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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

柯爸沒有注意到柯簫的沉默，又教訓了她幾句，基本表達得還是以後他們不會管她的意思。

讓她自己看着辦。

說完自己要說的話，他也不等柯簫給什麽反應，就直接電話挂了。

柯簫深吸了一口氣。

感覺握在手裏的手機又震動起來，她低下頭，來電顯示是“媽媽”。

她沒有太猶豫，直接接通了。

“柯簫啊，你別怪你爸，他今兒下午幹活的時候突然接到你吳叔的電話，說你在單位鬧辭職，跟領導吵了一架直接跑了。你爸覺得你叫他在你吳叔面前丢人了。你爸那個人你也知道，最要面子的。”

柯簫平靜地回了一句：“我知道。”

她媽又埋怨起來：“不過你也真是的，這麽好的工作說辭就辭，不知道提前跟我們說一聲。你說你辭職就辭職，跟你領導鬧那麽難看幹什麽？老話都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要不是你鬧得太難看，你吳叔在市公司裏也不能這麽快就知道了是不是？”

柯簫不知道自己該不該還對她抱有期待：“早上剛去上班，當着一堆人的面，有個四十多的男客戶嘴上占我便宜，我給頂回去了，我那個領導不僅不幫我，還叫我去給那個人道歉，我不願意跟她吵起來的。”

“唉！早就跟你說過了，嘴上說兩句不疼不癢，又不會掉塊肉，你就當沒聽見不行嗎？非要争那個輸贏幹什麽，別人只會覺得你太不會說話了。男的在外頭都要面子，你當着那麽多人頂他，他肯定不能算了啊！”

柯簫只覺得氣血上湧。

這就是她媽！

每次都是這種話，聽了比組長更讓她生氣，因為她是她親媽。

柯媽還沒說完，語重心長地教女兒：“再說你要是聽媽的，找對象結婚了，男的還會對你口花花嗎？你都快三十了，怎麽就不知道着急哪？女人一過了三十，就找不着好的了，只能撿別人剩下不要的歪瓜裂棗，要不就是二婚的。正好，前幾天我跟你小舅媽見面，她認識一個大姐，兒子今年三十歲，也是大學畢業，沒有對象。我看了照片，個子高高的，長得很周正。我叫你舅媽幫忙介紹你們接觸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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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簫能回的只有沉默。

上一個在她媽和小舅媽口中個子高高、長相周正的相親對象，見了面她看他只有一米七左右。她穿的平底鞋，站在那個人旁邊，兩個人視覺上一樣高。

長相不提，反正在長輩們眼裏，只要沒有缺鼻子少眼，都能稱得上“周正”。

最重要的是，她們介紹說的是他在健身房工作，掙得挺多。

柯簫以為他是健身教練什麽的、至少不至于像以前介紹的那樣禿頂、啤酒肚。

當時見面她先到了，那個相親對象遲到了幾分鐘，背着雙肩包氣喘籲籲地趕過來。

誰能想到，對方喝了兩口水緩過勁兒來，做完自我介紹後，就開始推銷起他在健身房裏賣的蛋白/粉。

柯簫當時就想起身走了。

回去她媽問起結果，她不同意，原因是覺得對方不像個正常人，哪有第一次見面跟相親對象推銷産品的。

她媽還不高興，說人家這是有上進心、知道好好幹活多掙錢。

但柯簫堅持不肯，她也沒辦法綁着柯簫跟對方相處。

只能算了。

柯簫父母說她挑三揀四，介紹的相親對象一個都看不上。

可是他們給介紹的全是這種人。

還動不動就教育柯簫，大家不都是這樣過來的、人好就行那麽挑外表幹啥，你挑剔別人也不看看你自己什麽樣……

柯簫這兩年已經屈服了，想着不要太挑剔，再給介紹相親，只要是過得去的人，就湊合湊合算了。

可是事實是，她接觸的相親對象連一個能湊合一下的都沒有。

也不知道是柯簫真的條件不好，所以別人給她介紹的全是奇葩。還是只有奇葩男才會去相親。

反正她現在知道，她不想再聽父母的話，勉強自己去相親、強忍着不适跟奇葩相親對象接觸了。

柯簫說：“媽，對方是南雁市人吧？”

