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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4

1304號船艙裏很安靜。

未免打草驚蛇，京平沒有開燈，而是掏出了早就備好的手電筒。

船艙空間不大，京平用手電筒掃了一圈就看遍了。目之所及，除了一個大衣櫃，就只有一張堆滿資料的床。京平撿起一張看了眼，大多是他看不懂的數值和用詞。這些應該都是實驗記錄所用的紙張，對他們來說毫無價值。

京平不相信這個房間裏沒有臨也留下的線索，還想再找一遍。門外的靜雄已經等不住了，探頭進來：“怎麽樣？”

京平大驚：“你怎麽進來了。”可轉念一想，安保巡邏的時間間隔他已經摸清楚了，一般就是二十分鐘會巡邏一次，有靜雄進來幫忙也是好的。

兩人摸黑四處摸索，希望能找到暗門或者暗格，可惜都是徒勞。他們确實什麽也沒找到。

京平想要回去再做打算，可靜雄不想放棄。他固執地一把打開了房間的頂燈。突然的光亮吓了京平一跳。

“靜雄，我們是偷偷摸摸進來的。”京平心驚膽戰的提醒。

靜雄卻不理，他矮下身檢查床底，不肯放過任何一處。京平還想阻止，卻聽到門口傳來交談聲。

“博士，請不要讓我們難做，您總是去19層搗亂，我們也很為難。”有個聲音無奈地說。

“只要我找，找到人就不會再，再去。”另一個聲音略帶氣憤地回道。

“博士，您明知道這是不允許的。您放心，尊夫人一直很健康。老板特意叮囑過，尊夫人的用度上，優先級都是最高的。只要您完成計劃的最後一步，立刻就安排您們見面。”

“哼，最後一，一步。當初老板也，也說完成軀體就放，放我與阿雯相見，到現在我還沒見，見到。”

“博士，您可不能這麽說。是您自己覺得尊夫人不夠完美，自願加入計劃最後一步的完善。”

“……總之，我要睡，睡了。今天，天的事你想報就報，報給老板吧。”說着就聽到滴的一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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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平早在聽到第一句話的時候就想拉着靜雄躲進衣櫃。可當靜雄聽到那個結結巴巴的聲音就放下心來。他沒看京平的手勢，大步走到門後，一手掐滅頂燈，一邊等着門外的人開門進來。

浦原田打發走保安頭子，煩躁地扯了扯衣襟。疲憊了一天，又被拉回來訓了半天。他現在只想洗個澡，好好睡個覺。哪知他一開門，一只大手瞬間捂住了他的嘴。

“不要叫，我就松開你。”

前不久才聽到過的熟悉話語，浦原田立刻意識到身後的人是誰。他依舊順從地點點頭，靜雄便很快松開了手。眼看靜雄想開口繼續說，卻被浦原田擡手制止。

直到門外再無腳步聲，浦原田才對平和島靜雄了然一笑：“你果然就是‘小靜’。”

“您認識臨也？”靜雄瞪大了眼。

“在你說認識我女，女兒的時候，我就有所猜測了。能進我的房，房間，看來是肯定沒認錯了。”浦原田笑言。

京平也認出了浦原田，他想了想：“難道這‘1304’號船艙的房卡是您交給臨也的？”

“是也不是。”浦原田解釋，“我只是聽從臨也的建，建議，把卡交給一個想要幫助朋友的保安。他總是能料，料到別人的選擇。”

“您跟臨也之前也有聯系？上一次他成功逃出去，是您提供的幫助吧。”

浦原田否認：“我并沒有提供幫助，那是他在證明自己的能力，是我們做交易的前提。”

“這裏到底是個怎麽樣的地方？”靜雄忍不住問道，“為什麽要培育這麽多克隆人，為什麽會盯上臨也？”

浦原田搖搖頭：“不是盯上他，而是他從來就是屬于這裏的。”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拍得京平和靜雄腦子發懵，越發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

浦原田見他們這麽懵，也覺得奇怪：“臨也什麽都沒告訴你們？”

“他如果會說，他就不會又被抓進來。”一想到臨也笑着向他告別的模樣，靜雄氣得直磨後槽牙。

浦原田嘆了一口氣：“那我就把整件事跟你們說說吧。事情要從四十年前說起。四十年前，有一對夫妻在賓客的見證下喜結連理……”

——

叮當——叮當——

“恭喜折原先生和折原太太在今日結為伴侶，誓言相守相伴一生。”

