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劉湘

第49章 劉湘

北方的夏天很短,進入八月以後,天氣不再那麽悶熱,早晚甚至需要在薄衫外面穿件單層的袍子,只中午還是熱得讓人冒汗。

地裏的活不用天天去了,隔幾天去一次就行,鐵匠鋪子又開業了。

還沒到秋收,地裏的活不多,需要去的話,邱鶴年就自己起早去地裏,做完再回家,清言正好把早飯也弄好了,兩人一起吃了飯,他再出門去鋪子裏。

等邱鶴年走了,清言就提了小筐和秋娘他們去山上采蕨菜。

八月初的蕨菜還嫩着,采回來放開水裏焯熟以後,用辣椒油、蒜末涼拌一下,味道和口感都和一般野菜不同,很好吃。

這東西價格不便宜,采完了留夠自己家裏嘗鮮的,剩下的賣出去也是一筆還不錯的小收入。

這天,清言他們還發現了驚喜,那是樹林間一大片的高粱果,每顆果子個頭不大,但個個兒紅嫩鮮亮兒,汁水十足。

摘一個放嘴裏嘗嘗,酸酸甜甜,軟軟糯糯,比家裏種的草莓還要好吃,味道濃郁,吃完了粘在手上的汁液幹了,都還能聞到那股子酸甜的果香味。

他們每個人都采了不少高粱果回去,只恨筐子不夠大。

回到家,清言把高粱果直接放筐子裏,挂到晾衣繩上,一舀子一舀子水下去沖洗幹淨。

拿出一大捧來,放盆子裏,加白糖以後,把果子搗碎拌勻,等果子碎均勻地沾了白糖了,就倒進大碗裏,放到剛打的冰涼的井水裏冰着。

晚上邱鶴年回來時,就見他的小夫郎正一口一個高粱果吃得高興,見他進門了,就眼睛亮晶晶地擡頭看向他,這陣子他臉蛋兒又白回來了,嘴唇上還沾着果子紅紅的汁水,好看極了。

邱鶴年也低頭看着他,在心裏默默數“一二……”,果然,還沒數到三,清言已經起身,軟軟乖乖地趴到了他懷裏,依賴地蹭了蹭他頸窩,然後擡手往他嘴裏塞果子。

邱鶴年張口将那顆果子吃了,手攬住小夫郎的腰,在他還沒收回的指尖上親了親,又在他沾了果汁的唇上親了親。

清言噘着嘴,說:“還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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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鶴年就笑了一聲,低下頭,和他好好地接吻。

親完了,清言這才像吸足了陽氣的小狐貍精似的,舔着嘴唇,心滿意足地離開了他懷裏。

邱鶴年簡單擦洗了一下,換了外袍,跟清言一起把鍋裏的飯菜盛出來,兩人坐桌旁一邊唠嗑一邊吃飯。

清言說今天去的山坡高粱果多,他和秋娘已經記住位置了,過兩天還去采。

又說高粱果給了李嬸一大碗,他去她家的時候,她正忙活着煮最近采的花蕾呢,挺高興的,看樣子,蘭姐還沒跟她說那事。

兩人就像跟彼此彙報似的,邱鶴年也說了說今天打了什麽鐵器,收了多少錢,小莊的弟弟妹妹今天去鋪子裏了,給他們帶了小莊他娘做的醬菜。

說來說去,也沒什麽重要的東西,就是雜七雜八的閑聊,就都挺高興的,清言興高采烈的,邱鶴年的嘴角也時不時彎了起來。

飯吃完了,清言把那碗冰着的糖浸高粱果拿了出來,一人一勺的吃了,冰冰涼涼酸甜可口,比外面賣的冰雪的味道可還好。

過了兩天,劉發媳婦來了他們家,匆匆忙忙的,坐都沒坐,跟清言借了五斤白面拿走了,說家裏白面不夠了,隔天買了再還。

清言納悶地問道:“你這是急的什麽事啊?”

劉發媳婦苦笑,說:“還不是上次跟你們說過的那家親戚!”