“是啊，人家是土生土長的南雁市本市人，市裏有一套房子，你小舅媽說，他們家準備好了首付，兒子結婚讓對象一起去挑小區再買一套新房。你看看，這條件多……”

柯簫打斷道：“那估計我不能相這個親了，我現在在廣州。”

柯媽聲音一下變高了：“你去廣州幹什麽？你吳叔說你上午辭的工作，這會兒就到廣州了，你坐的肯定不是火車吧？坐飛機還是高鐵？那票得多少錢？！你有錢沒處花了是吧？好好的工作辭了不幹，跑出去白花錢？我可醜話說在前頭，你餓肚子別回來找我們哭！三十歲的人了，沒有還找爸媽要錢花的道理！”

柯簫已經不想跟她解釋什麽了，語氣平靜地說道：“萱萱……就是周可萱，我大學室友，我跟你們說過的，她大學畢業就在廣州這邊工作。萱萱一個月工資能拿兩三萬，最近她們公司招人，我也想多掙點錢，就過來準備到她們公司去上班。”

柯媽唉聲嘆氣：“你光看人家萱萱掙得多，那人家長得又漂亮，嘴皮子又利索，能說會道的。你又胖，嘴又笨，跟人家能比嗎？”

柯簫覺得再跟她說下去，今晚買的那些禮盒都不想送了：“我想試試。”

柯媽沉默了一會兒：“廣州那可是大城市，日常花銷肯定要比我們這兒多得多。你一聲不吭就辭了工作跑過去，那你就在自己想辦法在那兒生活吧。我跟你爸歲數上來了，幹不了重活，掙得越來越少，還得攢錢給你弟買婚房，肯定沒錢給你。”

柯簫語氣平靜地說：“我知道，那就先這樣，你跟爸也說一聲。”

柯媽聽到柯簫說人在廣州，那她打的就是跨省電話了，她心疼話費，聽見柯簫這麽一說，她立刻就“嗯”了一聲挂斷電話。

這個套房送的有各種酒，冰塊、醒酒器、高腳杯什麽都不缺。

柯簫晚上在商場裏愉快地買買買的時候，原本計劃着回來在落地窗邊，一邊喝着酒，一邊欣賞一線城市繁華的夜景。

跟爸媽打了兩個電話後，徹底沒心情了。

她坐在落地窗邊，看着堆放在桌子上包裝精致的禮盒。

沉默了很久。

直到手機響起，她才猛然驚醒。

原來是張卉純下班了。

【今天又加班了，剛剛才下班，累得要死。你已經到廣州了嗎？太酷了！】

【你去哪兒玩了？有沒有吃萱萱說的那些廣州美食，好不好吃？玩得開不開心？】

【我聽萱萱說過好多次長隆歡樂世界，一直很想去可惜沒機會，你一定要去玩啊，到時候給我拍照片拍視頻，讓我跟着雲旅游一下，嘿嘿】

柯簫幾乎能腦補出她對着手機打這些字的表情。

她剛才坐在那裏，腦子裏亂糟糟地想起很多小時候的事、又想起長大後的自己，莫名覺得有點冷，沒有力氣，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想動。

此時此刻，又被這些字一點一點暖熱，覺得有了力氣，心情也好起來，腦子也開始動了。

沖動之下，她回道：【純純你也辭職吧！我們不是說好的嗎，我中大獎分你一千萬。我現在就轉給你，你辭職，明天就過來我們一起去長隆玩！】

張卉純：【？】

【？？？】

【你別給我轉啊！我不要！真的！沒那麽厚的臉皮！當時說那句話是覺得我們中不了獎，所以才開玩笑說的啊！真中獎了怎麽可能分錢！】

【你真別給我啊，我沒開玩笑，你轉了我也會拒收的！】

柯簫心情好起來：【轉賬到銀行卡和支付寶拒收不了。】

說着，先直接給她微信發了一串紅包。

微信紅包上限兩百塊，張卉純倒也不跟她客氣，嗖嗖嗖全都收了：【嘿嘿，閨蜜成大富婆了，給發紅包我就收了啊！謝謝富婆包養！】

她越是這麽說，柯簫心情越好，她埋頭灑了一陣紅包雨之後，發現這麽發就算發一百個也才兩萬塊錢。

太慢了。

她直接點開了轉賬，輸入金額999999.

