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太子藥丸

太子藥丸

“笑漸不聞聲漸消,癡情卻被無情惱。不知公主是為何事如此惆悵啊?”

公主聞言轉過了身,只見男子眉目含笑正在踱步向她走來。

他頭戴金冠,身穿一襲蜀錦緞底的杏色長袍,外披大氅,胸口盤龍的四爪卻依然清晰可見。

見到男子的裝束,公主了然,忙行了一禮道:“參見太子殿下。”

晏堯展笑,也回了她一禮道:“公主不必如此拘禮,本宮也是無事,便來這禦花園逛逛,卻剛巧遇到了公主。又聞公主吟詩,凄凄切切,頗有哀傷之意,忍不住出言安慰兩句,若有冒犯,還望公主不要介意。”

公主擡頭一笑道:“怎會呢,殿下好意,我若如此想,怕不是相外了。”

晏堯輕笑道:“公主昨日剛進宮,怕是無人告知你這片梅林的故事,公主若是不介意的話,本宮倒願為你講講。”

公主颔首:“小女子願洗耳恭聽。”

晏堯娓娓道來:“這事要從六十年前說起了,當年暴君當政,天下大亂,帝王橫行奡桀,國師助桀為暴,一時民不聊生。年僅十六的先皇為推翻暴君,可謂是無所不用其極……”

先皇是暴君的皇弟,兩人自小要好,暴君登大寶前還謙遜有禮,可登上了皇位後便開始親佞遠賢,殘暴不仁,先皇勸谏,不僅無用,還被安上了一個謀反的罪名,命人斬于十日午後。

他的親信為救他闖入天牢,易容換命,先帝與親信一同長大,如兄弟般,結果就那麽眼睜睜看着他死在了斷頭臺上。

先帝傷心之餘,也對暴君恨之入骨。他用了五年時間招兵買馬,集結各路好漢,一舉推翻了暴君。

而那次征戰,就被史官記載為“永安之變”。

待先帝榮登大寶後,便在皇宮種了一片那親信喜歡的紅梅。

先帝他在親信每年的忌日,都要來這梅樹下坐一坐,與梅花對酒當歌。

如此,浸了酒的梅樹好像有了靈魂般,一年比一年開得更豔,花香更是四溢十裏,過往的宮人路過此地,聞一聞花香,都覺得清爽舒暢。

而後先帝駕崩,這梅花便整整枯敗了三年,就像是為先帝守孝了三年。

如今這梅花雖如往常般盛開,卻幾乎沒了香味。就像是人少了靈魂,雖是依然活着,也不過是套了個殼子,成了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公主嘆了口氣:“親信忠心耿耿,死得其所,到死怕是臉上都帶着笑。先皇重情重義,不忘故友,苦心種出梅花滿園,寄梅花為友,如此情意,當真可歌可泣。少時我便聽聞,大永的男兒重情義,如今聽聞此事,可當真是重情重義呀。”

晏堯拱手道:“公主見解獨到,本宮方才還想,這故事凄慘悲傷,怕公主聽來心裏更為惆悵呢。”

公主回他一笑道:“太子多慮了,聽聞此事,我便覺得我這點小事,不足挂齒,心裏倒是舒坦了不少,謝過殿下了。”

晏堯笑道:“那便好。”

他話音一頓,望了望天色道:“近酉時了,宮宴怕是該開始了,公主若是無事,那本宮便先去了。”

話落,他剛往園外邁了兩步,便聽公主叫住了他:“殿下等等!”

晏堯暗處嘴角一彎,接着轉過臉,略顯疑惑地道:“不知公主還有何事?”

公主垂眸略顯嬌羞地走到他面前,雙手放在腰際,行了一禮道:“小女子初入宮,對這宮裏的路還略有不熟,想來此時也不記得回去的路了,能不能……勞煩太子帶我一程?”

“……自然可以。”晏堯颔首,向後橫出一臂道:“公主請……”

兩人走後,梅樹間徐徐走出兩位身影,為首的白衣男子唇邊挂着一抹戲谑的笑,他道:“皇兄他倒是挺會玩兒啊。”

紅衣男子一笑道:“尤桓此言,定是早有主意了?”

晏宸望他一笑:“知我者,阿軒也。”

有些人是該派上用場了。

……

宮宴,無非就是聞歌見舞,看似其樂融融,實則寒暄敷衍,乏味的緊。

晏宸和柳奚笙一晚上都形影不離,雖然被各種人拉着灌酒,酒過三巡後,晏宸臉上也爬上了一層緋紅,可不管他走去哪兒,依然緊緊握着柳奚笙的手,半分也不肯松開。

見狀,皇上扶額嘆氣,公主卻厭的柳眉倒豎,心想:她才不要嫁給這個人。即使他長得再好看,也不過是徒有其表,如果非要嫁的話,她寧可嫁給太子做妾,也不要嫁給一個斷袖做正妻!

