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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然前腳逃出府衙, 殷祺後腳就把曹鐘文叫來。
“世子,這人在府衙的時間比我還長, 我來時, 他就已經在大牢裏了。下官真是不知道他是誰, 只知道是個瘋子。”
曹鐘文尴尬地解釋着。
他說的是實話, 那個瘋子已經在府衙大牢住了十年往上, 每天就是東摳摳土西摳摳土。
當初他剛來時,只記得被人囑咐過,說是要犯不能放,但到底犯了什麽事,對方也說不清楚。
反正就這麽一直在府衙裏關着。
也不惹事, 曹鐘文早忘了還有這樣一個人。
倒是那曹師爺,此時湊上前, 給出些更詳細的信息。
“好像是十三年前從北邊過來的流民, 後來流民鬧事全都被抓, 這人估計就進了牢房。”
“十三年前。”殷祺淡淡重複, “這人身上可有其它特點?”
曹師爺和曹鐘文面面相觑。他們哪會去關心這種問題。
何進在一旁接道:“如此隐忍,必有所圖。”
殷祺面色似乎很平靜,只是語氣森森:“分出一小隊去追馬車, 剩下的跟我去圍剿梅花寨。”
曹鐘文忙道:“世子傷勢未愈, 不宜勞動,下官親自領兵, 必不讓世子失望。”
殷祺瞅瞅他, 慢慢說:“我怕你被人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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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沖幾人圍着羅乘風。
“二當家, 咱們溜回去,帶着兄弟們殺出來。”
蘇然插話:“不行啊,傅大刀敢和官兵打,那是因為人家有這個底氣。”
馮沖:“你的意思是,我們沒有底氣?”
蘇然沒說話,可不就是沒有嘛,人家寨子裏都是能打的,咱這寨子裏一半是不能打的。
她見羅乘風還在沉默,便小聲勸道:“這裏,除了傅小刀,沒幾個真能打的……”
“傅小刀?”羅乘風忽然反問道。
一陣涼風吹過,正吵吵的幾人忽然安靜下來,齊齊看向沉默的少年。
蘇然自知失口,抿住唇,慢慢挪到傅小刀身前,擋住他。
羅乘風走過來,居高臨下,問:“我倒忘了問你,這人是誰?”
別人進大牢,能自己全須全尾地出來就不錯了,她進大牢,還帶出三個風格迥異的大活人來。
蘇然吭哧:“你不是也沒問那兩個人是誰嘛。”
羅乘風“嗯”了聲,慢慢說:“都會問的。”
蘇然看看一旁的馮沖毛六幾人,抿唇想了想,往前一步,掂起腳,一手半捂在頰邊。
羅乘風看她湊上來,姣美的面容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心裏冒出一種莫名的期待感,然後他聽到蘇然用很小的聲音說:“他就是殺死你們大當家的銀針殺手。”
羅乘風有點懷疑地看向傅小刀:“你确定?他殺了大當家?”
他沒有刻意壓低聲音,周圍的人都聽見了。
馮沖第一個炸起:“既然是殺死大當家的人,你為什麽護着他!”
傅小刀恍若未聞,誰也不看。
蘇然“啧”一聲,有些責備地瞪了羅乘風一眼。
她之所以湊這麽近說,就是不想讓其它人知道,尤其是馮沖。
羅乘風往後退了一步,忽然說:“你們自己商量,誰來動手。”
他曾經說過,誰替大當家報仇誰就可以做大當家。所以現在,他這個動作,擺明了要讓位給其它人。
蘇然急了:“羅乘風,你得講道理,你看他這個樣子,能殺人嗎?他就是個武器,真正的兇手,是指使他的人。”
“指使他的人是傅大刀,我早晚也會殺了他。”羅乘風毫不退讓。如果他不讓兄弟們為大當家報仇,這寨子也就不必存在了。
眼看着馮沖他們就要動手,蘇然情急之下,指着傅小刀說:“傅大刀已經死了,就是他殺的。”
她把傅小刀的身世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最後說:“傅大刀養他也只是當武器用。你們大當家是被他殺的,不過傅大刀也是被他殺的,兩兩相抵,無功無過。”
蘇然是突然冒出這個想法的。反正傅小刀不會說話,當時的情況全憑她一張嘴。
羅乘風沒吭聲。當土匪最看重義氣這回事,恩就是恩,仇就是仇,若真是傅小刀殺的傅大刀,那确實不好對他動手。
他轉而懷疑道:“他為什麽殺傅大刀?”
蘇然馬上接道:“我讓他殺的。”
她咬牙想了想,覺得有必要使出必殺技了。她神秘兮兮地拉着羅乘風往旁邊走了幾步。
壓低聲音,一本正經:“其實你也看出來了吧,我是個女的。那傅大刀也看出來了,就要抓我去做壓寨夫人,我不願意,就讓傅小刀動手了。”
“……”羅乘風憋了下,搖頭又問,“他怎麽會聽你的?”
“因為跟着我有肉吃啊。”蘇然挑着眉,“不信,你摸摸他身上肯定還有吃剩的雞骨頭。”
羅乘風還是很難相信:“難道傅大刀不給他肉吃?”
