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考勤

考勤

在接下來一周的時間裏，蘇闵都沒再見到邊予辰。

他這幾天都沒去公司，抽時間去見了兩個合作方，接了三場下半年的漫展，看完了《聲聞》的劇本并且試錄了幾個片段，周末還去裴雲嘉的酒吧玩了一晚上。

這小日子別提過得有多爽了。

周日晚上蘇闵在裴雲嘉這裏宿醉了一夜，第二天直接睡到了下午兩點。

醒來以後，蘇闵本來打算在裴雲嘉這裏再蹭一頓飯，接着就收到了蘇錢錢的奪命連環call叫他回公司開會。

“又開什麽會啊……”蘇闵頭痛欲裂，還不忘保持警惕，“你小子不會又想設套坑我吧？”

蘇錢錢沒好氣道：“是又有新活了好吧！你不是一直想接電視劇的配音嘛，彬哥最近在和B市的一個合作方對接，說是有部小網劇有意向想聊聊……”

說到這裏，蘇闵立刻清醒了：“你等我，一個小時內就到。”

“反正——”蘇錢錢忽然壓低聲音，“你趕緊來吧哥，再不來就真回不來了。”

這句話說得沒頭沒腦的，說完蘇錢錢就挂了，蘇闵自然也沒有多想，趕緊收拾收拾就往公司去了。

直到進了公司大樓，蘇闵才明白蘇錢錢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蘇闵看着眼前的透明玻璃門，陷入了沉思。

辦公區的裝修似乎都煥新了，一排排嶄新的白色桌椅裏都坐滿了人，他還是第一次知道他們公司居然有這麽多人。

至于他為什麽還不進去——

那當然是因為他進不去啊！！

黑色的打卡機赫然立在門把手旁邊，一道電子鎖就這樣把蘇闵隔絕在了門外，人臉識別窗口不斷提示着“識別失敗”，機械又冰冷的女聲不斷挑戰着蘇闵的忍耐力。

合着幾天沒來公司就把他逐出致遠了是吧？

此時的工作室是如此的井然有序，每個人都在工位上忙着自己的工作，以至于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門外的蘇闵。

蘇闵給蘇錢錢打電話：“咱工作室這是要怎麽着？預備把我除名了是吧？”

“闵哥你到了？”蘇錢錢連忙道，“等我去——”

話音未落，蘇錢錢就被身旁的人給打斷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我去接他吧。”

蘇闵一聽就知道是邊予辰。

“诶兄弟，不好意思讓一下哈~”

身後傳來聲音，蘇闵回頭，看到四個穿着藍色工裝的男人正擡着一個巨大的紙箱子要往裏走，他側身退讓，為首的男人從兜裏掏出一張卡，在刷卡機上“滴”了一聲就開門進去了。

蘇闵：“……”

經過身邊的時候，他看到紙箱子上寫着——“數客調音臺”，他對這個牌子簡直不要太熟悉，配音設備界的龍頭老大，出了名的又貴又好用。

“闵哥，進來啊！”

蘇闵回過神，蘇錢錢正撐着玻璃門朝他招手，一旁站着的邊予辰俯身和前臺小姐說着什麽。

蘇闵撇了撇嘴，跟着蘇錢錢進了公司。

辦公區确實重新裝修了，蘇闵這一進來就看清了全貌。

之前陳舊的藍色隔斷辦公桌全部換成了嶄新的白色U型桌，茶水間增加了一層透明玻璃門，咖啡機冰箱微波爐也都換成了新的；左側新增的休閑區擺着綠植、小茶幾和大沙發，還有一個巨大的落地投影儀……剛才進來的小哥正往裏面的錄音棚裏搬着東西，不用看就知道裏面的設備肯定都重換了一遍。

“嗨闵哥，你終于來了！”

方冉一看到蘇闵來了，立刻從工位溜過來打招呼。

看到方冉也在，蘇闵有些意外：“這個時間——”他瞟了一眼牆上的挂鐘，“你怎麽會在這裏？”

作為一個小有名氣的女CV，方冉一向是戲約不斷，她平時和蘇闵一樣經常要在外面跑活動，十天半個月不來公司也是常有的事。

順着方冉剛才來的方向看過去，蘇闵發現工作室的幾個CV都在工位坐着。

“怎麽你們都在啊？”

喻白滑着自己的辦公椅靠過來，笑得花一樣燦爛：“闵哥，邊總和我們重新簽了勞動合同，之前的項目約作廢了，以後我們會每天來公司坐班，如果有需要外出配音的話可以直接在釘釘群報備，非常的方便。”

“而且劇上線後會按營收比例給大家分成，”崔妍寧咧着嘴湊近補充道，“五險一金還是照着最高标準交的哦~”

蘇闵：“……”

巨大的沉默淹沒了他，這個流程實在是過于循規蹈矩又出乎意料，搞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

