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章

第 9 章

敏敏不見了。

王書健錯過了那趟電梯，等他下樓時王書敏已經不見蹤影。我們在小區裏找了兩遍，又去了附近的街區，後來又到小區監控室查監控，只看見她跑出了小區，再之後便不清楚了。

我們報了警，但要超過48小時才能立案，于是只能自己先四處找找。我們找了一整天，十點多筋疲力盡地回到家。

王書健一口咬定她是去找徐明的，可是徐明的電話也打不通。我們還專程跑了一趟徐明所在的大學，卻因為沒有校園卡被攔住了，只能一無所獲地回去。

“再過一天，明天要是還找不到就立案。”我說。

第二天我們繼續尋找，糟糕的是，早上出門沒多久媽媽就打電話過來，叫我們來醫院看看姨媽，說是姨媽想我們了。

“好，我們、我們現在就過來。”我挂斷電話。

“怎麽辦。”王書健問我，蹲在馬路牙子上揉腦袋。

37度的天氣下我和他滿頭大汗，地面升騰的熱氣把五彩斑斓的景象揉成水波紋，眼珠也被蒙了層水汽一樣看不清東西。

“先去醫院吧。”

“敏敏怎麽交代。”

“就說出去找同學玩了。”

無論如何不能讓姨媽知道那些破事，她本來就病着。

“走吧。”

說着我們站起身，準備攔一輛出租去醫院看姨媽，忽然王書健口袋裏的手機鈴聲響了。

Advertisement

“誰？”

他愣了愣，立起手裏的屏幕，是一串電話號碼。

“是徐明。”他咽了咽口水。

我們跑到安靜的地方，接通了這個電話。

電話那頭響起徐明的聲音：

“王書健，你給我聽好，你妹妹在我手裏。”

王書健手指骨節攥得嘎嘎響，幾乎快把手機捏碎：

“她現在在哪兒！”

“知道你急，你先別急，給我三萬塊醫藥費，不然，你前天怎麽對我的，我就怎麽對她，嘿嘿。”

說完徐明就挂斷了。

我和王書健相視一愣。

“多少？”我簡直不敢相信。

“三……萬？”

“三萬？”

“姐，你還有錢嗎？”王書健開始哆哆嗦嗦起來，臉色煞白，“你現在……”

我咬牙切齒：“有！”

我感覺自己腦袋嗡嗡響個不停，三萬塊意味這我過去一段時間全部白幹。但最近吃虧太多，好像也不計較什麽了。

“謝謝姐，謝謝，我以後，以後一定還你，”他泣不成聲，反手抹了把眼睛，“等這事過去我肯定還給你。”

“我去取錢。”我試圖冷靜下來，“找ATM機去。”

正巧附近有個銀行，我從取款機裏取了2萬，才意識到：徐明沒說是轉賬還是現金。

“現金？”

“現金嗎？”

“他有說嗎？”

王書健迷惘地搖了搖頭，“好像沒。”

“快撥回去！”

他趕緊回撥過去，但對面卻傳來“您撥打的號碼已關機”的提示音。

“他這是什麽意思？他不想要錢？”我隐隐感覺不妙。這不會是要撕票的前奏吧。可他前腳才打電話勒索，如果真不要錢那何必打剛剛那個電話。

“怎麽辦啊姐，怎麽辦啊……”

王書健又哭了，蹲在地上捂着臉。外面排隊取款的人往我們這兒探頭看，我攥着拳頭，感覺自己也頭暈眼花，心裏一陣陣傳來失重的感覺。我也不清楚應該怎麽做，我沒做錯什麽，卻又不得不承擔眼前這些，試圖找到一條可行的路。

“走吧，我們去徐明的學校找他。”

我輕輕踢了踢地上蜷縮成團的王書健，

“振作一點。他既然是大學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學校裏活動，那兒肯定有人知道他的蛛絲馬跡。”我努力鎮定，“他要真敢對敏敏做什麽，以後都不用上學了。”

“對，對。”王書健稍微振作起來。

“他是哪個學校你知道嗎？”

“我知道。”他從地上站起來，揉了揉鼻子，“走吧。”

沒想到徐明還是個211大學生，是我們市最好的大學。

他應該很珍視自己的學歷，說不準可以反向要挾他。

好在他們學校不封禁，我和王書健溜進去之後逮一個問一個“請問您認識徐明嗎”，問了大概有三十多個終于問出有用的信息。徐明，大二年級，學的經管。後來我們直接去經管學院裏逮他的同學，最終逮到了他的室友之一。

“徐明？對，我是他室友，但他一般不和我們住。”那個男學生好奇地打量我和王書健，“你們找他幹什麽？”

“他現在住哪兒？”

“他自己在外面租了房。”

“在哪兒？”

男生有些警惕，遲遲沒說話，“你們到底要幹什麽呀。”

……

王書健本來情緒就十分不好，和男生三言兩語解釋不清，眼看着兩人就要動起手腳來，我從包裏掏出一沓鈔票，往男生手裏一塞。

“你室友外面攤上大事了。”

