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章

宋斂塵有些惱，他擰眉道：“你，不說算了。”他也不是特別想知道。

“好好好。”林玉笑着摸了一下宋斂塵的腦袋，輕聲說道：“我告訴你還不行麽。”

宋斂塵雖然還擰着眉，但眼底難掩期待的神色。

林玉道：“一般人身中劇毒，除了服食解藥外，你知道還有什麽解毒的法子嗎？”

宋斂塵皺眉道：“這跟我身上的封印有什麽關系？”

林玉遞給他一個“這你就不懂了吧”的眼神，“當然有關系，你先回答我的問題。”

宋斂塵懷疑的盯着林玉好一會兒，最終說：“不知道。”

林玉一笑：“自然是以毒攻毒啊。”

聽了這話，宋斂塵眼底的期待之色消失了，他惡狠狠地剜了林玉一眼，扭過頭去将注意力放到歐陽瑞的身上。

看着宋斂塵的側臉，林玉心底十分滿意，看看，不愧是自己看上的小徒弟，這反應速度簡直了。

他戳戳宋斂塵肩膀：“我還沒說完呢，以毒攻毒這事古已有之，且甚有成效。我想你身上的封印也是一樣。若是受到強大到足以與你身上封印相抗衡的攻擊，弄不好那封印就解除了。”

宋斂塵暗暗攥緊了拳頭，卻仍是一語不發。

林玉繼續道：“雖說危險了點，但富貴險中求，你……”

宋斂塵終于忍無可忍：“閉嘴！”

先不論此法能不能成功，就算成功了他挨了那麽強的攻擊若是能活下來簡直就是奇跡了。

見宋斂塵真的惱了，林玉只好閉了嘴。其實他只是說話的态度看起來不那麽嚴肅，解除宋斂塵身上封印的事，他是放在心上的。

這孩子身世凄苦，父母雙亡，仙門中人又對他頗為忌憚，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後快，他若想要活下去，還是需要有一定的自保能力的。

當然，宋斂塵若真的想平安的度過此生也是有可能的——只要他放棄報仇，找個偏僻的小山村隐姓埋名，作為一名普通人活着。

但依照這些日子林玉對宋斂塵的了解，知道這條路無論如何都是走不通的。宋斂塵心底對以天玄宗為首的仙門中人是恨極了的。

林玉知道，就算他不幫忙，宋斂塵也會想盡辦法解除身上的封印。與其讓他背負着仇恨走上歧途，倒不如自己幫上一幫。

有人陪在他身邊，至少能約束一二，不至于踏上邪路。正思索間，忽聽一道滿含驚懼的聲音響了起來。

“救命——”

“救救我，唔——”

聲音傳來的瞬間，歐陽瑞就出手了，靈氣與魔氣相互撞擊帶起的罡風吹得人睜不開眼睛。林玉護住懷裏的宋斂塵，直到勁風過後才直起腰來。

擡眸去看，就見歐陽瑞的對面不知何時多了一名全身包裹在黑袍中的魔族。

那名魔族懷中還抱着一名身穿粗布衣衫的孩子，此時那孩子的嘴巴被捂住，大半張臉都貼在魔族的胸前，使人看不清他的容貌。

從那孩子不停抖動的身子來看，他此時應是極度害怕的。宋斂塵的目光落在那哆嗦個不停的小男孩身上，眸光晦暗不清。

只聽歐陽瑞道：“把那孩子放下。”

被天玄宗弟子團團圍住的魔族輕笑一聲，只見他擡手掀開了兜帽，露出一張年輕俊美的面孔。

這張臉林玉，宋斂塵并不陌生，正是那日在魁星城外見到的魔族。

只是他們二人一個是其他位面的外來者，一個幼年時就待在風清門多年不曾接觸過外界，所以并不知道這名看起來只有二十出頭的魔族到底是何身份。然而他們不知道，不代表其他人認不出。

有人驚呼道：“是封钰！”

“他是封珏！”

封珏，魔族左護法，魔族尊主的左膀右臂，其實力之強橫，只怕仙門中大部分人都不是他的對手。

封珏面帶微笑的看着周遭驚懼的衆人，微微一笑道：“歐陽宗主，您這說的是什麽話。這孩子是我魔族的少尊主，我帶他離開不是天經地義的事麽。”

歐陽瑞面如冷霜：“放下他！”

封珏搖頭道：“少尊主是尊主留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脈，這些年若非你們阻撓，他早就回到了魔界，也用不着在人界吃這麽多苦，今日我定要帶他回去。”

歐陽瑞冷冷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放還是不放？”他的袖袍無風自動，一股強大至極的力量萦繞全身。那力量竟使他周圍的修士後退數步不止。

