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發病
發病
靜雄本來只是想讓臨也冷靜下來聽他說,卻沒想到聽到了臨也近似讨饒的嗚咽。他心頭一驚,趕緊松手将人翻過身來。
男人雙眼緊閉,唇色慘白,左手不自然地蜷了起來,一直在不受控的痙攣,連帶着臨也整個人也在不停地抽搐。
“喂,臨也你怎麽了?”
可惜對方回應他的只有忽輕忽重的呼痛。
雖然心裏有所猜測,但這确實是靜雄第一次親眼看到臨也發病。
他見臨也無意識地想要蜷縮起身體,又怕他亂動撞到一旁的矮桌。
沒多想便将人迎面抱在懷裏,牽着他尚算自然的右手環上自己的脖子,并給他披上了毛領外套。
确認好他不會掉下來後,靜雄一手拖住他的屁股,一手護着他的後背,将人抱了起來。
中村悠還在門外跟保安交涉,希望保安能夠多派幾個人守在她門口。突然休息室從裏面被打開。
“靜雄先生,抓住……”
中村悠的話在看見被靜雄抱在懷裏的人時,頓時就被按下了消音鍵。
任誰看到本應該你死我活的兩人抱在一起,大概都會被震驚到。
靜雄并沒有看到女人五彩缤紛的臉。他現在能想到的求助對象只有這個女人。
“中村小姐,請幫忙看一下,他怎麽了?”
靜雄的話音裏滿是中村悠所陌生的焦急與擔憂。她從沒見過男人這一面,毫不猶豫地就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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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反應過來自己手裏的患者是誰,已經太晚了。
或者是不想給靜雄留下壞印象,又或者是醫生心态,就算再怎麽讨厭折原臨也這個人,中村悠還是盡心為他做了緊急判斷。
此時臨也已然發病,既沒有特效藥也沒有設施,中村悠也愛莫能助。她唯一能做的只有指導靜雄進行正确的急救措施,并呼叫了救護車。
見臨也抽得厲害,靜雄怕他咬傷舌頭,把自己的手卡到了他的齒間。
臨也幾乎是使了吃奶的勁在咬靜雄的手。若是放在以往,靜雄只會上手就揍,可這回,靜雄只怕臨也用力過猛磕到自己的牙。
這次發作來得猛烈,持續時間卻不長。
過了大約十多分鐘,靜雄感覺到咬着自己手的力氣在減弱,他知道,這次發病算是挨過去了。
他不由地想,以往每一次他發現人暈過去前,這人是不是都經歷過這樣不受控的抽搐。
一旁的中村悠挂了電話,對靜雄說:“今天附近好像在舉辦什麽大型活動,救護車被堵在路上,大概要四十分鐘左右能到。等他停止痙攣之後,去醫院做個檢查才能知道到底得了什麽病。”
靜雄點點頭:“多謝。”
他試了試臨也額頭的溫度,又回頭掃了一圈房間。房間角落唯一的飲水機因為剛才兩人的打鬥,水桶早就被撞翻在地,已經沒辦法接水。
靜雄只得求助女人:“中村小姐,能麻煩你接一杯溫水給我嗎?”
中村悠猶豫了一下,她當然知道靜雄要溫水是為了誰。她自然非常願意為靜雄做事,可若受益人是折原臨也,她就要考慮一下了。
“其實,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他很快會得到良好的治療。”中村悠委婉地拒絕了。
不過很明顯,靜雄沒聽出來:“如果沒有溫水,酒精也可以。他的額頭太燙了,需要降溫。拜托了,中村小姐。”
中村悠張了張嘴,實在不忍再拒絕。
女人離開後,靜雄平靜地說:“她已經走了,你可以睜開眼了吧。”
剛剛還昏睡着的人緩緩睜開了酒紅的雙眼,笑眯眯地打量起守着自己的男人:“小靜是怎麽發現的?”
靜雄看着自己手掌邊被咬出的牙印,正在慢吞吞地往外滲血珠子,啧了一聲:“暈過去的人沒這力道吧?看着皮包骨,牙口倒是挺好。”
“我就當小靜是誇我了。”臨也撐起身子想坐起來,他不喜歡仰視靜雄。這樣的視線總讓他感覺自己被抛下了。
一只溫熱的大手扶了他一把,大概是剛剛發病出了身冷汗,突如其來的暖意令他瑟縮了一下。他拒絕了靜雄的幫助,躲在沙發一角防備着對面的男人。
猩紅的眼死死盯着靜雄,臨也嘴角挂起熟悉的惡笑:“小靜你這是新的折磨人的方式嗎?我不自量力地又出現在你面前,所以你打算把我治好了再揍?”
“臨也……”
“又或者,是不想我死得這麽痛快,要看着我自食惡果?”
“臨也。”
“還沒猜對嗎,那我要好好想想。有了~肯定是為了……”
“臨也!”
靜雄原本不想再兇一個傷患,可是臨也自顧自地越說越離譜,他想插句話都難。他只得厲聲打斷:“你總是這樣一個人說個不停!能不能聽別人說兩句?”
