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故事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故事

在場對飛行器有研究的人不少，但能造出完成品的只有明炤和林烈之。以他們目前能分出的精力，只能分別造出兩臺，于是便讓體重相對較輕的四人兩兩共用一臺。

衆人爬升至山丘觸及不到的高空，注視着山峰碾過小鎮，破爛的鋼鐵磚瓦和雜草叢生的花園便如孩童手下的積木，在山體占絕對優勢的重量下化為廢墟，徹底從大地上消滅了痕跡。

“這是個什麽宜居小鎮啊，”魏天賜咋舌，“我要住這兒，晚上睡覺都要兩只眼睛輪流值班。”

明炤注意到山體移動的速度漸漸緩了，在将小鎮徹底破壞之後又滑行了一段距離，最後速度歸零，在原地停了下來。

“這座山……怕不是沖着我們來的，”她抹了把冷汗，猜測道，“這應該是拉洛星空對外來者的排斥機制，和夢塔差不多。當時很多人死于這類災禍。這個問題只能從源頭上解決。”

“那我們接下來怎麽辦？去找拉洛星空出現異常的位置？”梁予問，“目标的鎮子都沒了，數據也白測了。哎，世事無常啊。”

“不如我們回去吧？”魏天賜心動地搓手手，“反正任務對象都成泥了，我們再待在這兒也沒意義。”

明炤無視了他的瘋狂暗示，道：“找個地方把這幾天挨過去吧，上級規定了時間，我們沒辦法提前出去。”

話音剛落，潘甄便道：“我的飛行器沒能源了。”

他指了指儀表盤上那個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小紅點。

林烈之應和道：“我也是。”

由于只載一人，兩人的飛行器所載能源都相應減少，會提前耗盡能源也不奇怪。明炤環顧腳下的沙漠，在意識到那座幾分鐘前還想要置他們于死地的山峰成了距他們最近的着陸點時，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去那山上，”她最終決定，“如果有野獸之類的，我們還比較好對付。如果那山再移動一次，我們可沒那個力氣再造兩臺飛行器來。”

她操縱着飛行器向山頂俯沖下去。幾人于山坡茂密的植被上方盤旋一陣之後，降落在濃密的枝葉頂部。

林烈之最後一個從樹冠跳下，最先落地的潘甄已經生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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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天賜和梁予搜羅了些斷木當柴火，衆人圍着火堆坐了一圈，一時間都沒有睡意。

“我覺得這山挺邪乎，”魏天賜扭頭看了眼黑夜中樹木鬼怪似的影子，一臉苦相地嘆了口氣，“想到這山會動，那這些樹會聯合起來給我個耳刮子也不奇怪了。”

“睡一覺吧，夢裏什麽都沒有。”唐泠撥了撥腳邊的柴火道。

“

什麽都沒有才可怕！對了明炤，你之前不是來過拉洛星空嗎，建個夢塔試試？在這兒開夢塔用不着造夢儀吧？”

“造夢儀倒是不用，”明炤語氣淡淡，“人倒是挺費的。這麽大個夢塔開起來，不被發現才怪。到時候我們一從塔裏出來，周圍一圈人在守株待兔，你就說刺不刺激？”

魏天賜蔫兒了吧唧地抽了抽鼻子，挨着潘甄的肩苦哈哈地假寐。

明炤知道剛在生死線上跳了個來回的幾人都睡不着，即便經歷過再多險境，面對與自己息息相關的生與死還是難以做到毫不動容。她沉思片刻，道：“機會難得，來講鬼故事吧。”

林烈之頓了頓，重複她的話以确認明炤是否說錯了哪個字：“鬼故事？”

“是啊，鬼故事，”梁予笑嘻嘻地為他确認，“我們經常在無所事事的時候交換鬼故事。誰能把最多人吓到，誰就是驚悚之王。”

“對，”唐泠難得附和，“我們隊的最高榮譽。”

林烈之咽了口唾沫，第一次如此直觀地感覺到這支隊伍的恐怖。

他們居然拿鬼故事當日常的消遣。

林烈之想起來，明烑也總是用鬼故事來吓他和其他幾個隊友，不過狀況和現在不同，當時是他和詹煌煌幾個瑟瑟發抖地抱成一團聽明烑冷着一張臉吓人，這裏大概只有他一個人不想聽。

真的是姐弟啊。

他觀察衆人的反應，魏天賜聽到“鬼故事”三個字之後便激動地睜開了眼，梁予和潘甄不動聲色，但林烈之從他們面上看出了志得意滿，就像為随時可能到來的鬼故事大會做過充足準備一樣。

