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被這個時代囚禁
被這個時代囚禁
我哥讓我嫂子進宮了一趟,把抄來的推我當皇太女的奏折的竹簡抄了份給我。
他沒能自己進宮我也理解,我也沒辦法出宮去找他,因為這樣就顯得太明顯了。
我嫂子帶了我哥的一句話給我,說“十妹無需擔憂,夫君已言明這不過是嘩衆取寵之舉罷了。”
我草草應了我嫂子幾句,覺得哪天我得想辦法從我爹那邊搞一份出宮的對牌來,還得找個什麽法子能夠和我哥私聊。
不是修仙世界麽,什麽靈符啊玉珠啊雷信啊,實在不行低級一點,飛鴿傳書總得搞一個吧?
對我來說,我嫂子肯定還是隔了一層。
我甚至都不知道和我嫂子能說什麽,我們因為我哥而聚集在一起,可是就這件事情上我哥都和我存在一定的利益競争關系。
我認真看了三遍那份竹簡。
怎麽說呢,寫這份竹簡的人是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官,小到連縣長都不是,我哥列了一下那個小官的祖上三代,有點小底蘊,但這點底蘊也就只能讓他當個小官了。
也不是什麽六國的名将名臣之後,就姻親關系看也看不出來背後站着什麽龐大的勢力。
這份竹簡首先先吹了一遍,我誕生的時候有什麽天象異動,又是彩雲又是花開,還把我出生後三年風調雨順也誇到了我頭上,又說我年紀小就很聰明,對答如流似大人模樣,心智全然不似兒童。
我覺得吧,後半段還馬馬虎虎,前半段簡直吹的我這個自戀的人都躁得慌。
然後又說我爹怎麽寵我,諸多兄弟姐妹之中就我“未建寸功先得封”——這也是真的。
我哥出宮我爹當然給他找了個差事,也就順便封了我當個亭公主,我這次當然沒繼續推辭。
竹簡上說“帝甚重之”,“想來陛下心中自有成見”,又說“雖未有女子得此殊榮,開創先河卻未嘗不可。”
……我一時之間竟分辨不出這到底是誰要挖個坑給我跳呢,還是這個人真的想升官想露出頭角想瘋了,這麽劍走偏鋒呢。
對,我只覺得這個人在坑我。
原因很簡單,我爹去年還剛得了十八子,除去胡姬瘋了給我爹戴綠帽子的基本為零的可能性,某種意義上這正是他身體好的證明,你見過哪個朝代太子和皇帝關系好的?
我爹寵我是沒錯,始皇帝會寵我麽?
……我不知道。
更何況,這份竹簡裏面所有寫到選我的理由,都是大量的修辭排比和臆測。
揣測我爹怎麽想,揣測我是個怎麽怎麽樣的人,比較靠譜的例證也只有我在我三歲生辰那日和我爹吵了一架那次,因此誇我“少有急智”;還有我經常跟在我爹身邊,能夠出入書房,偶爾能提出零星半點的建議這兩件事。
我至今,都不曾上朝,也不曾當官。
如果我做出了一點衆所周知的事跡,比如蘇一蘇肥皂啊(肥皂的配料是怎麽做來着?),蘇一蘇玻璃啊(我也不記得配方),或者蘇一蘇火/藥,找到了馬鈴薯之類的(這個原産地到底在哪???),做了點為國為民的好事,也就罷了。
實際上我唯一記得的比較靠譜的法子只有活字印刷術,可是現在的時代連那個造紙術的蔡誰來着都沒出生呢,活字印刷術得是猴年馬月的事情了。
或者我能引用一下什麽現代的營銷手段,給我爹的私庫和國庫賺個盆滿缽滿也就算了。
這至少說明我還有點翻天覆地的本事,說不定我在幹這些事情的時候,自帶什麽瑪麗蘇的王霸之氣就把誰給收服了呢。
可我現在什麽都沒做啊。
包括還有人提名我那十八弟的,就更搞笑了。
胡亥那家夥連話都說不完整,什麽天子自帶龍氣的說辭簡直我都沒眼看下去。
感覺這次亂哄哄的,與其說是找個太子,不如是跟我爹說,他想選誰都好,最起碼選個人上來。
說不定我爹選條狗都有人覺得OK。
……可我覺得不OK。
我明明想通了利弊,仍然是莫名地惶恐。
有一種莫名的不安在心中蔓延,漸漸吞噬着我。
我已經有三天沒見到我爹了。
我知道,這種時候,我爹哪一個人都不能見,最好是要冷處理。
可我還是打不起精神,吃什麽都沒胃口,笙詩勸我說這個時候才更要表現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來,好教人不會再三說道,可我做不到。
我從沒想到人會消瘦的這麽快。
對于七八歲的小姑娘來說,我原本雖然勤于鍛煉,卻喜歡吃東西,實在不是我自制力差,就你們說,能管住自己嘴的小姑娘能有多少個呢。
再加上我爹和我哥又縱着我,天天跟我說“小姑娘胖一點可愛”之類的話,我也就從善如流了。
我看着銅鏡中的自己,扯了扯嘴角,鏡中那個黑眼圈很重的小姑娘也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下。
這個時候我才猛然發覺,我是多麽的孤獨。
我所熟悉的人,我所喜愛的人,我所信任的人,從頭到尾只有我哥和我爹。
我哥在宮外,我爹沒法見我,而我看着我身邊噤若寒蟬的宮女們,竟覺得我的宮殿像是一個巨大的牢籠。
我正是名為“公主”的囚徒。
我看不進書,下不進棋,也不想看人跳舞,練練琴就更不想了。
跑個步練個劍練到氣喘籲籲倒有點用,可身體的疲憊仍然無法緩解心靈的空洞。
我睡不好覺。
……我有點想家。
這算什麽?遲來的思鄉之情?
