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這個傻子

這個傻子

“殿下，醒醒！今早皇上召見，該起了殿下！殿下？”

思維還停留在夢中，晏宸胸口劇烈起伏着，意識回籠，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

看清面前是小安子的臉，他頓時舒了口氣，輕緩片刻，随後他拖着發軟的身子恹恹地下了床，坐到了不遠處鏡臺的椅子上。

鏡中的少年明明才十三齡，卻已有了七尺身高，五官俊美，略顯稚嫩。

桃眸長眉、高梁薄唇，白皙的臉頰因方才的噩夢起了一層細汗，低垂的眸子微微透着一絲戾光。

“殿下方才又做噩夢了？這太醫院新送來的安神香入睡倒是快，可還治不了這……”

晏宸擺手打斷他：“無妨，已經好很多了，對了，皇兄來了嗎？”

小安子點頭，拿起桌上的木梳為他束起發，道：“大皇子早時來過了，不忍打擾殿下歇息，便先一個人去了。可是啊……奴才發現，今日的大皇子好像太急了些，未用早膳就過來了。”

晏宸捂住胸口，籲出一口氣，擡眼問道：“怎麽說？”

“奴才聽到他肚子叫了呀。”小安子笑得前俯後仰，“哈哈哈……殿下你說好不好玩兒？一向得體的大皇子發出這不雅聲響，那場面真的尴尬極了，他的臉都僵住了，哈哈哈……”

晏宸唇邊勾起一抹戲笑，心道：看樣子他真的很着急啊……也對！他不急，那賤婦也定會催促。畢竟還是個沒斷奶的毛頭小兒，無所懼。

他腹诽兩句便收拾得體，踏出房門，徑直向禦書房走去。

晏宸是穿越來的，他不知這算不算重生，只知老天又給了他一次從頭再來的機會。豈料，來到這個世界，發現這裏的一切并沒有想象的那麽簡單。

作為現代人還是隐世世家的家主，他自小深受培養，自然讀過不少史書，可從未聽說過什麽永朝。

他明白，他像小說裏寫的那般，來到了一個架空世界，并且附到了一位年僅十歲的六皇子身上——這一待便是三年。

不過巧的是，這位六皇子不僅與自己前世有着相同的名諱、性子，連樣貌都相差無幾；而自己醒來時腦中便像經歷過似的印着他的所有記憶。

六皇子是出宮游玩被人暗殺而死。經過自己的調查，這位兇手已經浮出水面。

但苦于沒有确鑿的證據，并且時機未到，那人目前他還動不得。

于是，他開始韬光養晦，并假意示好那位與某人心性長相如出一轍的大皇子。更是變着法兒的讓他對自己信任，而能深深消除他顧慮的重要一棋，就在今日。

“六皇子駕到！”

門外內侍的尖銳嗓音響徹整個禦書房；晏宸步履翩翩走入殿內。

皇子們十分井然有序的在案前并成兩排站正，書案後坐着一抹威嚴的身影。

男子看似三十餘齡，眉眼與晏宸有幾分相似；一身龍袍金光四溢，墨發金冠，舉手投足透着懾人的威嚴；而那原本冰冷的神色，在見到晏宸的一剎那，陡然緩和了幾分。

可他的面色緩和，幾位皇子的面色倒是在一瞬之間冷了幾分；看着晏宸的臉上充滿着煩厭，唯有皇子中個子最高的少年對他則挂起了笑臉。

晏宸回他一笑，步至案前屈膝行禮：“兒臣參見父皇。”

皇上欣慰的點了點頭，略一擡手道：“宸兒請起。”

“謝父皇！”看了看一旁齊整的衆人，晏宸又對皇上慚愧地躬身一禮，道：“兒臣好似來遲了，還請父皇恕罪。”

皇上對他這個兒子再熟悉不過了，他說這話明擺着是在挖苦衆人，他根本沒來遲，反而非常準時，倒是其他皇子們，為了表現自己，故而早早來到殿內等候。

自個兒這剛下了朝，就被他們圍得滿滿當當，争先恐後的彙報着自己的功課與進步，或者送些親手所做看似放滿誠意的禮物。

可六皇子偏偏不喜阿谀奉承，真性情，如死去的珺妃般，珺妃是他一生最愛，他怎能對如此像她的六皇子心生責備。

況且他這個兒子，也是孝順的很，只是他的孝順，不放在表面，自然也不是那些阿谀奉承，但次次都能讨的他心裏喜歡。

不過，皇上面色卻略帶責備道：“嗯，既已知錯，就罰你替朕抄寫佛經祈福吧。”

