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夏語冰

夏語冰

夏天時宜騎單車上下學。

餘留青騎着單車，我坐在後座，我們一人一邊無線耳機，聽着早間新聞。鄉下的早飯時而是面，時而是剩飯剩菜，但更多的時候是包點。我便坐在後座啃包子，并時不時伸手塞到餘留青口中。因為她要騎車，又難以顧及此，于是我便這麽喂給她吃。

夏天是藍白校服與白色帆布鞋，校褲短未及膝，我坐在後座，風把兩條白生的腿吹得涼爽，又吹起及耳短發，只覺得痛快非常。

樹影斑駁，時而陽光刺眼，時而陰涼怡人。自行車轱辘轱辘穿行在稻田與林間，又上了河堤。河堤邊枝上柳棉飄飄，陽光照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仿佛翻湧的錫箔紙。

這些夏日的冷熱，随着單車輕響，像是一場不為人知的私語宴會。

若手頭稍有零錢，我們便買上兩碗酸梅湯，和着花生米，坐在石凳上望着美景細品，酸酸甜甜沁心涼。街上賣豆腐腦的人常坐在石街上，我們偶爾也會喝上兩杯，我總是加很多糖，拌着細膩的豆腐喝，總有一種漫步于所謂蘇州園林般的感覺。

我們班的男生們最愛放學後呼朋引伴去操場踢球，文體課時則有些去打籃球。

我對這些實在不感興趣，只喜歡和餘留青一起去小賣部買冰激淋，她買香草，我買巧克力，坐在球場邊看男生們在大太陽下揮汗如雨，也看不懂，只知在進球時胡亂叫好。

高大的樟樹枝丫瘋長，一直高過教學樓，将乒乓球臺那小地方籠在蔭蔽之中。這便便宜了那些不愛聽課的人。

若對着窗戶發呆，長風卷過林梢，樹葉便高山風吹雪般嘩嘩飛落，又仿佛風吹火堆時帶着星火的灰燼，甚是壯觀。

不過也有其壞處，那便是難掃。

香樟這種樹，春天掉蟲，夏天落葉，秋天墜果，冬天積雪。兼之同學們又喜歡在好不容易堆成一堆的葉堆上跳，無疑使掃幾垃圾車葉子的難度又加大些。但并不煩，我和餘留青向來幫助對方一起掃，餘留青邊掃邊背《古文觀止》。我聽着也覺得有趣。

“留青留青！你看!”我把樹葉掃成個心形，興沖沖地指給她看。

餘留青便停下看過來，對着我微微一笑。

“你倆感情真好，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秦時關感嘆。

有的田裏稻谷青青，有的土地上卻長着郁郁蔥蔥的草，到了夏天，這些草中又生出許多紫色與豔紅相雜的草籽花，也就是紫雲英。

“這就是‘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了吧。”我對餘留青說。

順着田壟過去的是池塘，塘邊長了株大槐樹，橫虬水面上，一根粗壯的枝幹甚至能讓葉子觸水。我們爬上這根枝幹，把書包挂在上面的樹枝上。坐在上面自然地垂下腿，雙腳正好能泡在水中，加上樹蔭，堪稱是納涼的最好處。

這裏無比靜谧，只有風過林梢的聲音與魚躍水面的輕響與鳥鳴，坐在這裏便心裏一片寧靜。遠山如雲，田壟上野花野草在一望無際的原野上延伸，而遠處的嶺上白雲，地平線處的樹影與高處的風車，都成了最美的背景布，我們在微風美景下學習，效率竟尤其高。

夏日便在炎熱與涼爽中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