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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人下車後, 才走了沒幾步, 天上忽然掉下條絲帕來。那絲帕飄飄蕩蕩也不知道是要往誰那去。
朱晗緊走兩步,擡臂将絲帕接在手裏, 仰頭笑道:“這些是我四方會的貴客, 紫煙姑娘莫要淘氣。”
他們身邊是個二層的小樓, 樓上有位姑娘,正半倚着欄杆, 滿眼含情地沖朱晗笑道:“那奴家可不敢打擾了, 麻煩先生把我的帕子還來。”
朱晗呵呵一笑,有點無奈地看看其它人。
蘇然無語, 轉過臉沒吭聲。饒是她平時無恥慣了的人,都有點吃驚。作為主人,當着客人面和青樓小姐打情罵俏,這樣真的合适嗎?
倒是殷祺笑道:“朱先生切莫讓佳人久等。”
朱晗含笑拱手, 擡步往樓裏走。
看他和那女子的熟絡程度,肯定是常客了, 之前才冒出的那點好感,頓時煙消雲散。
蘇然擡頭往上看,就見那紫煙姑娘正含羞帶怯地沖着殷祺放電。
她沒忍住, 往殷祺那看了一眼。
殷祺表情淡淡的, 直視前方,感覺到蘇然的目光, 才轉過頭看她。
蘇然移開眼, 心想, 真能裝。
好在朱晗還知道不能久留,送了帕子就快步回來。
衆人心照不宣的都不提這事。
市集就是一條幾百米長的街,兩邊支滿了攤子。
“這個市集是四方會主辦,在周邊幾個城市流動,主要賣些非生活用品。”朱晗邊走邊做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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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真平日總在王府,很少出門,蘇然則是對古代市集興趣滿滿。
兩個女孩逛着逛着,就顯露出天性來。
真真在一個攤位前,拿着支笛子愛不釋手。
蘇然問她:“你會吹嗎?”
真真點點頭:“以前經常吹。”
“那我給你買一個。”蘇然指着她手中的笛子問,“老板,這個多少錢?”
蘇然上輩子,做的最熟練的事,除了寫作業就是和小商品市場的小老板們打交道。
她一開口,就把前世的習慣用語拿出來了。
那小販先是被這聲老板驚了下,馬上恢複一臉笑,說:“客官好眼力,這根笛子是青玉所制,絕非普通凡品,我這裏僅有兩根,只要八兩銀。”
先誇客人,再誇自己的東西天上地下獨一份,最後報個高價。蘇然心裏嗤笑,就這套路,還拿到她眼前來顯。
她誇張地瞪起眼:“什麽?這麽貴?”
接下來,他肯定是要拿個便宜的出來,兩個一比,就顯出貴的好。
小販呆了,下意識看了眼跟在蘇然身後的朱晗。
四方會的朱先生,這裏誰不認識,他帶着來的人,肯定是四方會的客人。哪有人敢給四方會的客人亂報價,何況朱先生就在一起。
殷祺對那小販投去同情的一瞥。
小販吶吶地說:“那個……也有便宜的……”
瞧吧,讓她說對了。蘇然堆起笑:“老板,要不這樣,買一送一,八兩銀子兩根,我就幫你包圓了。”
小販傻傻地接上不話。
真真把手中的笛子放下,又拿起一支竹子做的,對蘇然說:“莊主,我更喜歡這個,竹笛吹起來音色好。”
小販趕緊借臺階下:“對的對的,這個竹笛只要二分銀。”
蘇然心道,當她不知道啊,越貴的東西越有講價的餘地。
玉笛,聽着好聽,但玉石這玩意,八萬塊也是它,八毛錢也是它,說到底是塊石頭,好不好全憑主觀。
拿來做笛子的玉,能是什麽好玉,八兩銀兩根已經是看在四方會面子上了。
她上輩子,砍價都是從腳腕子砍起,你來我往過招幾次,最後在小腿處留下一個價扭頭就走——行我就買,不行我再去別家看看。
十次有九次,老板會喊住她:“回來吧回來吧給你了,一分錢不賺你的。”
不賺錢他會賣嗎?誰信誰傻瓜。
眼看着蘇然更不靠譜的話就要飙出來,殷祺實在忍不住了,開口道:“按你的價,兩支我都要了……”
不過有人動作比他更快,先行一步,将銀子放在小販面前,還對蘇然笑道:“蘇莊主,在四方會的地盤上,哪有讓客人出錢的道理,笛子算我送的,這個情面你一定要給朱某。”
朱先生發話,小販動作麻利地将笛子包好,遞給蘇然。
蘇然有點懵。她正沉浸在砍價的快感中,還沒爽到,就被人截胡了,憋得她挺難受,還說不出什麽,只得把笛子接下,笑着感謝朱晗。
有這麽一出,真真不再對其它東西表露興趣。
朱晗極有眼力,每當蘇然對某樣東西盯的久一點,他就讓人給包一份,帳就記在四方會頭上。
蘇然笑眯眯的,連連道謝,心裏卻覺得這人太過圓滑,是個人精。
不好真得讓人家花大錢,她多數時候,都是對吃的感興趣。
于是一圈逛下來,手上提了好幾樣不同的小吃,其中包括兩塊烤紅薯。
那紅薯烤的外焦裏嫩,流着紅油,香氣老遠就把蘇然勾到了。
見她還挑了竈裏最大的兩塊,殷祺開口問道:“你可以吃紅薯嗎?”
