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林玉不知道的是，宋斂塵之所以撒這種一眼就能看透的謊，其實就是為了拐着彎逗他玩，順便再罵他一頓。

在宋斂塵心裏，他們彼此都知道對方的底細，只是出于某種目的，所以一直沒有戳破，維持着和平相處的假象。

但其實林玉冤的很，他初來這個世界，是真的兩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

宋斂塵編了一個故事，将天玄宗與陸懷青全都罵了一遍，頓覺心裏十分舒爽，但他知道陸懷青此時不跟他計較，不代表日後不會把他怎麽樣。

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盡快從陸懷青手下逃離去見自己的師傅。不過……

宋斂塵偷偷打量林玉的臉色，見他聽了方才那一番拐彎抹角的辱罵竟是神色如常，就跟失憶了一樣，他心裏僥幸的時候又覺得氣憤。

這個陸懷青的臉皮是有多厚？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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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斂塵的神色變化盡數被林玉看在眼裏，他心中覺得好笑，這個小騙子，防備心這麽重。

不過一想到他身上遍布的傷痕，林玉覺得能夠理解，他不再糾纏這個問題，而是說道：“藥已經熬好了，你喝了吧。”

宋斂塵看了一眼擱在桌上的藥碗，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下，他捏着衣角道：“我覺得我的病好了，不需要服藥。”

心中想的卻是：“那碗裏的也不知是什麽古怪東西，絕對不能喝。”

“成吧。”林玉确定這個孩子不信任自己，也不再勉強，他問：“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呢。”

宋斂塵反問道：“你叫什麽？”

“我叫林玉。”用了別人的軀體本就心中不安，死者的名字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借用的。

宋斂塵臉部紅心不跳地說：“我叫玉爹。”

“玉蝶。”林玉重複了一遍，搖頭道：“這個名字不好，太過女氣，我給你取一個吧，叫玉寧如何？”

“還以為你真的不介意呢。”宋斂塵在心底冷嗤一聲，臉上卻做出茫然的表情：“啊？什麽？”

林玉笑道：“玉寧，取自安寧順遂，無憂無慮之意，希望你的下半生都夠平平安安，不遇任何災禍與不幸。”

那一刻，看着林玉臉上堪稱溫柔的笑意，宋斂塵有些恍惚，他差點相信眼前的男人是一個溫柔慈悲的好人，但也只是幾乎。

宋斂塵很快清醒過來，他捏住自己的指尖，告訴自己要冷靜。

若非他福大命大，在天玄宗待得這幾個月他早就死了不止一萬次了，他在心裏對自己說：“絕對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林玉看着沉默不言的宋斂塵，笑道：“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宋斂塵卻沒有笑，他用兩根手指嫌棄的捏起一片粉色裙角在林玉面前晃了晃：“為什麽給我穿女孩子的衣服？”

他看起來難道很像個女孩子嗎？

提到這個，林玉說道：“你別多心，我沒有其他的意思，也沒什麽……嗯，特殊癖好，就是那群修士還沒走，為了安全考量，給你換個裝。”

宋斂塵現在不過是六七歲的年紀，眉眼又生的十分精致，穿上女裝就像是畫裏走出的小仙女，一點都不違和。

林玉說的其實很有道理，但耐不住宋斂塵對陸懷青的壞印象，他攥緊了拳頭，在心裏咬牙切齒的想：“這個混蛋肯定是故意的。”

又想：“敢讓小爺穿女裝，你跟我等着，有朝一日你若是落到我的手裏……”

正想着，卻見林玉伸手扯了他一把，宋斂塵沒有防備——就算他有所防備，憑他那小身板，也不可能掙得過林玉。

“你做什麽？”宋斂塵将頭發從林玉的狗爪子中搶回來，十分嫌棄的瞪着他。

不要總是動手動腳的！

林玉道：“頭發還沒紮呢，難道你想這樣跟我上街？”

“我自己會紮。”宋斂塵說完又道：“上街去做什麽？”

林玉答得理所當然：“買鞋啊，你總不能一直光着腳。”看了看宋斂塵，又說：“不能這樣紮，女孩兒的發型你會梳嗎？”

宋斂塵瞪着林玉，粗聲道：“不會。”

最終林玉不顧宋斂塵的強烈反對，抱起披頭散發的他去了一家成衣鋪。

鋪子裏的老板娘人很好，給宋斂塵拿了一雙綴着粉色蝴蝶的白靴子，又聽林玉說不會給孩子紮頭發，便拿出梳子和發帶，走到宋斂塵面前。

宋斂塵臭着一張小臉坐在凳子前，林玉則在一旁笑道：“以前都是孩子娘給他弄的，但她今天有事，我怎麽都弄不好，就把孩子帶過來了，勞煩老板娘了。”