然後……

被微信的轉賬限額攔住了，沒能發出去。

柯簫開始用微信的時候可沒想過有今天，給微信設置的每日轉賬限制額度是十萬。

她覺得十萬已經頂天了，肯定用不到。

沒辦法，只能輸入金額改成【99999】，确認轉賬。

想到以前和張卉純一起吃過網上那些渣男分手要回談戀愛花的錢的瓜，她還給轉賬備注了一個贈與，零花錢。

張卉純看見金額：【？】

【這就是有個富婆閨蜜的待遇嗎？長這麽大第一次有人給我五位數的零花錢！！！】

不等她拒絕，柯簫就回複道：【趕緊收了啊，不然我就去支付寶直接轉一千萬】

張卉純：【那我就真的厚着臉皮收下了，謝謝富婆包養！愛你麽麽！】

她點了收款，然後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嘿嘿嘿，這也太快樂了，忽然真的想辭職出去玩】

柯簫越想越覺得這個主意不錯：【你來啊，不讓我給你錢，那你辭職出來玩所有的花銷我都包了，愛買什麽買什麽。哦對了，我今晚還給你買了你喜歡的那個梵克雅寶的手鏈，本來準備明天給你快遞回去的，你要是過來玩的話我明天就不寄快遞啦。】

張卉純：【！！！】

【你真給我買啦！】

柯簫沒有回複，直接站起來，走到桌邊從一大堆禮盒裏翻出梵克雅寶的盒子，拍了照片發給她。

【！！！你別拆！我要自己拆！】

【柯簫今晚咱們先打住，你別再給我糖衣炮/彈狂轟濫炸了啊，給我點時間讓我想一想，我想好了跟你說】

柯簫同意了。

畢竟她的錢存在銀行，光是吃利息，這輩子都不可能再缺錢花了。

她有不工作的資本。

可張卉純不一樣。

她不肯收自己的一千萬，那辭不辭職就還是需要慎重考慮。

張卉純又發了一串沙雕表情包，每一張都帶着“富婆”兩個字，不知道她哪裏找來的。

發到最後，變成“富婆快樂球”那種。

明明柯簫從頭到尾什麽都沒說，但張卉純好像還是發現了什麽，發了“富婆快樂球”之後，她又發了一條消息過來：

【柯簫，以前咱們只能掙那麽點工資，很多時候冒不起風險，只能屈服。但現在你不一樣了，你的人生可以有很多種選擇。在保護好自己的前提下，大膽一點、快樂一點！你快樂最重要，你的感受最重要，其它都不重要】

