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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行兇的人叫白敬南，是個潛逃多年的慣犯。就算不是這次吳念的事，也足夠判好幾回了。

白敬南知道自己逃不過，承認自己要對吳念下手，而後供出幕後主使秦沖。闫毅當即下令抓捕秦沖。

闫毅随後又問了他幾樁案子，白敬南都承認了，但當闫毅說到一年前梁信的案子時，白敬南卻突然擡起頭：“我都已經這樣了，多一件少一件的也沒差別，但是我沒做過的事就是沒做過，我甚至不知道你們說的梁信是誰。”

闫毅沒再多問，本來梁信的事就是猜測。審問過程相對順利，闫毅這邊結束得很快。

闫毅出去的時候，才知道負責給吳念做筆錄的警察什麽都沒問出來。吳念的嘴很緊，要麽不說，要麽說自己不知道。

吳念是受害人，不是罪犯，警察局沒法一直留着他。

“我都納了悶了，這人是不是傻？有人要害他他還包庇那人。”那小警官都納了悶了，怎麽會有這麽冥頑不靈的傻小子，究竟知不知道現在自己什麽處境。

闫毅平靜地看了他一眼：“你聰明，那你去把這個月的總結寫了吧。”

小警官聞言立馬閉嘴。

闫毅來到旁邊的休息室裏，藍楚剛剛胃疼，吃了藥在裏面休息，梁昱和梁渭在裏面陪着。

現在闫毅一看到梁家的人就覺得晦氣，恨不得藍楚能離這些人越遠越好。之前最讨厭梁昱，現在卻更讨厭梁渭，雖說他今天在學校門口那一手是真漂亮，不過事後藍楚那個擁抱闫毅可也是真真切切地看到了。

藍楚看着跟誰都好說話，其實心裏真正接納一個人很難，校門口那個擁抱明顯超越了他對一般朋友的界限。梁渭什麽心思闫毅不知道，但藍楚什麽心思闫毅可看得真真兒的。

闫毅走到門口，裏面的人本來在小聲說話，見着他居然同時默契地閉嘴。

闫毅：“……。”

感情自己成外人了是把，闫毅總有種家裏白菜被豬拱了的憂傷，但又擔心白菜的身體狀況，只好強行大度假裝不在意：“胃好點了沒？”

藍楚臉色好了很多，又恢複了往日慣有的微笑：“本來就沒什麽事，現在一點也不疼了。”藍楚語氣中帶着乖巧和讨好，“對了，吳念你們問完了嗎？我們是不是能帶他走了？”

闫毅聞言一愣，看，自己家的白菜已經迫不及待幫外人說話了。他煩躁地揮了揮手。

三人沒放吳念回家，而是按照一開始的打算帶吳念回了梁家。

梁渭從母親離世後很少再回這邊，不過他的房間一直留着。家裏有幾處地方變了樣，但大體上還保留着以前的風格，外面的陽臺上擺滿了各種花兒，樹下有個吊椅，粉粉嫩嫩的顏色，是大哥在的時候親手給女兒做的，此外還有秋千，跷跷板。梁渭不止一次地開玩笑說大哥一定是被公司耽誤的木匠。

這個點，小寶已經睡了。

吳念局促地坐在沙發上，保姆拿了水放到他面前，吳念低聲說了謝謝。梁家很大，裏面更是他從沒在現實生活中見過的廣闊天地。從那扇高大的門被打開，從有人小跑着給他們開車門，吳念就已經感覺到了人生的巨大差距。

梁昱盯着吳念，這小子年紀也不大，平常除了拽了一點也沒啥大毛病，怎麽就能招惹到那麽危險的人呢？梁昱不知道藍楚要問吳念什麽，但藍楚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于是梁昱以大佬的姿勢坐在沙發上，準備洗耳恭聽。

但當梁渭把老爸那只壺拿過來的時候，梁昱不淡定了！

“你幹嘛！你知道這什麽東西嗎你就亂碰！”梁昱站起來驚慌叫道。

梁渭單手拿着壺，毫不講究，梁昱心提了起來，之前他動這東西都是雙手捧着。但梁昱不敢去奪，生怕一不小心這東西就會命喪當場。

“你坐下。”藍楚給他使了個眼神，示意他別說話。

行吧，藍楚都這麽說了。梁昱只好忍下心裏的慌張，慢慢坐了回去。

梁渭彎腰把壺輕輕放在吳念面前：“你是為它才答應梁昱過來的吧，現在這東西送你，但前提是你要老實回答我們幾個問題。”

“什麽叫送！”梁昱又站了起來，“這東西是老爸的寶貝你知道嗎，你要是敢送爸肯定把你趕出家門！”

“那豈不是正合你意，擔心什麽？”梁渭毫不在乎地說道。

梁昱：“……”

吳念看見這只壺，手都在顫抖。他小心翼翼把手指放在壺上，輕輕摸了摸，長時間積壓的情緒剎那間崩潰。吳念慢慢彎下腰，仿佛忍受了巨大的痛苦，用雙手的掌心死死按住眼睛，無聲地哭了。

梁渭靜靜地等他平複下來，良久之後吳念終于重新擡起頭，眼睛一片通紅。

見他還不開口，藍楚就知道吳念心裏的防線還沒放下：“還不想說是嗎？過了這個機會，你的好朋友周羽可能就真的枉死了。”

