沒有專門的駕校，也沒有什麽教練車，學車就得是正常上路一樣開。

每天跟着師傅跑不同的山路，師傅什麽時候滿意了才能拿到師傅的簽字，然後去換取駕駛證。

“沒問題的，年哥你做什麽都會成功的！”陸柚對高晉年可謂是信心滿滿，他毫不懷疑高晉年的學習能力和實踐能力。

開玩笑，這可是他前世所有的親戚聊起來都交口稱贊本事杠杠的人啊！

高晉年從來沒有從陸柚這裏聽到這樣直白的鼓勵，一時間竟然有些怔住了。

他可從來沒想過陸柚對自己會這麽篤定，他緩緩的點頭：“好，我答應你。”

陸柚：喵喵喵？答應什麽？他提了什麽要求嗎？

不過他立馬想起一件事：“年哥，既然這樣，你就更應該争分奪秒地學習啊，自行車的事情等你回來再說吧。”

高晉年卻堅持道：“我這一來一去差不多也得大半個月，而且我想既然要學就一口氣學到出師，萬一時間耽誤的更長，家裏有個自行車你出行也方便。而且明天上午孫師傅他自己也有事沒辦法教我，我們明天早點出發坐車去市裏，把自行車買了。”

也幸虧現在不是幾年前，只要是進城當天來回，不住宿這些，就不會嚴查介紹信，要不然，這深更半夜的他還要去找村幹部，就很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