柯簫看着手機屏幕上的這條消息，沉默了很久。

但這一次的沉默時的心情，跟前面挂斷媽媽的電話那一次截然不同。

她長久地看着那幾行子，看着看着，就忍不住笑起來。

又看了一會兒，柯簫返回微信頁面往下拉，拉了好久才翻到妹妹柯笛的微信。

她妹妹師範大學畢業後，市裏縣裏的教師編制競争太激烈，只能去考特崗，最後分到老家一個偏遠的小鄉鎮學校裏。

那裏條件特別艱苦，老師上廁所需要跟學生一樣去學校的公共廁所。

人多的時候還得排隊。

一個月工資也是兩千左右。

這幾年政策來回變，有時候國家說是要增加教師五險一金什麽的，她甚至領過六百一個月的工資。

偏遠鄉鎮上沒有什麽可以消遣的地方，基本八九點外面就沒人了。

柯笛又是老師，作息跟着學生們上學放學的時間走。

她晚上很早就睡覺了。

白天柯笛上班的時候柯簫也在上班。

柯簫下班的大多時候，柯笛已經睡了。

兩個人上班時間都很少有機會接觸手機。

所以這幾年坐在一起的機會也很少。

柯簫想起來上一次一起吃飯的時候柯笛說起過，她計劃買個車。

那個小鎮上坐車太不方便了，每次學校放長假她都發愁，提前到處找人問有沒有順風車可以坐。

她存的錢不多，只能買個十萬以下的車子，買不到合适的新車就準備去看看二手車。

柯簫打開對話框，本來想直接給她轉錢，但輸入金額的時候，她頓住了。

她已經不打算告訴父母她中獎的事了，那現在給柯笛打錢讓她拿去買車，爸媽知道了就會問起她哪來的錢。

跟柯笛直說的話，她能幫自己瞞着爸媽嗎？

柯簫猶豫起來。

到底沒有直接把錢打過去。

今天一天的經歷，比以前的二十多年都要刺激，柯簫以為自己會睡不着。

但意外的，洗漱護膚後躺在大床上，她很快就睡了過去。

夢裏都是她在瘋狂買買買的畫面。

醒來臉上還是帶着笑容的。

保持着這樣的好心情，她洗漱護膚後，素着臉出了門。

馮寶寶的健身房就在附近，步行十分鐘就到。

就是因為很近，所以柯簫才和她約好去她的健身房。

否則她們完全可以在酒店的健身房裏練。

聊天的時候柯簫說了一下自己住的酒店名字，馮寶寶就說這家酒店配備的健身房空間很大、裏面器材也很齊全。

她以前有帶過的客戶在這家酒店裏健身。

她讓柯簫自由選擇在哪兒練。

柯簫選的去她的健身房。

馮寶寶已經準備好了兩人的早餐，柯簫到了以後，兩人在一樓的餐廳吃早飯。

煎牛排、水煮蛋、清炒的綠葉蔬菜，豆漿牛奶，還有幾樣水果。

意外的豐盛。

而且味道都不錯。

柯簫本來以為要減肥會吃不飽，已經做好了餓肚子的準備，沒想到居然能吃得這麽舒服。

她進了健身房有點緊張的心情随着一頓早飯吃完，又放松了下來。

馮寶寶開的是私人健身工作室，一樓留出了一塊會客區域和餐廳，另一塊區域放了跑步機、橢圓機這些大的有氧健身器材。

吃過飯後，馮寶寶帶着柯簫上了二樓器械區。

柯簫先去換上了昨晚新買的健身服。

出來後，馮寶寶讓柯簫量了身高體重、身體各部位的維度一一記錄下來，又給她測了體脂。

兩個人交流了一會兒，又回到一樓。

“我們先來做一個簡單的投球游戲熱熱身。”

柯簫覺得，這一天一千塊花得非常值。

馮寶寶太專業了。

給她安排的課程內容都是有趣的，一點也不枯燥。

讓柯簫雖然會微微喘氣、出汗，但全程沒有生出“不想練了”的感覺。

一整節課上完，她的心情都是很愉快的。

準備做有氧運動時，馮寶寶問起柯簫：“你會游泳嗎？”

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她笑着說：“那我教你游泳吧？你酒店頂樓有個很大的無邊泳池，風景很好。”

柯簫興致勃勃地點頭：“好啊！”

于是柯簫在跑步機上慢跑了四十分鐘後，兩人一起殺到商場去買了游泳需要的裝備，帶回酒店叫了客房服務進行消毒。

然後去到頂樓游泳池。

工作日的下午，漫無邊際的泳池裏只有三五個客人。

酒店這棟樓是這一片最高的，泳池四周沒有遮擋物，視野很好。

馮寶寶帶着柯簫游到了泳池邊緣，俯瞰繁華都市白天的獨特風景。

陽光很好，一層一層的波紋輕輕地拍打在胸前，舒服極了。

“你會覺得害怕嗎？”

柯簫搖頭：“我不恐高。”

只是覺得這又是一段全新的奇妙體驗。

馮寶寶開玩笑：“那下次一起去蹦極？”

柯簫一口答應下來：“好啊！”

學完游泳，柯簫拿起手機，就看到張卉純發來的消息：

【啊啊啊啊啊，柯簫你昨晚給我轉了十萬！】

柯簫還以為她是睡醒忽然看了微信，發現不是做夢所以這麽激動——嗯，她今天早上睡醒的時候有一陣也這樣想過，但是看看自己的大床，再拿起手機看看電子銀行APP裏面的餘額，很快就清醒了。

不是做夢。

沒想到張卉純下一條消息就是：

【微信提現要交手續費！好貴啊卧槽卧槽卧槽，我剛剛試了一下提現，立馬又取消了，那個手續費心疼死我了！狗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