男生愣了愣，眼裏登時如圖恍然大悟一般。

“所以，他住哪兒。”

男生趕緊說出一串地址，之後緊閉嘴巴再也不吭聲。我隐隐感覺得到他好像知道徐明不少私事，原本想多問幾句，但被一旁着急找人的王書健拉走了。

“這個區，” 我皺眉，“好偏僻啊。”徐明即使是在校外租房，也不大可能租個這麽遠的地方。

想到這裏，結合剛剛他室友微妙的神情，心裏越發不安起來。

“剛剛那個男生鐵定知道些什麽，我們只是随便裝幾下，他就怕了。”

來不及猜測徐明私下到底做了什麽勾當，我們立即前往他在校外的租房。這個區，遠到乘地鐵需要兩個小時，打車一個半小時。我和王書健兩人選擇坐出租車。

司機師傅看了眼導航目的地，感到好奇：“你們去這個地方幹什麽？這個樓都準備拆除了，上個月正式開始拆，裏面早沒人住了……”

司機又陸陸續續說了很多有關那個小區的事情，大概意思是包括那個小區在內一大片都在搞工程，很久沒人住了，如果我們是過去找人，很可能找不到，建議我們再打電話問問具體位置。

這令我們左右為難，究竟去還是不去？徐明的那個室友只是給了個地址，并不代表他就在那裏。

王書健又給徐明打了幾個電話，但都被拒接了，似乎是故意的。

“別急，別急。”

我自己心慌得厲害，卻只能強作鎮定，順便安撫随時都可能暴跳如雷的王書健，“我們先過去，他應該就在那裏。”

很不幸，這個點剛好遇到晚高峰，堵了半個小時，再後來竟然下起瓢潑大雨，整個世界灰蒙蒙一片。眼瞧着周圍的建築物越來越低，離市中心越來越遠，這離恐怕稱得上是七八環外的郊區了。

外面的街景我從來沒見過，這片區域我還真沒來過。加上下大雨，有種去了其他陌生城市的不安感。王書健明顯越發焦慮，從一開始的抖腿到後面啃起手指甲。

後來終于到了目的地，司機師傅沒說錯，這棟樓好像确實正處于拆了一半的狀态，看起來随時要倒的樣子。灰塵糅合雨水形成一種黏糊糊的水泥物質，我們就這麽在樓道裏爬了十分鐘，渾身都是泥巴。終于我們找到了徐明的老窩。

王書健一腳把門踹開，下一秒竟然看見了王書敏。

此刻她正坐在沙發上吃東西，看見我和王書健灰頭土臉站在門口後的一瞬間做出想要逃跑的動作，被王書健一個箭步沖上前抓住。

“跟我回去！”

王書敏用指甲拼命掐他的胳膊，眼瞅着都要掐出血來。

“不！絕不！”

後來還是被我們強行拽下了樓，攔了輛出租車帶回去。

左手邊的王書敏一直在哭，但卻始終不說話；右手邊的王書健則歇斯底裏說個沒完：

“你腦子是不是有毛病啊！你知道他敲詐勒索三萬塊嗎！你姐二話不說就去取款機取錢，所有人都害怕你死了！你能不能去治治腦子啊！媽現在還在病房裏躺着你非嫌她病得不夠重是不是！”

聽到這裏的王書敏突然止住哭聲，木讷地擡頭看向我們。

我們之前沒和她提起姨媽癌症住院的事情。

“媽媽生病了嗎？”

“是！沒錯！癌症晚期！你滿意了嗎!”

之後車內一片寂靜。我卻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肩膀後背開始微微顫抖，但卻沒有再哭了。

“你還好嗎。”我輕聲問。

王書敏臉色煞白：

“媽媽現在在醫院嗎？”

“嗯。我們現在就在回醫院的路上。”

“她……現在在醫院？”

“嗯？”我感到疑惑，“是啊。”

王書健察覺出什麽，繞過中間的我一巴掌抓住她胳膊，“你是不是還有什麽沒告訴我們！”

王書敏臉色越發煞白，嘴唇也顫抖起來，卻什麽也不說。

“呃，那個，前面好像堵車了。”

一直默默旁聽鬧劇的司機師傅打破僵局。

“堵車了？”

可是明明已經過了晚高峰，怎麽會突然堵車。我打開車窗，才發覺外面似乎有股異常的鬧嚷，緊接着幾輛警車在應急通道上飛馳而過。紅藍交錯的閃光一瞬間戳中心髒，莫名給人焦灼。

“過完大橋就是市醫院了，要不你們走路過去吧，不遠的，我少收點你們車費。”

我們只好全部下車，探頭往橋下看去，只見橋洞下那一條江灘已經全部封鎖，別說車了人都不讓進。我和王書健只好讓司機在橋上停車，焦急地向橋下觀望，和橋上那一長排撐傘圍觀的路人一樣。

“您好請問下面發生了什麽？”

“半個小時前有個女的把男的砍了十幾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