我都快抑制不住狂笑的沖動了,我是讨厭我的原生家庭的,從我大學選擇從南方考到北方的那一刻起,我父母也清楚,我這麽選擇就是為了離開他們。
他們說不上對我多差,也稱不上什麽極品。
就是一些雞毛蒜皮的三觀不合,某些時候的情不自禁,使我想要逃離罷了。
離家在外,我基本上沒怎麽想過他們。
就像來到這裏七八年了,我也沒想過他們。
說得好聽叫沒有執念,活得自在也适應力強,說得不好聽叫沒心沒肺,養頭豬都比你忠心耿耿。
可我從來都沒那麽想過家。
我想念我的父母,想念我的同學,想念我的小夥伴,我的電腦我的手機,我在那個世界的一切。
我不會這麽無措,這麽矯情,這麽不知所措。
……這是遲到的矯情麽?
我不知道。
當天晚上,我做了個夢。
夢境迷迷糊糊的,很多地方我記不清了,我只記得我似是被人束縛着,跪在階下,不得不仰着頭,才能望見那階上龍椅上的那個人。
我沒看見他的臉,只見到他那一身和我爹一樣黑色的龍袍。
我聽見那個輕快清亮的男聲,似是十六七歲的少年,輕飄飄地說着:“十皇姐,你又何故掙紮呢?”
我又何故掙紮呢?
我聽不見我的答案。
只是聽見了他高高在上,嘲弄的嘆息,宛若神明望着一朵花的枯萎。
他說:“亞父,肢解之刑,我還未曾見過呢。”
其他我都不記得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只發覺自己全身冒着冷汗,五髒六腑像是攪在了一起,身體如同被車碾壓過一般,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
我後知後覺地發現,我竟然已經淚流滿面。
眼淚順着臉頰滑到了嘴中,我說不出話,掙紮地想要打碎床頭桌上的那個茶杯,卻是猛地摔到了地上。
好疼啊。
好疼啊好疼啊。
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幸好這樣的動靜足以引得守夜的宮女察覺。
“十殿下——!”
我看到有人驚呼着朝我跑來的那一刻,安心地閉上了眼。
君父,大哥,小十好疼啊。
我所夢到的,那又是什麽呢。
是破碎的未來,還是我日日的惶恐?
——是的。
我是知道我為什麽沒有辦法對這一次有人提議我為皇太女的行為一笑置之。
怎麽可能無動于衷。
我是多麽一個自私的人,我愛我的大哥,扶蘇公子,可他卻仍非是我。
我本以為,我的結局最多不過是在秦朝覆滅那一刻,迎來終結罷了。
我無論是改名換姓,還是同秦朝陪葬,那都是我自己的選擇,都是如此遙遠的災難。
如果是帝王的子嗣,當公主好還是當皇子好?
唯有皇子,是需要互相厮殺,為那皇位,至于公主,若不必和親不必遠嫁蒙古,除非作死,怎麽想都能富貴榮華一身的吧?
怎麽可能會有公主被作為太子呢,這又不是什麽女尊的世界。
可是,這個時代,女子居然是有繼承權的。
我從未想過。
我說幹掉幾個哥哥自己上位,也不過是說笑罷了。
沒有人會理解的。
在胡姬那件事我就知道了。
因為那個時候,無論是君父還是兄長,都不過笑我小題大做罷了。
是的。
我是孤獨的。
我懷揣着一個沒有告訴任何人的秘密,這個秘密将這個世界泾渭分明地劃分成了“我”和“其他人”。
囚禁我的,是這個時代。
只要我懷抱着這個秘密一日,我就永遠都是孤獨的。
此病何解?
無藥可救,無人可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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