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柳素素

柳素素

劉來畢竟要事繁多，內外打點都是他在撐着，有時候難免忽略了一些細微之處。

可小成子就不同了，太子身邊也沒個近身伺候的宮女，一應瑣事都由他操辦，一看劉總管犯了難，作為劉總管的徒弟，他自認有這個義務解惑。

是以，他将太子在地牢的心軟，太子對小宮女一而再的糾纏的容忍，以及……

以及幾日前，太子竟然偷偷繪了一副初一的丹青的事情悉數告知了劉總管。

意思是太子對初一的特別并非無跡可尋的，從一開始就不同了。

“不可能。”朱總管斬釘截鐵地道：“殿下從不替人描像，便是上一回鄭姑娘有所求，殿下也都嚴詞拒絕了。”

鄭姑娘大名鄭媛，是鄭國公的獨女，太子殿下的未婚妻。

小成子撓了撓頭，“難不成我記錯了？可我明明見過……”

劉來細想了一下，為穩妥起見，還是讓小成子偷偷把畫翻了出來。

這畫一攤開就知有沒有，夕陽西下，一個小宮女坐在圍欄上，悠閑地晃着腿，正托着下巴看着高處的什麽東西。

那地兒劉來認得，是明德殿偏殿的游廊，再過去一個院子就是明德殿的小廚房，而那人，瘦瘦小小的一只，臉上挂着厚厚的齊劉海，一雙眼睛又大又明亮。

不是初一又是誰呢？別的不說，就那片略顯憨厚的齊劉海，整個東宮也找不出第二個來。

所以殿下真的破天荒給人作畫？

還是這樣一個一無是處的小宮女？

事情有點超乎想象，劉來剛升起的當紅娘的心思立馬歇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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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太子只對初一臨時興起，他大可以把人給弄過來，畢竟太子年已十九，也是該有個女子伺候了。

但太子莫名其妙的這副畫，讓他覺得不對勁，作為太子他不能醉心女色，喜歡可以，但不能太上心，尤其是這樣一個身份不透明的女人。

雖說查不到她同那些人有什麽勾結，卻不能證明她就不是奸細，不是嗎？

劉來思緒千回百轉，最終又做了一個矯枉過正的決定——他不是喜歡初一這樣的麽，比着找一個更好的還不成？

什麽都不知道的初一，因為劉總管讓小成子傳的話，惹了桂嬷嬷不悅，小廚房正彌漫着一股看不見的硝煙。

桂嬷嬷将菜刀往菜板一砍，穩穩地立住，在圍裙上揩了揩油膩的手指，語氣不善地道：“我說你平常咋這般勤快，争着搶着要熬粥，感情是為了引殿下注意？

原本你要攀龍附鳳，我也沒立場攔你，畢竟個人有個人的志向，這沒什麽好說的。

但你別給我拉仇恨成嗎？”

“嬷嬷你說的是什麽話？我沒有你說的那個心氣。”初一自然是不承認的。

桂嬷嬷深怕她沒聽懂她的暗示，說得明白了些：“桃夭你是知道的，一心撲在殿下身上，若是知道你的成算，你以為她會輕輕揭過？

到時候，你得罪了桃夭不打緊，沒準殿下會為你撐腰，可我老婆子就不同了，還要在她手下讨生活的，我宮外的孫子才剛滿月，一家人指着我的俸祿過活呢。”

所以你別鬧成嗎？

初一心裏好笑，撐腰就算了，別為難她就行，“嬷嬷你多心了，不過是熬一頓粥，初一又沒犯大錯，不至于的。”

不過這至于不至于初一說了不算，等事情傳到桃夭耳朵裏，桃夭自然是憤怒的，誰能想到看起來乖巧順從的小丫頭在拿她作伐子勾搭她喜歡的男人。

但桃夭沒憋屈幾天就舒坦了，但也只舒坦了幾天。

桃夭之所以舒坦是聽說太子的興致不持久，也就特意吩咐了那麽一回，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她之前的擔憂都是無用功。