臨也被吓得身子一抖,下意識抿緊了嘴。
那張巴巴能氣死人的嘴終于停下了,靜雄這才勉強靜下心來組織語言。
良久,他誠懇地開口:“幽的事,是我……錯怪了你,話說重了,抱歉。”
臨也瞪大了眼,他本以為他能憋出什麽話來,卻沒想到一開口就是道歉。
靜雄別扭地如坐針氈,他做夢都沒想到自己會有一天向臨也道歉。
很明顯,被道歉的人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小靜你在跟我道歉啊?”
“煩死了,你到底接不接受我的道歉,給句話。”靜雄又窘又惱,偏偏臨也還一遍遍問。
“唉?你就說了這麽一句話啊?”臨也難掩語氣中的失落。
“那你想怎麽樣?”
“不夠有誠意。”
靜雄磨了磨後槽牙,覺得拳頭又癢了。面前這人就是有本事輕易點燃他心頭的怒火。
臨也看靜雄青筋直爆,怕自己刺激過頭再挨揍,剛想給自己找個臺階下,卻聽靜雄開口了。
“我錯了。我不該僅憑一段錄像就認定事情跟你有關。當時一切都發生地太巧了,我也是急昏了頭……還有,四個月前的那次也是我不對。我下意識以為只有你,我沒想過還會有別人有能力害我住院。”
道歉的話開了頭,後面就順利多了。靜雄這回想都沒想就說了一大串,最後還覺得不夠,“你也有錯。明明被冤枉了為什麽不反駁。我看,你腦子也不太好使。”
被人質疑智商,而且這個人還是草履蟲平和島靜雄,臨也怒了:“四個月前分明是小靜你不分青紅皂白地追着我打,有給過我解釋的機會嗎?幽的事情也一樣,你一進門就怒氣沖沖地揪着我罵。我當時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你都認定是我的錯,我說得再多有用嗎,你會信我嗎?”
“我會信。”
靜雄說得認真。臨也滿腔怒火像是被澆了一桶冷水,他扭頭下意識躲避靜雄的視線,嘴裏嘟囔:“說得好聽。”
靜雄卻不依不撓地将他的臉掰過來:“臨也,我腦子是沒你好使,但我也沒你想得那麽笨。可你連一點點線索都不願施舍給我,你讓我怎麽猜得到真相?”
“如果我說……四個月前,我真的一點都不知道你遇襲的原因,你信嗎?”
“我信。”
“如果我說……我知道幽是因為被私生飯騷擾才休假,但不知道當晚會出事,你信嗎?”
“……我信。說起來還得謝謝你,幫幽查到洩露他行程的源頭。”靜雄嘆了口氣,“所以,你別哭了。”
他哭了嗎?
臨也伸手碰了碰自己的臉頰,驚訝地看着自己指尖的濕意。他慌忙拉起帽兜将自己整張臉藏了進去,羞憤地扭過身,想把自己如此不堪的一面掩藏起來。仿佛只要他不轉身,落淚的一幕就不曾存在。
靜雄鮮少能見到臨也這樣掩耳盜鈴的模樣,又心疼又好笑。他小心翼翼地将人轉過來,捧起他的臉,用指腹輕輕擦掉他的淚珠。
“掉幾滴淚而已,幹嘛藏着掖着,我又不會笑話你。”說着責備的話,眉宇間卻滿是柔情。
臨也這一哭就有點收不住,仿佛要把滿肚子的委屈苦楚都化作淚水哭出來。
毛領外套的兜帽很大,蓋住了臨也半張臉。起先靜雄只是胡亂地擦着他的臉,他的指腹很粗糙,雖然已經盡量小心了,還是把臨也的眼角都搓紅了。
“你別……嗝……疼。”臨也哭得直打嗝,被靜雄搓得臉頰發燙,躲又躲不掉,不得不出聲。
靜雄聽臨也喊疼,覺得奇怪:“又哪裏不舒服了?”
臨也不開口,只是拉着帽兜邊哭邊搖頭。靜雄摸不準臨也的意思,想扯掉礙事的兜帽。他把帽兜拉高,總算是看見臨也的全臉。
一張小臉被靜雄的糙手搓得紅彤彤的,嫣紅的眼角還挂着淚,就好像擦了眼影似的。他就這麽陷在毛茸茸的兜帽裏,像極了被欺負的小動物。靜雄看着他敞開的衣襟,沒忍住心想,現在只是說了兩句就哭得這麽凄慘,若真被欺負了,還不知道會哭成啥樣。
想到這裏,靜雄沒由來一陣心悸。他猛地甩了甩頭,心中暗罵自己真是昏了頭,居然起了這樣的念頭。可細細一品味,他竟然沒有半分厭惡和反感,甚至還有些躍躍欲試。
臨也常罵靜雄是草履蟲,單細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沒說錯。
靜雄從來都是順應本心做事,當他意識到自己對臨也起了心思,便沒打算藏着掖着。
靜雄一本正經的模樣惹得臨也一愣,不由得也跟着緊張起來,一雙霧蒙蒙的眼直直地望向他。靜雄看着這樣一雙眼,到了嘴邊的話頓時卡了殼。
“折原臨也。”
“?”
“我想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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