一月之期的商隊還沒回來,劉家那門兒說是要兩月之後才到的親戚先到了。

據劉發媳婦說,他們本來在信上定好了日子,可那家親戚不聲不響的,突然就提前出發了,給劉家人打了個措手不及,什麽都沒備好。

“來都來了,得想法子安置啊,來不及做一桌子菜了,就給他們包頓豬肉大蔥餡的餃子,人多包得也快,”劉發媳婦說着,已經出了門,回頭說,“行了,不用送我,你快回屋去吧,我得回去幹活了,晚上這幫子人睡哪還不知道呢,唉。”

這事清言知道,劉發找村長幫忙,借用了村裏一個沒人住的老屋子。

那屋子雖然陳舊了,但還結實,劉發找了人修繕,這才沒幹幾天,那家人就來了。

劉家現在天天忙着豆腐坊的活,還有個大着肚子的哥兒,還得操心這遠道投奔而來的親戚,想必是不太好過的。

晚上,清言和邱鶴年說起這事,說明天拎點東西過去看一眼,邱鶴年沉吟道:“看這樣子,那家親戚恐不是好相與的,你過去坐坐就好,不用深交。”

清言點了點頭,說:“好。”

轉過天,清言拎了一筐他摘的高粱果去了劉家。

進院子一看就愣了一下,院子裏放了個大推車,上面東西還沒卸完,地上也是零零散散的東西。

齊英蘭正好在院子裏坐着,見了他,就挺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拉着他的手,道:“清言哥,你來了,快進屋。”

清言笑道:“我摘了一筐高粱果給你們嘗嘗。”

齊英蘭歡歡喜喜地接了筐子,說:“正好想吃這個呢,你采的果子可真好,水靈靈的。”

等進了屋,清言才明白英蘭為什麽在院子裏坐着,這屋裏也是堆了好多東西,包袱皮敞開着,裏面翻得亂七八糟的就放在那了。

劉發媳婦見了他,忙招呼他坐。

他們說了幾句話,隔壁屋子出來了長相很像的兄弟兩,個高的是哥哥,臉側的名字顯示的是劉勇,個矮的清秀些的是個哥兒,名字叫劉湘。

劉湘一見那籃子高粱果,就露出驚喜的神色,看向清言道:“這位好看的哥哥,高粱果是給我的嗎?”

清言怔了一下,看了眼一臉尴尬的劉發媳婦,遲疑地笑着道:“大家一起吃嘛。”

劉湘就說:“那我和我哥去把它洗了,拿過來一起吃。”

說着他就和他那盯着清言直發愣的哥哥一起,拎了籃子出了屋門,在院子裏洗上了。

清言壓低聲音問劉發媳婦道:“昨晚怎麽住的?”

劉發媳婦嘆了口氣,“他們想住英蘭他們屋,我給攔下了,我和劉發在豆腐坊那屋打地鋪,讓他們住的這屋。”

過一會,劉湘他們洗完回來了,把籃子放到炕沿,他自己脫了鞋上炕,就盤腿坐在籃子旁邊,一顆接一顆拿起果子來吃,還叫他哥也過去一起吃。

劉發媳婦不用好眼神看着他們,齊英蘭也咬着唇,臉上不太高興。

這時,門外進來一對中年夫妻,看樣子也不過四十來歲,是這對雙生胎的父母,男的叫劉有福,女的叫張菊,進屋倒還客氣,跟清言說了會話才回屋。

清言覺得時候也差不多了,該走了,就起身道別。

在他離開的時候,他順便看了那對兄弟一眼,就見那一大籃子高粱果,這哥倆已經挑挑揀揀吃了大半,剩下的都是熟得有些過勁,洗過就不太好的了。

出門時,清言還聽見劉湘跟齊英蘭說:“嫂子,快吃,我給你留的都是好的!”