但讓她又舒坦不起來的是，也不知劉總管從哪裏又弄來一個女子，說是要擢為了太子的近身伺候宮女。

還送到了蒹葭那裏學規矩，說是來自民間，得悉心調教才能送到太子跟前。

桃夭使了銀子打探一番，竟是個瘦馬出身，據說還是上京新一屆的花魁。

名字也是怪好聽的，叫素素，柳素素，是一個一聽就讓男人腿軟的名字。

劉總管這是什麽意思已經不言而喻了，桃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立馬将之前對初一的那點不快抛之腦後，轉移了戰線，甚至将初一拉入了戰壕，帶着她一起去了淑儀齋找新人的茬。

原本初一是不感興趣的，畢竟太子要找女人，對她來說過于紮心，何必要自己找不痛快？

但一聽這名字，初一就坐不住了。

什麽？柳素素？那不是太子表弟裴琰的白月光嗎？

如今這是什麽回事？

太子若是幸了這女子，往後豈不是多了一個瘋子當敵人。

初一立馬和桃夭同仇敵忾起來——這女子留不得，留下來就是個不定時炸彈。

桃夭看了她一眼，見她心有戚戚，當即好笑地說道：“別人說你想爬床，我還不信，原來竟然是真的。”

初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頭，試圖否認，話沒出口就聽桃夭又道：“現在想想，如果是你，倒是比那什麽柳素素的好多了。”

初一目瞪口呆：“……”

這人挺大度啊，竟然想同她共侍一夫。可她野心很大的好麽，除非尉遲弘這輩子不喜歡她，否則那只能對她一個人好。

別說你桃夭了，鄭媛都不行。

對，她就是這麽自信，畢竟他都願意為她死，為她只要一個女人，總不會比死還難吧。

不會的吧？

只能說初一還是太單純了，完全沒有從一個封建男子的角度考慮，以至于很久以後悔不當初。

迷之自信的初一同桃夭姐妹情深地出現在淑儀齋，倒是令蒹葭着實吃驚了一把，又想到近日初一的傳聞，原本還擔心桃夭找她麻煩，如今震驚之餘倒是松了一口氣。

暗嘆這丫頭是個好運的，不似她，有那樣的一家人。

因為事關太子，桃夭很是焦灼，但管這事的又是蒹葭，她同蒹葭又素來不對付，于是慫恿初一去問情況。

初一因為存了策反蒹葭的心，套近乎起來倒是也游刃有餘，卻盡了全力也沒打探出個所以然，初一這才放心一點。

連蒹葭都不知道的事，想來這事兒還沒公開，也就是說尉遲弘很可能不知道。

然桃夭卻不知為何，就是篤定這人就是給太子找的侍妾，還非要一較高低。

結果麽，自然是自取其辱。

柳素素花魁的名聲可不是白擔的，若說桃夭是灼灼的春日桃花，那柳素素就是那清絕淡雅的秋日蘭花，迎着清晨的朝露伸展着花枝，其氣清華，其狀出塵，一身素衣，婉約多姿，完全沒有絲毫的風塵氣。

只是初一怎麽覺着這個人有些熟悉，似在哪裏見過，卻又想不起到底在哪裏見過了。

初一正楞着呢，完全沒注意到桃夭已經脫力了她的視線範圍，直到一記響亮的耳光想起，初一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麽事。

桃夭她竟然，竟然冷不丁地就給了柳素素一巴掌，将人直接扇倒在地，還不忘奚落道：“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也好意思入宮，劉總管也真是的，什麽腌臜貨色也往東宮帶，先皇後知道了，九泉之下怕也是不安。”

初一驚呆了：“……”

不愧是太子處心積慮也要趕出去的桃夭，實在是太威武霸氣了，這時代的男子怕是難以消受得起，什麽事都敢做，什麽話都敢說，連劉總管也敢內涵，率性得讓人害怕。

轉眼又替自己慶幸起來，畢竟她的拳頭這輩子沒指向自己，而是朝更緩和的方向發展了。

蒹葭看了眼初一，又看了眼怒不可斥的桃夭，讓人将柳素素帶了下去，才對桃夭斥道：“你是瘋了嗎？”

桃夭瞟了她一眼，在她絮絮叨叨講道理之前，先聲奪人：“雖說你管着東宮的庶務，卻到底與我同級，你看我不慣大可以去殿下面前告狀，想要教訓我？免了吧。”

說完，昂着頭轉身就走，過了會兒才發現初一沒有跟上，扭頭看了初一一眼，初一向蒹葭遞了個抱歉的眼神，就屁颠屁颠跟了上去。

不跟不行，初一已經徹底屈服在了桃夭的淫威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