唐泠倒是沒什麽表示，泰然自若的模樣像是身經百戰的将軍，和明炤如出一轍。

……饒了他吧。

林烈之閉上了眼，突然很想念自己的隊伍。

“誰先來？每個人一個，誰都別想逃，”魏天賜抱臂環視，目光鎖定在了林烈之身上，“就你了，林烈之。作為臨時外援的優待，讓你第一個講。”

林烈之呼吸一滞。明烑在他身後的影子裏發出一聲只有他們兩人聽得見的輕笑。

見實在躲不過，林烈之清了清嗓子，硬着頭皮道：“這個……呃，這個是我的真實經歷。有一天晚上我在家裏寫任務報告，窗簾拉着，屋子裏一片漆黑。快寫完的時候電子腦卡機，重啓之後報告全部消失了。”

衆人瞪着他。

“二十三世紀了，誰的電子腦還會卡機？”魏天賜摸了摸自己耳朵後面的電線，戴上了耳機，“真是個恐怖故事。”

“好了，我宣布林烈之成為本次鬼故事大會的黑馬，”明炤面無表情地宣布，“下一個。”

“等下，這怎麽就恐怖了？”梁予打斷了潘甄即将說出口的話，言辭激烈，“我不理解！”

唐泠輕嘆一聲，道：“報告不是你寫的，你當然不覺得恐怖。”

“超恐怖的啊！”魏天賜補充。

在兩人吵起來之前，花豹突然從林烈之的影子裏跳了出來。他在樹木突出地面的樹根上作了幾次跳躍，輕巧地躍入林間。

“小貓！”林烈之刷地站起身，語速飛快，“我去追他，你們先繼續。”

在其餘人回答之前他便沖入林中，将鬼故事抛諸腦後。

明烑沒有走很遠，他原本也不是為了不讓林烈之找到才跑開的。林烈之找到明烑的時候他正靠在樹下，用帶着笑意的眼睛望着他。

“你一直不找新隊友……是怕他們給你講鬼故事？”明烑戲谑道。

林烈之剛在他身邊坐下，聞言扭過頭去，用懇求的目光看他。

明烑終于笑出了聲。他笑得東倒西歪，一點沒有對着別人那種冷淡傲慢的樣子：“好了知道了，不笑你了。”

“……你明明還在笑。”

“不笑了不笑了。”明烑拍了拍兩頰，擺出一副嚴肅的樣子來。

林烈之無奈地閉上了眼睛。他在黑暗中久違地想起了明烑給他講的那些鬼故事，頂樓之上的鄰居，鎖孔後的紅色眼睛，還有能把頭向後轉一百八十度的女孩。

他向明烑的方向靠了靠，感受到從他身上傳來的熱量，才感覺安心。他問：“我們什麽時候回去？”

“過半個小時吧，”明烑道，“到時候我回去看看情況，再來叫你過去。”

林烈之一滞，忙道：“我還是和你一起回去吧。”

“為什麽？”明烑問。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黑暗很好地隐去了他眼中的笑意，因此林烈之沒發現他又陷入了明烑的陷阱。

“一個人……一個人不安全。”林烈之小聲道。他似乎又變回了那個只會跟在明烑身後聽他指揮的少年，會被他不時的調侃逗得滿臉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誰不安全？我不安全還是你不安全？”明烑沒有放過他的打算，忍着笑意追問。

林烈之沉默。他的肩膀垮下去，腦袋低了，委屈似的一句話不說。

明烑見他這副模樣，以為自己逗太過了，剛想說些什麽讓他高興起來，便感覺有一只手握住了他的。

“我不安全，”林烈之說，“我害怕。”

他貼得極近，下巴擱在明烑的肩膀上面，呼出的熱氣把青年的耳廓染得一片緋紅。他抱上去，知道現在沒法被明烑攬在懷裏，退而求其次地環住了青年的腰，像孩子在夢裏抱緊他心愛的玩具熊。

明烑的喉結滾了滾，半天才說出話來，聲音發啞：“七年不見，撒嬌的本事倒是沒忘。”

林烈之低低笑了，聲音已經聽不出害怕，明烑給了他無與倫比的安全感：“會撒嬌的孩子有糖吃啊。”

明烑扭頭吻了他一下，在拉洛星空氣溫驟降的夜晚竟沒有絲毫寒意。

明烑不會告訴林烈之，他熱衷于講鬼故事的原因，是少年在被吓到之後總是會去找他的隊長度過那個充滿鬼怪幻想的夜晚——就像林烈之不會告訴明烑，他害怕鬼故事卻還是要聽下去的原因，是他的隊長總是會無條件地接受他被吓到之後的撒嬌，不論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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