蘇然嘆道:“我覺得吧……傅小刀可能是有點喜歡我,所以他一聽傅大刀要搶我做壓寨夫人,他就……”
蘇然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劃了一下,眯着眼沖羅乘風點點頭:“他以前一直被關在山寨裏,終于有個漂亮小姐姐對他好,還給他買肉吃,我覺得能理解。”
羅乘風的表情活像見了鬼。他神情略微呆滞,花了點工夫才把蘇然的話吸收了。
他嘴唇顫了顫,最終什麽話也沒說,轉身回去馮沖那邊,和他們說了幾句。
蘇然暗自得意。
男女一事,古往今來都是一個特別好用的借口。不管什麽事,只要往這上一扯,大家都會心照不宣地挂上“原來如此”的神情。
稍微要點臉面的人,就不會再接着問了,否則就跟要打聽人家隐私似的。
真真離她位置最近,剛剛斷續地聽到一點,這會兒看蘇然的目光越發複雜。
羅乘風又回來,對蘇然說:“既然他聽你的,那等下就幫着我們殺回去。”
蘇然一愣。她費勁保下傅小刀的命,可不是為了再去送命的。
這時,天邊已經開始泛白。
毛六也着急:“二當家,寨裏的兄弟們應該已經知道被包圍了,現在裏面都沒個管事的人……”
羅乘風點點頭,看樣子是要下令了。
就在這時,馮沖眼尖地看到,從梅花山上下來幾個人,正往官兵那走。
天亮起來,蘇然也能看到山腳的情況,比她想的還嚴重,好幾百的官兵将山腳層層包圍。
領頭的是府尹曹鐘文,他身邊有輛馬車。雖然看不到車上坐的什麽人,但能讓府尹守着的,裏面的肯定不是普通人。
蘇然心道,殷祺看來氣得不輕,拖着斷腿也要來圍剿她。
山上下來的人,正往馬車那裏走。
羅乘風幾人不再言語,皆俯下身望着那幾人。
蘇然問:“那幾人是誰?”
羅乘風看她一眼:“蘇夕。”
蘇然微怔,随後将目光投過去。
她怎麽忘了,這本書裏,她不是女主,蘇夕才是。
蘇夕走到馬車前,馬車的簾子被人拉開,裏面的人沒出來,估計是因為腿傷的原因。
蘇夕在和馬車裏的人對話。
馮沖焦急地說:“二當家,他們幾個怎麽回事,這不是送死嗎?”
蘇然搖搖頭,插話道:“應該是……女主光環要顯靈了。”
上一次,蘇夕駁斥羅乘風沒收到效果,那是因為羅乘風不是書裏的人物。
而殷祺,在書裏,他可是為了蘇夕和弟弟翻臉,還把愛戀他的姐姐一劍捅死了。
蘇夕和殷祺對話後,她和另外幾人返回寨中。
過了許久,到太陽已經完全升上空。來剿匪的官兵們,沒有得到其它命令,都安靜地等在原地。
将近午時,梅花寨裏陸續出來一些人,慢慢往山下走,前面的是老人和孩子,再然後才是一些青壯年,他們手中都拿着包袱。
羅乘風眯起眼,有些危險地問蘇然:“蘇夕跟他們說什麽?”
蘇然籲出一口氣,慢慢說:“大概是勸寨裏的人投降,然後再說服殷祺不要傷人。”
她轉頭看着他,眼中帶點歉意和同情:“你的梅花寨可能解散了。”
官兵剿匪不傷人,這點羅乘風不信:“他會這麽好心?”
蘇然轉回頭,看着再次走到馬車邊的蘇夕,喃喃道:“他會的。”
在官兵帶領下,梅花寨衆人開始往齊州府方向出發。蘇夕也在人群中,她一直跟在侯奶奶身邊。
蘇然沉默地望着山下,心裏想,蘇夕如果跟着殷祺回齊州府,應該算是步入正軌了。
因為自己穿越引起的蝴蝶效應,兜兜轉轉一圈,終于又駛回原路上。
蘇然說不清是種什麽心情。這樣一來,蘇夕的生活就沒問題了,将來的日子最多為選哪個當老公煩惱一下。
也好,如此她也可以無牽無挂地獨自上路。
她現在有金子,還有傅小刀這個保镖,将來找一處安全的地方,買個大房子,當起地主婆……
身邊蹲下一個人。
羅乘風:“你若不開心的話……”
蘇然一愣,用手指着自己鼻頭:“我?不開心?我字典裏就沒這三個字!”
羅乘風也是一愣:“蘇夕被官兵帶走,寨子也回不了,我還以為……”
蘇然回過神來……好像是應該不開心才對。
“要想想怎麽把人救出來。”羅乘風看着山腳處,旋即皺起眉頭,疑惑地說,“……他們在幹嘛?”
順着他的話,蘇然望過去,就見一隊隊官兵正從梅花寨裏往外搬東西。
蘇然眯眼:“那是咱們從虎爪寨裏搬回來的銀子吧?”
羅乘風沉默地點頭。
蘇然頓了兩秒:“現在我很不開心了。”
銀子之後,是武器,武器之後……
蘇然:“他們搬的是什麽?一袋一袋的。”
羅乘風:“好像是米。”
蘇然忍下火氣。米都搬?有本事你把柴火垛也搬走!
正這麽想着,就見從山上再下來的士兵,每人手裏抱着一捆柴火。
……忍不了了。
蘇然蹦起來,對着殷祺方向罵道:“好歹也算個首富,柴火你都收,節操呢?不要了嗎?!”
羅乘風一把将她薅下來,拽着她,對其它人吩咐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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