一聽周羽的名字，吳念的表情再次起了變化。

梁渭驚訝地看了藍楚一眼。藍楚沒有看過那本日記，怎麽會知道吳念和周羽是朋友？還有在學校門口，他對吳念說的那些話。梁渭突然很好奇，藍楚究竟從什麽地方推測出了這些東西。

但當下不是問這些的時候，梁渭從包裏拿出那本日記：“周羽在日記中寫道，你們見面之後他一直心存愧疚，當時，你跟他說了什麽？”

這本日記梁渭沒有第一時間交給警方，因為從日記中梁渭已經感覺到，梁氏生産的千紫壺可能真的存在問題。

梁渭翻開一頁放到吳念面前，憑借記憶緩緩複述出了日記的內容：“我見着小念了，他說我們做出的千紫壺有問題，我從來沒想過，自己一直引以為豪的事居然會害別人。可是我還是不能接受，大師兄不是那樣的人，我一定要找大師兄問清楚。”

梁渭的聲音很慢，卻直擊人心。聽到最後一句，吳念的眼睛一點一點模糊，豆大的淚珠從眼角剎那間滾落。

吳念終于确認，真的是因為自己周羽才會被殺。仿佛心底最深處的秘密被人戳破，吳念當場潰不成聲：“他殺了爺爺！殺了小羽！可是我不能舉報他。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該怎麽辦。”

在吳念斷斷續續的敘述中，真相緩緩而出。

原來，生産千紫的原料早已匮乏，這也是近百年來千紫壺逐漸沒落的一個重要原因。跟梁氏的合作大師一開始并不同意，因為知道千紫壺大批量生産已經是不可能的事。

但考慮到村子裏的狀況，大師深思熟路之後還是決定跟梁氏合作，并将這些事情全權交給大弟子秦沖負責。可是千紫壺價格太高，銷量一直達不到預期，所以村子裏的狀況并沒有得到多大改善。而秦沖也一直在尋求解決方法，終于，經過幾年夜以繼日的試驗之後，他找到了替代品。

秦沖滿懷興奮地去找大師，但卻不想這種替代品竟然遭到大師的強烈反對。

其實這種替代品的使用一早就有記錄。乍一看用這種替代品做出來的千紫壺跟原來的沒多大區別，可一旦時間長了，這種僞千紫壺的使用一旦超過三年，就會慢慢跟茶葉發生反應産生少量毒素，對人的身體造成傷害。這種事就算是檢測，不知底細的人根本檢查不出問題。

大師和秦沖吵得很厲害，大師堅持反對，秦沖卻認為那些記錄真假還有待考證。後來秦沖的母親生病住院，沒有人能幫他拿出更多的錢……可能就是那件事讓秦沖最終決定秘密更換原料。

秦沖瞞着大師做了這些事情，但千紫壺産量突然增加還是讓大師産生了懷疑。大師把秦沖召回家，那個晚上，兩人再次發生激烈的争吵，秦沖沖動之下失手殺了師父，而後慌忙中一把火燒光了所有東西。在窗戶外親眼看到這一切的吳念拼命逃了出來。

幾年以後，被現在這戶人家收養的吳念碰巧也搬到這座城市，他想辦法聯系上好朋友周羽，但周羽從小被秦沖帶大，對吳念說的話一個字都不信，可是周羽還是找人做了檢測。信任崩塌的周羽想要阻止秦沖，卻不想暴露了他跟吳念見過的事情，最終導致了自己的死，和吳念而今的情況。

“我恨他！恨他做的那些事！但是村子裏的那些老人，還需要師兄們養活，如果這條路斷了，我真的，真的不會知道以後他們該怎麽辦？”吳念痛苦說道。

說完所有的事情，吳念明顯累了，卻不想在這裏多待，梁渭按照約定讓他帶走那件千紫壺。梁昱這次沒再阻止，看吳念毫無生機的樣子，不放心，猶豫了一下，決定親自開車送他回去。

出門前，吳念停住腳步：“周羽不可能主動辭職，那裏有他最牽挂的人。如果你們還是決定要查這件事，我希望能還他一個公道。”

吳念的意思再明顯不過，周羽的辭職信是僞造的，但是僅一個秦沖還做不到讓整個企業幫他說謊，所以，梁氏的高層肯定有人幫忙掩蓋。

周羽辭職被僞造的事情不難斷定，那本日記顯然對周羽具有特殊的意義，若他真主動辭職的話怎麽可能不帶走？

客廳裏，只剩下梁渭和藍楚，梁渭終于有機會問問他：“你怎麽知道吳念和周羽是好朋友？”

“他們年齡相仿，又是同一個村子，肯定認識呗。我之前查了吳念的直播記錄，周羽出事那段時間吳念一直沒有直播。”說這些話的時候，藍楚好像只是在說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其實這些都是推測沒有實證，也就詐一詐他，不過萬一有用呢？”藍楚一笑。

梁渭笑了。可怕的推測，可怕的觀察能力，還有可怕的應變能力。梁渭突然知道他為什麽能在藍家安然地長到現在了。

“怎麽這麽看着我？”藍楚好奇問道。

“我發現，你挺機靈的。”梁渭由衷誇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