晏宸粲然一笑，道：“兒臣遵旨。”

躬身行禮後，他走到高個少年一旁，對他十分熟稔地笑了笑。

皇帝見狀面上也挂起了慈父般的笑，可那笑，卻深深刺痛了衆皇子的眼。其中一位長相略帶妖媚的皇子看晏宸眼中更是帶着隐忍不去的煩厭。

皇上斂去笑容，清嗓兩聲，立馬端出了一副皇帝架子：“今日宣衆皇兒前來，你們可知所為何事啊？”

他們自然知道所為何事，要不也不會在今日這麽争先恐後的表現自己。

衆人的神情都帶着難掩的激動，可無一人敢上前回答這個問題。

晏宸心道：明明都那麽想說，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旁邊高個少年，看的少年心裏一哆嗦。

晏宸嗤笑一聲，接着向案前挪了兩步，拱手道：“兒臣知曉。”

皇上挑眉道：“哦？那宸兒便說說吧。”

“父皇宣兒臣們前來，是為天降祥瑞一事吧？”晏宸道，“聽聞昨日孫監正發現天象有變，彩雲纏日，乃百年難得一遇的吉兆，說是我大永立儲的好時機？”

皇上摸着下颌道：“說的不錯，那宸兒以為如何？”

“兒臣自然認為父皇日理萬機，立儲言之尚早。可若早日立儲也能穩定民心，如此看來，倒是好事。不過……立儲的人選定要斟酌清楚才是。”

皇上：？？？這話怎麽說的跟個局外人似的。

“哦？那宸兒是有想法了？”

“诶……還真有。”晏宸下跪道，“兒臣有一人選，不知父皇可與一聽？”

衆人連連吸氣，都不知這六皇子心中打的什麽算盤。立儲一事是真，但最有勝算的就是他這個被皇帝集萬寵于一身已故珺貴妃的唯一兒子了。

雖然晏宸這幾年放蕩不堪，但以他母家的勢力，也能讓他有八成的勝算。

可他這時候提出來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想自薦？這也太狂妄了些！

皇上揉了揉眉心，問道：“不知宸兒所說何人？”

“兒臣所說，正是……”晏宸仰首看向高個少年的方向，“才德兼備的大皇兄，晏堯。”

衆皇子心道：“卧槽！”“啥？”“是我耳朵瞎了嗎？”

殿內登時鴉雀無聲，甚至連呼吸聲都聽不到了。

衆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們自然知道這兩年六皇子頻繁纏着大皇子，大皇子看起來對這個皇弟也相當照顧；兩人表面兄弟情深，可在他們看來，不過都是在人前做戲罷了。

更有甚者覺得，當年六皇子被行刺一案，八成和大皇子脫不了幹系。

衆人一直以為晏宸在隐忍，自他重傷過後，便性情大變，不僅主動向大皇子示好，且還變得不學無術，日日吊兒郎當。

自然，坊間的傳聞，他們也不是沒聽過，不過斷袖纨绔這些說法在衆皇子眼中純屬扯淡！

在他們看來，晏宸表面不學無術，私下定在韬光養晦。

可立儲之事，若晏宸上任，有珺貴妃母家的扶持，必是鐵定未來的帝王，無人能比拟，也就根本沒必要讨好一個大皇子。

皇後哥哥馮丞相雖身居高位，卻因一年前貪污，被皇上削去不少實權。

此時的馮家有面兒沒裏兒，自然不能與珺貴妃母家俞将軍手握兵權相提并論。

如果還是韬光養晦，衆人覺得晏宸此行完全是多此一舉。

但若真的如坊間傳聞那樣，說他仰慕晏堯也就完全說得通了。

一時之間衆皇子看他的眼神，帶上了些許憐憫。

衆皇子：看樣他是真傻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