老板娘有些詫異地看向林玉：“這是你閨女？”

宋斂塵那叫一個氣啊，他說：“我……”

只是被林玉搶了先，林玉說：“是啊。”又道：“有什麽問題嗎？”

老板娘笑道：“沒有，就是見公子這麽年輕，我還以為你們是兄妹呢。”

林玉笑着說：“別看我這樣，其實已經快到而立之年了，只是臉嫩，尋常人看不出來罷了。”

他這純屬是說瞎話，陸懷青的身體根本二十歲不到，只能算是剛成年的毛頭小子。但他的臉雖嫩，周身的氣質卻十分沉斂。

尤其是在林玉刻意端着的時候，讓人感覺他十分可靠，成熟，所以還是能騙過一些人的。

老板娘細細打量林玉一眼，點頭道：“确實，您不說呀，我都看不出來。”

宋斂塵從鼻子裏哼了一聲，這個死騙子，謊話真是張口就來。

過了一會兒，老板娘收回手笑道：“好了，公子你看看滿意嗎？”

林玉看了宋斂塵一眼，只見老板娘給他編了兩個長辮子，又用紅發帶盤起來，那發帶上還綴着兩顆紅色的鈴铛，随着宋斂塵的動作叮當作響。

這個發型再配上宋斂塵身上綴着蕾絲花邊的粉紗裙，白色的小靴子，活脫脫一個畫中走出的小美人。

只是小美人臉上的表情不是那麽兇的話就更好了。

林玉忍着笑，接過老板娘手中的小鏡子遞到宋斂塵面前：“寧兒你看看，好不好看？”

宋斂塵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人在屋檐下，他忍。

“挺可愛的。”林玉将鏡子還給老板娘，道了謝之後抱着宋斂塵就離開了。

“你放開我！”宋斂塵十分厭惡林玉的觸碰，一出了成衣鋪就叫起來，林玉手欠的捏了捏他的臉：“就不放。”

宋斂塵氣的頭頂冒煙。

回到客棧後，林玉結了房錢準備離開，宋斂塵站在他身旁，目光四處亂轉，一顆想要逃跑的心蠢蠢欲動。

出了客棧後，林玉道：“你若是沒有地方去的話，可以跟着我。”

宋斂塵心道：“我有選擇的權利嗎？”他嗯了一聲，看着停在不遠處的簡陋馬車，問：“咱們要去哪兒？”

“去天玄宗。”看着宋斂塵瞪大的眼睛，林玉手賤的捏了一下他的臉，不出所料的被撓了一爪子。

林玉将宋斂塵抱到車上，笑着說：“正好，你不是被一個修煉邪術的門派抓去了麽，天玄宗乃仙門魁首，咱們到那裏去找天玄宗收拾他們，也給你死去的朋友們報仇。”

他本意是開個玩笑逗逗宋斂塵，可他臉上的笑容在宋斂塵看來，就是十足的不懷好意。

天玄宗是絕對不能去的。

宋斂塵盡量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表情，低聲說：“我不去那什麽天玄宗，我要回家去找我爹，他肯定很想我。”

“你确定不跟我一起？不怕那群人抓到你？”林玉也是出于擔心随口一問，可宋斂塵卻不這麽想。

宋斂塵咬牙切齒地想：“這個混蛋，竟然敢威脅我！”但他現在就是一個身無靈力的小毛孩，這個威脅對他來說，是致命的。

若陸懷青真的把他交給在城裏徘徊的天玄宗弟子，他是一點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了。

相比之下，陸懷青只有一個人，只要讓他放松警惕，自己完全是可以逃脫的。這麽想着，宋斂塵掀開車簾坐進了馬車。

林玉一邊趕車一邊說：“你別擔心，等我忙完了自己的事，就送你回家找你爹。”

宋斂塵沒有應聲，他暗自琢磨陸懷青又去天玄宗做什麽，還有他為什麽要裝傻，不把自己交給天玄宗的人？

想着想着，宋斂塵的眼睛忽然一亮。

試劍大會！

對，一定是因為試劍大會！

宋斂塵心道：“這陸懷青一定是想要到天玄宗聽學，他之所以不把我交給那些人，就是為了跟歐陽瑞那個老東西談條件。＂

宋斂塵越想越覺得有道理，随後他又覺得有些棘手，若陸懷青真的打這樣的主意，那麽他想逃跑就變得十分困難了。

一路上宋斂塵都在苦苦思索，不知過了多久，馬車突然劇烈颠簸了一下，宋斂塵沒有防備，一下子跌下了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