等他回了家,見隔壁院子裏蘭姐家的囡囡正一個人蹲在地上和泥玩,門沒擋住屋子裏的哭聲和低低的勸解聲。

李嬸的哭聲不是撕心裂肺的那種,而是悶悶的,斷斷續續的,聽的人心裏也跟着憋得慌。

秦蘭終于是告訴她娘了。

清言遲疑了一下,還是沒過去。

還是讓蘭姐和李嬸娘倆一家人好好唠唠。

第二天,清言去了趟鐵匠鋪子。

小莊家裏給送醬菜的事提醒了清言,他尋思着有空的時候,也給鋪子兩的師徒做點好吃的送過去。

他到鋪子時,邱鶴年出去進料還沒回來,時間也快中午了,清言就把食籃裏的餃子先端出一盤來,趁熱給小莊先吃。

餃子是豬肉韭菜餡的,每只裏面放了一個蝦仁,又鮮又香,小莊吃的直眯眼,香得滿嘴流油。

一盤子沒夠吃,清言又給他撥了半盤子,這才吃飽了。

這孩子吃完了,還知道把空盤子拿水刷幹淨了再還給他師娘。

吃完了,兩人就坐門口唠嗑。

小莊說:“昨天來了一男一女可奇怪了,也不打鐵器,就在門口裝作不故意地盯着師父看,看了好半天晃晃頭走了,結果幫關門時又來了,還拉着我偷偷問上次您和師父家裏遭賊的事。”

清言意外地看向他,問道:“他問這個做什麽?”

小莊撓撓頭,“我也不知道,我開始以為他們就是好信兒,可是他們好像對這事沒什麽興趣,只是一個勁兒問我,師父從縣衙回來到底是拿回來了多少錢。”

清言眉頭微皺,問道:“你怎麽跟他說的?”

小莊說:“我哪知道這事啊,就跟他說不知道,他們就開始瞎猜,一會問我有沒有兩三貫銅錢,一會又搖着頭說都要砍頭了,不可能這麽少,就又問我有沒有一百兩,我被他們纏的不行,随口說了個就是一百兩,他們才走了。”

聞言,清言有些擔心了,家裏丢過一次錢,他對這事相當敏感,懷疑是不是自家又被什麽人盯上了。

他忙問道:“那兩人長什麽樣,你給我說說。”

小莊想了想,給他描述了一番。

清言認真聽完了,隐隐覺得有些熟悉,過了一陣,他才想起來,小莊說的這一男一女,跟劉家新投奔過來的親戚很像,那對中年夫婦可不就跟小莊說的樣子差不多嗎。

清言咬着唇,思忖着,不明白這兩人是什麽目的。

聽小莊所說,那兩人應該是在他去劉家以後,才來鋪子這邊的。可能是聽劉家人或者別的村民,提起過他家失竊的事,所以才過來問問。

可這事怎麽都透着蹊跷,哪有人會為了好奇,家裏那麽多東西都沒收拾呢,特意跑來苦主面前來問。

想來想去,也沒想出結果來。

這時候,高大的身影推了沉重的一車生鐵從外面回來了。

清言連忙起身,拿了布巾過去,幫邱鶴年擦額角的汗。

邱鶴年這一路推車回來頗為辛苦,見了清言在,他臉上神情沒什麽變化,可眼睛裏有淡淡的喜色。

小莊趕緊跑去幫他師父卸車,清言回了屋,把留的餃子用鋪子裏的鐵鍋熱了。

活幹完了,邱鶴年洗了手坐下吃飯,小莊殷勤地給他師父倒了一碗燒酒。

邱鶴年平時不大喝酒,只和劉發他們偶爾喝一次。在鋪子裏喝酒,一般都是去進料回來時,活重,喝碗酒能解解乏。

清言好奇地端着碗,試着喝了一口,一口火辣辣從口腔一直延伸進食道和胃裏,就像喝的是燃燒的火苗似的,又疼又嗆。

邱鶴年趕緊給他拿了水喝,喝完以後,清言就哭了,起身習慣性地繞過小矮桌,往對方大腿上一坐,坐完了才想起來這不是在家,又尴尬地想起來,卻被邱鶴年抱緊了,沒能起來。

“有人在……。”清言捂着臉說。

邱鶴年慢慢惦着腿哄他,在他耳邊低聲道:“沒人,小莊有眼色,剛才已經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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