說實話，之前工作室确實沒什麽錢，和配音演員簽的也都是項目約，所以大家只要在有劇錄的時候交一下音，其他時候都可以去外面接活甚至幹點別的工作。

雖然這樣看着挺自由的，但其實配音圈不是那麽好混的，這行一向是僧多粥少，除了一些比較火的CV以外，大部分普通的配音演員很難持續接到工作。

像致遠工作室最初是鄭彬帶着在貼吧發家的，幾年前大家玩網配的時候還能為愛發電，到後來很多人都退圈或者轉行了。

到配音圈已經逐步商業化的今天，其實也有一小部分大型娛樂公司會和CV簽勞動合同，不過致遠這種小工作室一直是簽的項目約，所以蘇闵非常能理解為什麽他們都接受了邊予辰開的條件。

底薪加提成加五險一金，這誰能不心動？

不過——

蘇闵皺眉：“這事陽哥也同意了？”

以蘇闵對江尚陽的了解，他怎麽會舍得拿出這麽大一筆錢養員工。

“闵哥，”蘇錢錢拍了拍蘇闵肩膀，示意他看向陽臺，“你看看咱陽哥現在的狀态——”

蘇闵順着視線看過去，巨大的落地玻璃門外，江尚陽正穿一身寬松白色練功服，盤腿坐在瑜伽墊上，閉着眼睛調整着自己的動作與呼吸，整個人有種不聞世事的既視感。

蘇錢錢湊近道：“邊總可說了，咱們的項目賺了算陽哥的，賠了他來兜底，陽哥聽了差點沒高興地直接把工作室打包送給邊總。”

“闵哥，你不是也挺想賺錢的嗎？”蘇錢錢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要不要考慮一下和邊總重簽個合同呢？”

“不要。”

蘇闵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這時，和前臺交流完的邊予辰走了過來，他拿着一個藍色的工牌遞到了蘇闵面前，客客氣氣道：“以後這就是你的工卡了，闵神。”

蘇闵直接無視他，轉頭看向蘇錢錢：“不是說有新活嗎？”

突然被cue的蘇錢錢連忙彙報進度：“彬哥還在B市和他們談着呢，不過劇本先發過來了，想讓你看看角色和臺詞。”

“好，那你直接把劇本發給我就行。”蘇闵微微颔首，“走了。”

說罷，他轉身就要離開。

他可沒時間陪邊予辰在這裏玩。

“對了闵神，”邊予辰發出善意的提醒，“上周你曠工了一周，已經扣了一部分工資了噢，平時也要稍微注意一下考勤。”

一提到錢，蘇闵立刻炸毛：“憑什麽扣我工資？我拿的可是項目的錢！”

邊予辰攤了攤手，蘇闵又立刻看向蘇錢錢。

“哥，之前邊總承諾你翻的那十倍的薪水……”蘇錢錢小心翼翼解釋道，“這部分是按照你的出勤率算的……”

蘇闵怒了：“為什麽？沒人和我說過啊？”

蘇錢錢輕咳一聲，試圖打哈哈：“之前那合同說了這部分漲薪構成的解釋權歸邊總，寫、寫補充條款裏了，當時沒仔細看……”

很好，在同一個地方反複跌倒，是他們工作室的風格。

蘇闵咬牙：“……都說了要招、法、務、了！”

“闵哥，要不你也簽一下吧。”蘇錢錢反倒勸起了蘇闵，“反正你現在簽不簽的，對于邊總來說，也就是少交那一份五險一金罷了……”

這時，在旁邊看戲的邊予辰再次走近，他直接把工卡塞到了蘇闵懷裏。

邊予辰像一個體貼的老板一樣提醒道：“之後一定要記得打卡哦。”

蘇闵靠近他耳邊：“邊予辰，算你狠。”

“還有——”邊予辰打開自己的微信名片，笑的人畜無害，“咱們加個微信吧，之後有工作上的事情也方便溝通。”

言下之意就是他知道之前蘇闵給的微信不對了。

但蘇闵也不吃這一套，冷笑道：“有什麽事在釘釘群裏說吧。”

煩躁感湧上心頭，他摸了摸空空的口袋——

敲，煙忘帶了。

蘇闵轉頭就往外走。

刷卡，開門，一氣呵成。

下一秒，衆人只見剛才還漫不經心的邊予辰瞬間變了臉，立刻大步追了上去。

那邊的蘇闵人剛進電梯，樓層還沒來得及按，手腕就被一把抓住，整個人狠狠地跌了出去。

“啊——”

蘇闵一個踉跄，差點摔了。

“你要去哪？你又要走嗎？”

帶着焦灼與暗怒的急促質問聲讓蘇闵一愣。

他擡頭，看到邊予辰抿緊唇死死地盯着他，抓着他手腕的力氣也大的驚人。

邊予辰的反應有點吓到他了，以至于蘇闵都沒顧上不遠處那些偷窺吃瓜的同事們，只是愣愣地和邊予辰對視着。

他下意識答道：“我、我去買包煙……”

舌頭都打結了。

“你真的…不會走嗎？”邊予辰松了一口氣，轉而又警告道，“你要是再敢跑——”

後面話他沒有再說下去。

手上的力道輕了，蘇闵也緩過神了。

“廢話！”蘇闵翻了個白眼，“老子的工作，老子的人生，跑個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