想起太子,她又往那處望了望,只見太子正眉目含笑與敬酒的人寒暄,無論容貌與氣度都萬中無一,溫潤和善,謙遜有禮,有君如此,做他的妾室倒也不虧。

再看太子妃,生性淡漠,眉目柔情,看起來也很好相處,想着她便拿起手上的酒,坐到了太子妃一旁。

晏宸在暗處睨了她一眼,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

亥時,宮宴結束,因天色已晚,皇上授意讓皇子們和使團今晚均留在宮內,并無人有異。

晏宸此時已不在廳內,因為他先前喝的爛醉如泥,便被柳奚笙攙回了毓華宮。

使團大部分都住在宮外驿站,進宮的沒幾人,均被安置在了毓華宮不遠的望月閣。

此時剛過子時,宮內一片寂靜。東宮處一屋卻突然傳出了女子的驚呼聲,聲音尖澈,在一片寂靜的夜晚聽着相當駭然,引得宮中衆人一一驚醒。

晏宸的毓華宮距離東宮較近,所以他是第一個走進東宮的。

他進東宮時,身上的衣衫還未全合,只是披了個披風。

困意上湧,使他張大嘴剛想打個哈欠,可是一進太子的房門,那個未打出的哈欠硬是讓這畫面生生給止住了。

只見男女的衣衫散落了滿地,屋內香味彌漫,散發着一股暧昧的氣息。

一女子坐在床內,手拿被角死死捂住胸口,低頭啜泣着,哭的那叫一個梨花帶雨。

而他一旁的男子,五官雖俊朗,卻面泛呆滞,他低頭望着自己光溜溜的上身,好像對面前的一切還無法接受。

在他看到晏宸的那一剎那,他連忙起身跑過去死死握住了他的手,道:“宸兒!宸兒你聽我說,不是你想的那樣!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這女人為何會跑到我床上來。我沒碰她,我真的沒碰她!你相信我!”

他模樣委屈至極,說着說着眼淚竟不自覺地掉了下來,全身也都在顫抖,似是生怕晏宸不信他的話。

晏宸安撫地拍了拍他的手,道:“皇兄你別急。”

他掰下晏堯的手,向前走了兩步,對着女子道:“你是何人?是誰派來的?今日皇宮外人衆多,我勸你見好就收,不要妄想把事情鬧大,就能讓皇兄收了你。即使他肯,我這個做弟弟的也不會答應!”

女子并無答話,依舊哭得泣不成聲。

晏宸見她許久不做聲,他皺起眉道:“不要以為你是女子本王就會謙讓,不要挑戰本王的耐心,說!”

女子被他這一吼吓了一跳,她啜泣了兩聲,終于回了話。

她嗫嚅道:“奴婢青荷,是……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太子對奴婢觊觎良久,暗地裏更是騷擾奴婢數次,見奴婢一直拒絕,便起了歹心,在奴婢今日送飯之時他拿帕子捂住奴婢口鼻,把奴婢迷暈,奴婢醒來就發現……發現自己已經被太子玷污了。”

不知何時皇上等人也悄悄來到了屋內,望着如此場面,一個個也目瞪口呆。

只見晏堯怒吼道:“你說謊!我怎麽會對你一個小小奴婢起色心!我連太子妃都……都……”

他話說一半欲言又止,咬住嘴唇,後話似是有些難以啓齒。

女子辯駁道:“奴婢沒有說謊!有落紅為證,那捂住奴婢面的錦帕正掉在地上。皇上,你們若是不信,當找禦醫查驗!奴婢對太子并無愛意,又怎會将自己的一生葬送,奴婢所言句句屬實,求你們能還九泉之下的奴婢一個清白!”

話音剛落,女子便向一旁的牆面一頭撞去,頓時鮮血沒過了她的臉頰,接着“嘭”的一聲倒在了床上。

衆人見此情況,一個個吓得瞠目結舌,皇上連忙叫過太醫去檢驗女子情況,而此時太子妃才姍姍來遲。

她面帶病态,有些恹恹的,進到屋子裏,她瞳孔睜大,忙跑過去查看情況。

她呼喚了兩聲女子的名字,探了探她的鼻息,接着朝地上一坐,面上松了口氣。

太子妃轉過頭,望了望太子褴褛的衣衫,她滿臉的不可置信道:“殿下,這是怎麽回事?”

晏堯望着一旁的晏宸,不做聲。

徐太醫站起身,對着皇上道:“皇上,此女性命無礙,只是暈過去了。不過帕子上确實有迷藥的成分。”

皇上嘆了口氣,望着晏堯搖了搖頭,神情間滿是失望。

晏宸在此時卻不忘了為太子辯解,他對着皇上道:“父皇,此事定是有人陷害,萬不可妄下決斷,皇兄是太子,如若此事傳出宮外,定會毀了他的名聲。”

“他做出此事,敗壞我皇家清譽,還怕毀了名聲嗎?!”

晏宸捏了捏晏堯的胳膊,晏堯忙下跪叩首道:“父皇兒臣冤枉!”

皇上一甩衣袖道:“罷了,幸好此女無礙,你便娶了她好生安置吧。”

話畢,皇上不聽兩人後話,便出了屋門。

路過門口時,他對着公主南宮浣與大王南宮碩道:“逆子醜事,讓諸位見笑了。天色已晚,諸位還是随我回宮歇息吧。”

南宮碩點頭應是,拉着南宮浣出了門,公主臨走前,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太子,接着一臉失望地搖了搖頭。

晏泰與晏翊在門外駐足,見皇上等人出來,便跟着他們一起走了。

晏泰的神情看起來頗為幸災樂禍,而晏翊則凝眉,覺得這事情并沒有那麽簡單。

他隐約覺得,一場隐藏暗處的腥風血雨将要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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