蘇然已經習慣性地和他對着幹,于是反駁:“怎麽,我吃紅薯你也管?”
殷祺垂眼,意味不明的掃了眼她的肚子,勾着唇角不再說話。
回去的馬車上,何進手中多拎了一包藥。
到了山莊,蘇然将買回的小吃給大家分了,還不忘給吃土人送了一份。
這位大叔天天的不知道在屋裏搞什麽見不得人的事,連點動靜都沒有。
然後她和真真在屋裏,趁着熱乎吃起烤紅薯。
烤紅薯這種東西,是很難吃相優雅的。
蘇然用手捧着,将紅薯皮慢慢撕下,美滋滋地啃着皮上挂的薯肉。
這部分簡直是烤紅薯的精華,又焦又甜。
真真以前是用小勺挖着吃,她看了蘇然好一會兒,才學着她的樣子,直接用手拿着吃。
紅薯個頭不小,一塊下肚,蘇然就飽了,也因此,晚膳她一口都沒吃下去。
不但吃不下去,還覺得胃裏一陣陣泛酸,脹得難受,惡心又吐不出來。
她把羅乘風叫來,這是她能用的唯一一個大夫了。
羅乘風看她的樣子,又問過吃的東西,便下了結論:“吃多了。”
“不可能,一個紅薯而已。”蘇然白着小臉,一手捂着胃,一手伸出去,“你不用把把脈嗎?”
羅乘風猶豫了下,慢慢坐到她旁邊,看着她細白的手腕,頓住。
他其實不是大夫,也沒當過醫館學徒,不過是毒物接觸多了,身體發生改變。
後來為了省掉別人問東問西得麻煩,他才随口胡說自己曾當過醫館學徒。
就在這時,有人敲門,真真迎過去。
“陸堂主,何先生。”
何進:“聽聞蘇莊主身體不适,晚膳都不曾用。我家公子略懂醫理,想來幫上一二。”
蘇然在屋裏聽到,撇撇嘴,還懂醫理,該不是想來看她出洋相的吧。
正想回絕,就覺得手腕一涼,只見羅乘風将兩指搭在她脈上。
蘇然挑眉。得讓殷祺看看,她這裏也有懂醫理的。
殷祺進屋時,就看到蘇然坐在桌邊。
她毫無形象地将腦袋耷拉在桌子上,臉色發白,平日鮮活靈動的眼睛,這會也乖了不少,一手捂着肚子,另一手伸出。
羅乘風正在給她把脈。
房間裏透着一股慵懶随意的氣氛。
殷祺面上無風無浪。果然和他想的一樣,蘇然這種随意潦草的性子并不是因為掉落山谷才有的,而是她平日就是這般形象。
人前還勉強裝一裝,人後就完全憑心情了。
羅乘風在把脈,殷祺不好說話,安靜地候在一旁。
過了許久,羅乘風開口:“另一只。”
殷祺心中冷笑。
羅乘風感覺耗的差不多了,裝模作樣地擡起手,對殷祺示意:“醫術不精,讓陸堂主久等了。”
殷祺淡笑:“既然醫術不精,以後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蘇然一聽,蹭地擡起頭。怎麽着?當着她的面敢說她的人壞話?
殷祺不等她說話,主動坐到羅乘風對面的椅子上,伸手就扣住她手腕,兩指搭上脈。
蘇然反應過來,想抽回手。
殷祺用力按了下,警告地瞥她一眼,過了幾秒主動松開。
然後,他開口了,聲音有種說不出的平和溫柔:“在谷中時,你曾對我講。小時候家裏種紅薯,吃多了,到現在一吃紅薯腸胃就會不适。怎麽回事?自己說的話都忘了,這麽饞可怎麽行。”
蘇然嘴張的半圓,受驚不小。她特麽哪裏說過這種話?還有,您老這是什麽語氣?
殷祺自顧地繼續:“下午我就提醒過你,不要吃紅薯,你偏不聽。還好,我提前準備了藥。”
何進适時地遞上一杯已經熬制好的中藥,放在桌上。
羅乘風冷眼看着那藥。
藥都準備了,說明蘇然肯定是和他說過這些話,否則他怎麽能提前知道。
蘇然眼睛一轉,警惕地盯着殷祺,想看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殷祺寵溺地笑道:“知道你怕苦,蜜餞也準備好了。”
受不了了,這人在發神經。
蘇然探過身,小聲說:“你在胡說八道什麽?”
殷祺同樣湊過去,面上保持淡笑,一臉溫柔:“你喝過藥,就知道我沒有胡說了。”
“看來,”殷祺微微蹙眉,貌似疑惑地說,“你對自己的身體不太了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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