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蘇然既然抓到個老實人,又互相認識,就把多日的疑問提出來:“我覺得你們這寨子挺好的,還能自己種地,怎麽好像很缺錢?”

侯三:“就種這三瓜兩棗的,哪夠山上幾百人吃食。”

“幾百人?”蘇然驚訝地四周望了望。

“你別看現在人少,那是因為很多人都下山找銀子去了,還有些在半山巡邏。”侯三主動解釋,“我沒事就去山下拉車也是賺銀子。”

“你既然有車可以賺錢,幹嗎還要住在山上?”

蘇然是對這個世界不了解,侯三卻以為她是出門少,見識少,于是故作老成地開口。

“這你就不懂了。馬和車都不是我的,是寨子的,我賺的錢也要交給二當家。再說了,你以為誰有輛馬車都可以在城門口拉活?我們給縣令交過稅錢的。”

稅錢她明白,大概是做生意要有許可證。既然都能交稅錢了,說明和官府挺熟呀,怎麽還會有通緝令?

侯三憨笑着說:“那縣令也得和上頭有交待啊。”

蘇然秒懂,心裏呵呵了一下。敢情這縣令兩頭拿好處,一方面收山寨的稅,一方面又帖出通緝令,給上級看——瞧,我可是認真剿匪了,只是這匪太厲害,抓不住。

搞不好,還能借機從上頭要點剿匪金出來。

果真是無本萬利的好買賣,難怪古往今來那麽多商人削尖了腦袋要買個官來當。

一個縣城的縣令都能有這些好處,那齊州府府尹肯定更爽了。

她想起之前聽說進齊州府還得交錢的事,就問侯三是不是真的。

侯三再次确定蘇然是第一次出遠門,耐心解釋:“府尹在橋頭設了崗哨,不管你是不是去齊州府的,只要過橋就按人頭收費。”

“多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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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三想了想說:“不一定,一般是一人頭一兩銀。”

蘇然差點跳起來。一兩銀?媽喲,蘇夕給人洗衣服,一年才掙幾兩銀啊,過個橋就要一兩銀。

“可是你車費才收三分銀?”

侯三拉住她:“你還真是什麽都不懂啊。你給我出人頭費,我就拉你們到城門口,不給我出,我就拉到橋頭呗。”

橋頭距離城門還有幾裏路,一兩銀可不是小數目,他拉車幾天都掙不到,肯定不能自掏腰包。

蘇然:“這也太黑了。”

“現在不太平,大家都愛往大城去,尤其是些富戶,寧可多交錢,也要舉家搬進大城,別說一兩銀了,十兩銀他們也肯出。”

蘇然心裏盤算,進個城就得花她二兩銀,城裏各種名頭的收費只不定還有多少,她這十兩賣身錢只怕都撐不到找個落腳點。

啧啧,她得認真考慮下是不是搞點巧合讓蘇夕和殷華見面了。

這麽想想,在山寨裏住着,雖然有點朝不保夕的危險,但至少吃飯這事不用操心,而且還不用交房租。

蘇然轉過頭,看向一旁正幫着侯奶奶補衣服的蘇夕。

出乎蘇然意料的是,蘇夕比她适應的快。

在确認安全無虞後,蘇夕便放松心情在寨子中住下來,不時幫着幹些縫補衣服的活,和寨中的老人相處融洽。

只是晚上,還會惆悵,到底在這裏是外人。

不過他們心裏都很清楚,目睹了人家偷船的整個過程,又知道對方身份,想要好好商量放他們下山只怕是不可能了。

而何行修經歷了逃亡到平靜的一段過程,心态放穩,白日有空便教那些孩子們讀書識字。

瞅來瞅去,就蘇然閑着。

羅乘風和幾個人從遠處走過,一眼看到蘇然,就嘲道:“整個寨子裏就你最閑。”

蘇然淡定的坐着:“我只是身體閑,腦子很忙。”

羅乘風:“既然腦子那麽忙,有沒有想出賺錢的法子?要讓我養你們一輩子,總得拿出些本事來。”

蘇然撇嘴,稀罕讓你養?

那天羅乘風接受蘇然的建議,當天夜裏寨子半數人出動,在文水縣內挨家挨戶分鹽,每戶門前放了十斤,連縣令的衙門口前都放了。

第二日,文水縣的百姓推開家門驚喜地發現門口放了一袋鹽。

這事立馬傳開了,都說是有大俠劫富濟貧。

殷華看到一袋鹽就讓百姓如此開心,覺得自己當初為丢一船鹽而心急,實在是眼界太小,境界太低。

他激動之下,下令把另一船鹽分給齊州府的百姓,鹽船失竊一事也不再追究。

他還特意去了清平鄉,将鹽分給村中百姓。他很難過,他的夕兒收不到這些鹽了,希望此事可以讓蘇夕看到他的善心,能來找他。

曹鐘文見勸阻不住,又連夜給世子發了信鴿。他要上京述職,這兩天就該出發了,偏偏此時鬧出這件事。

和曹鐘文的擔憂相反,蘇然聽聞此事,啧啧稱贊。如此一來,更不會有人注意丢掉的鹽船哪去了,殷華真是神一般的助攻手。

蘇夕感慨,殷華果然不像一般的富家子弟,是真有善心的。

**

京城肅王府。

殷祺拿着手上的紙,這是從齊州府傳來的消息。

他看過後,問身邊的何進:“劫富濟貧……你怎麽看?”

何進低聲說:“只怕是為掩人耳目。”

殷祺輕笑:“一船鹽二百石,就算家家戶戶分一袋,也就去了十分之一,剩下的總不會是要自己吃吧。”

何進皺眉:“會不會是北方那些……”

官鹽很少有人偷,頂多是些小老百姓冒死偷上一包,從沒見過如此膽大的。

因為鹽拿在手中,最難的是銷路,賣不掉它就只是鹽不是錢。

再一個,和鹽有關系的,不管是白道黑道,誰不知道官鹽是歸肅王府管的,偷鹽偷到王府頭上,不就是和皇家作對嗎?

“不會。”殷祺搖搖頭,“主謀應該是知道鹽船歸華兒管,又對華兒的個性有些了解,才打出這劫富濟貧的幌子。華兒也的确沒讓他失望。”

“那就先從二公子身邊人查起。”何進道。

殷祺颔首:“自古官匪勾結,這事必有人幫他。幫他的人應該是對當地水道很了解,既然只在文水縣分鹽,可見對方是進不了齊州府的,或者說進一次很麻煩,因為藏船地點離齊州府太遠。”

何進點頭。

“這樣,”殷祺吩咐道,“你讓人把文水縣附近的水匪山賊暗中查一查,不要打草驚蛇。再讓單正浩在齊州府和文水縣放出話,就說他要收私鹽。”

“是,屬下這就去辦。”

殷祺淡淡地說:“我要看看,是誰偷了我的鹽,還有膽子再把它賣回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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