封珏卻依然很是鎮定：“恕難從命。”尾音還未落下，就見歐陽瑞出手了。一時間飛沙走石，狂風漫天，使人睜不開眼睛。

藏身在遠處樹上的宋斂塵一手緊緊攥住身前的枝葉，目光死死鎖在封珏身上。

以前母親總是瞞着他，從不跟他說父親的事。後來那群修士找過來，提到他生父的時候也總是邪魔邪魔的叫。

在今日之前，宋斂塵一直以為仙門中人之所以那麽“重視”他，憎恨他，是因為他作為聖女的母親生下了流着一半魔血的自己。

但現在看來并非如此。如果他的生父真是魔族尊主的話，他們的如臨大敵，他們的恐懼忌憚都可以解釋的清了。

——他們懼怕同時流着天玄宗聖女與魔族尊主血的自己。

指甲戳破葉片刺入掌心，宋斂塵眼眶微微發紅，這是第一次，有人用如此恭敬的口吻提及他的父親。

不是邪魔，不是妖物，而是尊主，魔族的尊主，一族之王。

宋斂塵用另一只手扶住旁邊的樹幹就要站起來，被林玉阻止了。

“你要做什麽？”

宋斂塵道：“你放開我。”他的聲音壓得很輕，帶着明顯的顫抖。

林玉道：“你冷靜一點，好好想想，如果你爹真的是魔族尊主的話，尊主隕落這麽大的事，魔界怎麽一點動靜都沒有？”

宋斂塵掙紮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

他的師傅天鶴老人閑雲野鶴慣了，不愛過問世事，只喜歡時不時出去一趟，撿幾個無家可歸的小娃娃回來給門內增加一點人氣，其餘的事他都是不管不問的。

但其門下弟子皆是少年人，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時候，外界的消息他們總是關注着的。

宋斂塵回想了一下，前世确實不曾聽說過魔族尊主隕落的消息。而且修真界也是一派安寧祥和。

仙門與魔族勢同水火，若魔族尊主真的隕落，這個消息是不可能被瞞過去的。宋斂塵眼睫輕顫，終于冷靜下來。

林玉繼續道：“天玄聖女不僅在天玄宗，就是在整個仙門中也是地位超然，她的孩子必然天賦極佳，這名魔族可能另有目的也說不定。”

宋斂塵想要反駁，但他發現自己做不到——那名被錯當成他的孩子就在這裏。封珏的話極有可能就是說給他聽的。

他自問，若沒有林玉在身旁提醒，對于封珏的話他是否就此深信不疑？

然不等他想清楚，就聽那名被封珏扣在懷裏的孩子崩潰大哭道：“我不是宋斂塵，我是被爹賣到山上冒名頂替的。你們放開我，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原來打鬥的時候，那孩子趁封珏分心掙脫了他的桎梏，仰頭大喊了這麽一句。只見那孩子臉色唰白，眼淚止也止不住。

到底是尋常人家的孩子，何曾見過這等場面，只怕早就吓破了膽，連封珏，歐陽瑞方才說了什麽估計都沒聽清，此時他只想回家，回到安全的地方。

因為這孩子方才半張臉都被掩住了，是以歐陽瑞并未發現不對，如今一看之下臉色也是一變。

那名一路跟過來的中年人見事情敗露，腿腳一軟一下子癱坐在了地上。歐陽瑞喝道：“這是怎麽回事？”

那中年人哆哆嗦嗦的跪起身子，不停的俯首叩頭：“宗主饒命，宗主饒命，弟子并非想故意隐瞞，只是……”

歐陽瑞打斷他：“那孩子現在人在何處？”

“他……他不見了。”那中年人說完感覺周遭空氣驟然變冷，吓得一陣哆嗦。“宗主饒命，宗主饒命。”

他瘋狂叩頭，額上很快就見了血，“我也不知道那小崽子怎麽就不見了，我也派人去尋了，但是沒有找到。弟子……”

歐陽瑞斥道：“住口！”

“呵呵。”封珏捏住懷中小孩兒的下颌逼他擡起頭來，打量半晌才啧了一聲，“我說呢，尊主的孩子怎麽可能生的這般窩囊。歐陽宗主，這廢物點心還是你自己留着吧。告辭。”

說着将懷中的小孩淩空丢了出去，那孩子吓得大叫，還好被一名天玄宗弟子接住了。

歐陽瑞看着封珏離開的方向，冷冷道：“既然入了我天玄宗，左使還是留下來吧。”随着他話音落下，天玄宗弟子自行結陣，将封珏團團圍在其中，封鎖了他離去的道路。

一旁的林玉搖頭慨嘆道：“孤身一人就敢入天玄，好膽量。不過這等情況看起來，只怕他是兇多吉少啊。”

宋斂塵卻道：“先別急着下結論，你看那邊。”

林玉順着宋斂塵所指的方向看過去，就見陸雲邈提着雲魄劍踏風而來，他的目标顯然是被衆人包圍的封珏。

“……”林玉的神色十分複雜：“就他那三腳貓的功夫，到底是誰給他的勇氣敢跟封珏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