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不讓我上來坐坐嗎

不讓我上來坐坐嗎

薛清晝醒來時,許庭照已經離開有一陣了。

燒退了,身體是病氣退去後的清爽。薛清晝整理好床鋪,起來轉了一圈大致記住新住所的構造後,進了衛生間。

許庭照還算體貼,衛生間裏的洗護用具都是一式兩份,屬于他的那份全新未開封,正在洗手臺上放着。

薛清晝擡頭,看了一眼鏡子,練習似的勾起嘴角露出個甜美的笑來。鏡子裏的人長了一張極清俊恬靜的臉,笑起來時酒窩淺淺,光是看着就讓人心生好感。

下一秒,薛清晝就恢複了面無表情的樣子。

他其實是不愛笑的。現在家裏沒人,他也就不用勉強自己挂着笑臉了。

可那張臉長得實在溫柔,哪怕是沒什麽表情,也顯得恬淡平和。

手機早就沒電了,薛清晝在屋子裏找了一圈,翻出個充電器來。

給手機充上電,開機,手機一刻不停的嗡嗡震動起來,消息争先恐後彈出來,他只是草草掃了一眼就把手機關了靜音,哼着歌去洗澡了。

洗完澡出來,在客廳桌上看到了許庭照留的紙條,他眨眨眼睛,想到了一周前那個晚上。

同學聚會,其實沒什麽意思。混得不好的不會來,來的都是來炫耀自己生活的。

薛清晝一進門,就感受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審視打量。這樣的場面他自小便見得多了,于是他只是随和的笑笑,自然的同在座的同學打起招呼來。

從他進門來就黏在他身上的那道視線太過灼熱,想忽視都困難。

于是他順着看了過去,那人像是已經等了許久,終于等到機會,強裝鎮定的擡起一只手跟他打招呼,卻因為太急切另一只手裏握着的杯子都斜了,飲料潑在了地上才回神。

大約是他的眼神太過熱切,于是薛清晝走近過去,和他聊了聊近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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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的無非是工作啊,家裏催結婚啊之類的這些瑣碎小事。許庭照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對于他說的話只一個勁嗯嗯贊同,眼睛怔怔看着他,不知在想什麽。

吃完飯其他人要去唱歌,他後知後覺感受到身體翻湧的不适……像是發情期提前的征兆。

不應該的……他出門前特意打過抑制劑了。薛清晝腦子裏飛快閃過許多可能,最終停留在一個可能性最大的情況上。

有人在他的餐食裏加了催熟的東西。

人多手雜,做起這種渾水摸魚的事來太容易了。

薛清晝盡力維持着表面上的正常,他得趕快離開,在脖子上的抑制貼蓋不住味道之前離開。

一旁的許庭照也說自己有事要提前離開,別別扭扭的問他,要不要順路送他一程。

萬一……萬一抑制貼在去醫院的路上失效了,打車或許遠遠不如上許庭照的車安全。

他不知道給他的飯菜加料的人到底是有多恨他,抑制貼果然沒多久就失效了。後面他的腦子全程混沌得像泡在水裏,再清醒過來時,人已經在賓館套房裏了。

許庭照像是一直沒睡,頂着黑眼圈守在床邊,憔悴得跟鬼似的,他剛一醒就湊過來問他結婚嗎。

像那個被渣男糟蹋了之後急着要名分的小姑娘。

薛清晝點頭了。

然後就結婚了。

薛清晝回過神來,撚着紙條開始看上面的內容。大概是要他早上和中午點個外賣吃,晚上許庭照會回來做飯。

不過薛清晝沒有吃早飯的習慣,他垂着眼看完紙條,細白的手指彎了彎似乎想要将紙條團了扔掉。

但不知又想到了什麽,他停下了動作,最後将紙條仔細折好,放到了口袋裏。

巡視完這一遍,手機也充的差不多了。薛清晝把充電線拔掉,極富耐心的查看着手機消息。

未接來電幾十個,除了有幾個是那天晚上同學聚會上的同學打來确認安全的,剩下的幾十個都屬于那個叫[弟弟]的聯系人。

薛清晝表情沒什麽變化,将通話記錄清掉了。

打開聊天軟件,回複了幾條工作相關的消息,但還是有些東西得等他去工作室處理。

外面的陽光有些刺眼。

薛清晝貼好新的抑制貼,打了滴去工作室。從前貼抑制貼是蓋自己的味道,現在……現在是為了遮牙印和許庭照的味道。

雖然他消失了好幾天,但身邊的人也都已經習以為常,沒察覺出什麽不對。

從前薛清晝也會不聲不響消失幾天,然後照常回來工作。大家默認藝術家的靈感是需要時間來發酵的,靈感來了閉關幾天,再正常不過了。

這次和以往也沒什麽不同,他身上的氣息總是平和的,似乎從未變化過。

………

許庭照頭一次覺得工作時間會這麽漫長。

如坐針氈的熬到下班時間,許庭照抓起車鑰匙就走。

中午時候他跟薛清晝發消息,問晚上想吃什麽,薛清晝卻跟他說工作室有積攢的工作,晚上不用等他,也不用留飯了。

許庭照很郁悶,抓耳撓腮的難受,最後他還是決定從根源解決問題,去薛清晝的工作室看看到底是什麽工作這麽忙,連晚飯都不吃了。

到了薛清晝的工作室樓下,許庭照給他撥了個電話。

“喂?”那邊很快接通:“怎麽了,是下班了嗎?我可能要晚一點回家,不用等我的。”

薛清晝的聲音輕靈悅耳,一如既往的溫柔。

聽到這聲音,許庭照先前的郁悶一掃而空,心情不可控制的變得愉悅起來。他沒什麽文藝細胞,找不出什麽形容詞來形容這種感覺,只覺得這聲音好聽極了,他願意聽一輩子。

“哦莫,薛哥,有個人在咱樓下呲個大牙傻笑唉。”小林趴窗戶上仔細看了兩眼:“好像是個帥哥,就是看着不太聰明的樣子。”

薛清晝聞言走到窗邊往下看,正巧和若有所覺擡頭望上來的許庭照對上了目光。眼神在空氣間交彙,薛清晝聽到電話裏傳來了那人帶着些委屈的聲音

“我都來了,也不讓我上來坐坐嗎?”

