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聽懂了
聽懂了
“我想親你。”
“……???”
臨也震驚地連眼淚都忘記了掉。他一度以為自己是燒糊塗了,居然産生了幻聽。
“小靜,你剛剛說什麽?”
臨也不确定地問。
可靜雄已經不打算回答了,他直接捧住臨也的臉,将那些礙眼的淚珠一顆接一顆地吻掉。先是左邊臉頰,左眼,然後是右邊臉頰,右眼。看着那雙不再流淚的眼,靜雄滿意地笑了一下。
臨也看見靜雄的笑容,這才從發愣中反應過來。他猛地捂住自己的臉頰,瞪大了眼。可就算如此,他爆紅到幾乎滴血的表情還是沒能躲過靜雄的眼。
靜雄像是剛發現有趣的玩具一般,越看越想逗弄。他整個人欺了上去,将臨也困在沙發與他之間,他湊到臨也耳邊低聲:“當年咖啡廳裏的那首中文歌,我聽懂了。這是我的回答。”
咖啡廳裏的中文歌?
臨也高溫灼燒的腦子裏一片漿糊,被靜雄蠻橫地一攪和,更是亂成了一鍋粥。腦海深處一段深深埋葬的記憶在此時躍入眼簾。
——
那時的他們即将走出高中校園,面臨将要分散的幾人,班裏有人提出要畢業旅游。本來是一個班的計劃,最終隊伍越來越龐大,結果連隔壁班的人都來湊熱鬧。那一天吵吵鬧鬧的一大隊人決定去東京鐵塔周圍參觀游玩。
比起參與其中,臨也更喜歡坐在一旁靜靜觀察。他在鐵塔周圍找了間咖啡廳點了杯美式,打算就這麽坐半天。沒想到靜雄和新羅也脫離了游玩大隊,到了咖啡廳。
新羅為了替靜雄點一杯牛奶,跟咖啡廳的店員争執了起來,一時半會兒回不來。那段時間,臨也和靜雄的關系還沒有走到那麽僵的地步,兩個人尚且能坐一張桌。
大概是離別之期将至,兩個人都默契地沒有大打出手。這次旅游反而少見的和諧相處了數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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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後怎麽打算?”
靜雄先開口問。
臨也喝了口苦澀的咖啡,笑着看向遠方:“誰知道呢。做什麽不都是一樣的嘛。小靜呢?”
“我?”靜雄掏了掏口袋,“應該會找個體力工作吧,畢竟我力氣大。”
“哈哈哈,果然是小靜呢~”
二人間再無交流。咖啡廳的背景音切換成了一首中文歌。起先,臨也沒有細聽,可是歌手帶着哭腔的演繹還是吸引了他的注意。他這才仔細去聽那卑微到塵埃裏的歌詞。
他偷偷瞥了一眼同桌的靜雄,見男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店裏,只是望向窗外。兩個人近在咫尺,卻就要在不遠的将來形同陌路,他将永遠不會再把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而他就仿佛歌詞中低低哀求卻無人在意的男人,孤獨凄慘。
難道他們之間就這麽結束了嗎?
想到這裏,臨也的心不停地鈍痛起來。
鬼使神差地,他開了口:“小靜,這首歌的詞真好聽~哎呀,都忘了小靜聽不懂中文~講的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呢,像我一樣,哈哈^_^~”
像我一樣,傻傻的說不出口,卻又奢望能夠得到對方的回應。真的是太傻了。
大約是之後回想起來覺得太羞恥了,臨也還為此狠狠耍了靜雄一次,氣得對方連畢業典禮那天還在追殺他。當時的他怎麽也想不到,數年後的今天,平和島靜雄還會記得,更想不到他聽懂了。
——
“小靜你好奇怪,突然之間的說什麽咖啡廳,什麽中文歌的。都過去六七年了,我根本不記得當時說過什麽。”臨也逃避似的矢口否認。
“我從沒提過是六七年前的事。”這一次靜雄倒是聰明了一回,他看着面前強裝無知的人,“你記得真清楚。”
臨也一時間啞口無言。
“就算,六七年後的今天,你的心變了,也等你養好身體再告訴我。現在,就利用我對你的感情吧。利用人這方面,你應該很熟練的。”靜雄說得坦蕩,反倒是臨也顯得扭捏了。
臨也還想說什麽,這時敲門聲響起。
中村悠端着一杯溫水走進來,身上還帶着淡淡的酒氣。
“靜雄先生,這是你要的溫水。”
“多謝。”靜雄接過溫水,從懷裏掏出一退燒藥遞到臨也面前。臨也想伸手去接水,卻被靜雄避開。
“你手上還沒力氣吧,先把藥含了再喝水。”
真實情況被說破,臨也撇了撇嘴,就着靜雄的手吞了藥喝了水。距離救護車約定到現場的時間還有近半個小時。靜雄看着臨也,要他眯一會兒。
剛發過病,後來又被靜雄的一頓表白驚得心跳不已,臨也這會兒确實也熬不住了。枕着靜雄的大腿就這麽睡着了。這一次,他的夢中沒有無盡的黑暗和一雙雙失望決絕的眼,只有校園的天臺上穿着校服的四個少年在嬉笑打鬧。
靜雄其實有很多話想問,可是看着懷中人疲憊的睡顏,他還是忍住了。先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養好身體才是最重要的。
兩個人都沒注意到,送水的女人什麽時候離開的休息室。又或者臨也在某一瞬間注意到了,但他太累了,沒精力去揣測女人的心境。
其實,中村悠早就回到休息室外了,她聽到了新宿最惡的哭泣聲,也聽到了關于那首中文歌的淵源。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當她終于查到歌詞是,她是真的認為,靜雄對她哼出那首歌是一種暗示。她以為她在男人心中是特別的,所以當初會救她,會給她介紹工作還債。她高興地兩天沒睡好,連夜便把歌詞背了下來。她滿心以為,今天的夜裏她便能與他走在一起,她甚至為此特意噴了香水。