薛清晝失笑,挂了電話拍拍小林的肩膀讓他去把人迎上來。

薛清晝這工作室位置相對的有些偏僻,但勝在安靜而且租金相對低。一樓是接待大廳和學生的教室,薛清晝工作的地方在二樓。

“我和薛哥怎麽認識的?啊啊,之前我是薛哥的學生來着。沒想到吧,以前薛哥當了好長時間的私人家教來着……”

“後來薛哥開了鋼琴工作室,我知道了以後就來跟着薛哥幹喽……”

小林也沒想到被他說壞話的人居然是老板的朋友,于是心虛的一路找補,四處亂扯話題,連薛清晝工作室的發家史都抖落了出來。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許庭照居然還聽的挺認真。

把許庭照送上二樓之後,小林就遛下去一樓了。

關上門,薛清晝明顯感受到了房間裏過分的靜谧,大概是牆體和地板都做了特殊的隔音處理。

“這麽安靜……自己待在這裏不會不舒服嗎。”許庭照随口道。

“習慣就好了。”薛清晝笑笑:“工作需要。”

許庭照不懂音樂,于是直接道:“工作處理的怎麽樣了?”

“還差一點。”

許庭照也不知道差的這一點是多少:“今天不做,你這工作室會不會倒閉?”

“……那倒是不至于”

許庭照高興了,挑挑眉:“那就先回家吃飯,天塌下來也是吃飯要緊。”

薛清晝不知道許庭照為什麽對吃飯這麽執着,索性他的事确實處理的差不多了,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順着許庭照倒也無所謂。

剛下到一樓大廳,許庭照就聽到吵吵嚷嚷的聲音,往前走了兩步,看到了門口處一個年輕的男生正與小林争執着什麽。

那男生一看到薛清晝,氣勢更兇了,徑直推開了小林走到了兩人面前。

一旁的小林也小跑着跟了過來,滿臉憤憤不平。薛清晝對他搖了搖頭,小林焉頭巴腦的洩了氣,低落道:“薛哥你處理吧,我去看看新來的琴。”

那男生自始至終一副倨傲的表情,甚至看都沒看許庭照一眼,直接無視掉了他。

他表情不善的盯着薛清晝,逼問似的開口:“薛清晝,你這一周去哪了?打電話也不接?”

聽這語氣像是有什麽深仇大恨,許庭照眉頭都擰了起來,想開口說些什麽,但看到薛清晝淡定的表情又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捏着拳頭繼續觀察。

“為什麽要推小林呢。”薛清晝平和的看着他,語氣甚至稱得上溫柔:“我跟你說過很多次的,說話做事要有禮貌,不然在別人看來會顯得家裏家教不好,才讓你很沒教養。”

“薛清晝,你說誰沒教養!”男生輕而易舉就被轉移了話題。

“連哥哥也不知道喊……我以為我教你那麽多,你多少會聽進去一點的。”薛清晝輕輕嘆了口氣:“然然,哥哥對你很失望。”

“你……”這話成功刺傷了一個青春期小男孩脆弱的自尊心,裴然臉一下紅了起來,你了半天,卻又說不出什麽話。

許庭照旁觀全程,沒忍住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像是才注意到許庭照這個人,裴然轉移了攻擊對象:“你又是誰?”

“我想起了高興的事情。”許庭照若無其事的咳了兩聲:“我是誰……這個還是問你哥哥吧。”

上學的時候就知道薛清晝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現在看來,應該就是眼前這個了。

薛清晝家裏家庭環境複雜,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跟家裏說結婚的事。怎麽定義他們的關系……還是讓薛清晝說吧。

“是我愛人。”薛清晝笑笑:“上周領完證去度蜜月了,所以不在。手機出了故障維修的時候恢複出廠設置了,家裏給我打電話了嗎?沒接到真是抱歉。”

薛清晝說完,挽着許庭照胳膊又補了句:“怎麽稱呼他的話……怎麽叫我就怎麽叫他就好,以後見面要記得叫哥哥。”

許庭照對于薛清晝圓謊的能力啧啧稱奇,再看對面那小男生,則是一臉受到震撼不可思議的表情。

“你撒謊,你怎麽可能這麽随便就結婚了……”裴然喃喃自語。

“沒有提前跟家裏說一聲是我不夠周到,過幾天我們會挑個時間回家見見爸爸和陳阿姨。”薛清晝摸摸他的腦袋:“時間不早了呢,小孩子不要在外面逗留了,趕緊打個車回家吧。”

裴然皺着眉頭躲開他的手:“你為什麽不送我?”

“因為天晚了,哥哥也要回家了。”薛清晝溫聲道:“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要回自己的家了。”

“我們走吧。”薛清晝扯扯許庭照的胳膊。

“嗯,走,回家。”

走了幾步,許庭照沒忍住回頭看了一眼,裴然還站在原地,表情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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