可她萬萬沒想到,這首歌背後的人居然是折原臨也。
一首記了六七年的歌曲。
一個相處近十年的‘仇敵’。
她怎麽都沒想到這二者間會有關系。
原來,一切的‘她以為’都是一廂情願。那首歌與她無關,男人的善意也從未因她而異。反觀折原臨也,卻一直受到他的特殊對待。她曾以為那張‘池袋最強為愛大打出手’的貼子都是胡謅,沒想到現實裏靜雄的偏袒更是明目張膽。
夢碎後的不甘和嫉妒打濕了她的眼。曾經多麽渴望得到的男人,她得不到,她也不想被折原臨也得到。
她躲在漆黑的後巷,手裏緊緊攥着一張燙金的黑底名片。
這張名片是當初黑衣人來醫院找人時留在護士臺的。中村悠要來就一直放在自己的包裏。
名片設計簡單大氣,正面只印着一串明顯是電話號碼的數字,背面的Logo酷似朵花,可再仔細一看,分明是一顆繁複線條勾勒出來的人骨。看似是鮮豔芬芳的鮮花,實則為陰氣森森的白骨。
這個Logo中村悠很熟悉,她調查了小半輩子,都是圍繞着它。她知道被這個Logo背後的力量看中的人,不論曾經有多厲害,一個都逃不掉。
就像她父親那樣。
深夜的後巷裏傳來幾聲貓叫,宛若嬰兒啼哭般滲人。中村悠看着手中的名片,仿佛聽見惡魔利維坦[注1]在她耳邊低語。
【撥出去吧……只需要一個電話,那個男人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
【你什麽都得不到,憑什麽他能得到幸福。】
【他是新宿最惡,是黑暗裏無惡不作的壞人,交出他是以惡制惡。】
“對,我是在為民除害……”中村悠自言自語。
中村悠看見自己的手照着名片上的電話號碼,将數字一個一個敲進手機。
電話沒多久就被接通。
“你好,這裏是‘未來科技’客服,請問有什麽可以幫您的嗎?”
中村悠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此說:“四十分鐘內到‘老地方’酒吧後臺的休息室,你們會找到你們的‘小少爺’。”
說完不等對方有所回應便挂斷了電話。
一直到手機黑屏,中村悠的手還在因為緊張而微微發抖。
耳邊的低語紛紛消散,中村悠慌張地擡起頭。眼前是一條伸手不見五指的小巷子,而她居然一個人在這漆黑一片的小巷中站了半天。
她頓覺後怕,逃避般立刻甩掉手中的手機,就好像扔掉一塊燙手山芋。躺在地上的手機屏幕突然亮起,屏保中那雙戴着白手套的手在此時尤為刺眼。
她猛地回過神來,撲上前撿起手機,抖着手再次撥出了那個手機號。
這一次,電話很久都沒有被接通。
中村悠慌亂地一遍又一遍的呼叫,卻始終沒能再聽到那位神秘的客服小姐姐的問候。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腦門,連帶着濃厚的黑幾乎将她淹沒。直到此時她才意識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麽。
她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匆匆往休息室跑去。
休息室裏,靜雄一直守着臨也休息。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有保安通知,急救車到門口了。保安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更別說外面酒吧的駐場歌手還在高聲唱歌。救護人員擡着擔架一進門,臨也就驚醒了。
初醒的臨也燒得暈乎,被靜雄抱起身也沒說話,乖巧地靠在靜雄的肩頭。靜雄看出他的迷糊,心疼地試了試他的額頭,對救護人員說:“他剛剛全身抽搐,特別是左手。現在還在發燒。”
兩個戴着口罩的醫護人員點點頭:“把他交給我們就好。”
一行人來到急救車前,靜雄面對攔着他不讓上車的醫護人員有些不解:“我不能跟着上車嗎?”
攔住他的醫護人員解釋:“剛才路上遇到車禍,車上還有一個病人,坐不下了。”
靜雄往車裏一看,确實還有一副擔架,上面躺着一個身上帶血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他本打算放棄了,卻聽臨也輕聲喊了一句:“小靜……”
靜雄兩步上前:“臨也,你先去醫院,一會兒打車過來。”
臨也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眼守在車門處的兩位醫護人員,笑了:“你幫我把外套洗一洗,再帶來吧,太髒了。我會等你的。”
靜雄點點頭,幫助臨也把外套脫下挂在自己手上,把自己的小馬甲留給了他:“安心養病,有什麽事都等身體好點再說。”
臨也躺下後,又輕輕喊了一聲:“小靜,你會原諒我做的一切吧?”
靜雄從沒見過臨也這樣喚他,以為臨也在緊張,摘下自己的太陽眼鏡架在臨也頭上:“什麽都別想,睡一覺,等我。”
臨也像是看不夠似的,一雙深邃的紅眸似有晶瑩的光在流轉。半晌,他甜甜地笑着應了。不是靜雄熟悉的那種暗含惡意的笑,而是幹淨的宛如青蔥少年。靜雄一時間看呆了。
他拿着臨也脫下的外套,目送急救車疾馳而去。
急救車消失在視野中的那一刻,靜雄莫名感到一陣心慌,他把這個感覺歸為對臨也的擔憂。他現在唯一能做就是回去拿兩件臨也能換洗的衣服,盡快趕去醫院。
就在這時,中村悠白着一張臉沖出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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