賓客們紛紛上前祝賀新人。折原先生笑得合不攏嘴，一連喝了好幾杯酒。新晉的折原太太一直陪在丈夫身邊，一桌一桌的敬酒。這一天，這對新人沉浸在無邊的喜悅之中，沒有人能夠預測到将來這個家庭的不幸。

三年後，折原夫婦的大女兒出生了，是個白白瘦瘦的女孩子。

折原夫婦很喜歡自己的大女兒，為她準備了很多東西。很快，這個小家庭又迎來了自己的新成員。這一次，折原太太生了個瘦小的男孩兒。雖然看上去不太健康，但是折原夫婦還是很喜歡自己的孩子。

他們又生了兩個孩子。

十年後，折原一家已經發展成一個大家庭了。折原太太是個溫柔的家庭主婦，她總是會組織一家人出去燒烤，野炊。四個孩子每次都很高興。

就在折原夫婦以為，幸福會持續下去。卻在一次燒烤中，大女兒摔倒了，然後就再也沒能爬起來。

肌萎縮性側索硬化症，又稱漸凍症。這是一種病因未明、主要累及大腦皮質、腦幹和脊髓運動神經元的神經系統變性疾病。【1】

這是一種罕見的家族性遺傳病，一直都沒能找到有效的治療方式。患者從早期出現症狀開始，一般活不過5年。

醫生的一紙診斷，就給這位年紀輕輕的姑娘判了死刑。

饒是折原夫婦散盡家財，最終也只能無力地看着大女兒漸漸閉上眼睛。

大女兒的葬禮上，折原太太泣不成聲。他們多年在醫療界打拼，研發了無數新藥，卻救不回自己的女兒，這讓折原夫婦大受打擊。

——

“那場葬禮，業界很多人都去悼念了。有些人是真心去送別這位可憐的姑娘，更多的人是為了能夠結識業界赫赫有名的折原夫婦。當年在遺傳學方面初露鋒芒的麻繩一春便屬于後者。”浦原田講述道。

“四十年前的折原夫婦，你指的是臨也的爺爺奶奶？”

浦原田點頭。

“所以，這是在給臨也治病？”

浦原田沒有直接回答：“‘重生計劃’原本的目的是篩選出病變基因并加以修正，讓患者重獲新生。可不知道從何時起，‘修正’變成了‘重置’。‘重獲新生’變成了‘創造新生’。”

靜雄沒有聽懂，京平卻明白了其中區別：“他們想通過醫療手段再造個健康的孩子？”

“是将他們孩子的靈魂放進健康的軀殼裏。”

“這是能辦到的事嗎？靈魂轉換？”

浦原田深吸一口氣，終于揭開了重生計劃最深的秘密。他這時才像一位嚴肅的科學家，為兩人講解起了科學。

“人類主要的精神活動，例如學習、意識、記憶等，都是在大腦中發生的純粹的電化學過程。我們的大腦可以被想象成一臺擁有超強算力的超級電腦，記憶是儲存在大腦的某個儲存盤中，過往的經歷的事情就是無形的手，揉捏出我們現在的性格和遇事時的選擇。

我們之所以成為我們，在大腦中都有跡可循。

這，就是科學意義上的‘靈魂’。

‘人格複制’最先是由馬克斯賓·尤裏恩提出的。他認為如果可以将類人型的AI模型裏放入一個人的完全信息，包括記憶，過往經歷，身體信息等等，那麽只要經過相應的适配，AI就可以完全模仿出這個人的思維方式。【2】

‘重生計劃’最初的猜想也來源于此。

只不過，想要創造一個能與人腦算力适配的AI模型并非計劃的目标，将完整的人腦信息移植到健康的身體裏才是。試想一下，如果霍金的大腦搭配上大衛的身體，人類對宇宙的探索進程有可能會加快很多。如果年邁的愛迪生的大腦重獲年輕的身體，那該是科學界多大的幸福啊。”

“可是……沒有人的大腦是完全空白的。就算是嬰兒，一睜眼就會對這個世界産生最初的印象。”京平小聲說。

“那就別讓他接觸這個世界，直到人格複制完成。”

大概是說到了自己的專業，浦原田看上去很興奮，就連口吃的毛病都不犯了。眼裏透着不顧一切追求科研成果的瘋狂。

他說的一切都讓京平和靜雄兩人覺得毛骨悚然。這是在試圖颠覆造物主定下的規則。

大概是氣氛太過僵硬，就連浦原田也意識到自己的言語太過冷漠，緊張地看向兩人：“我的意，意思是，這塊不是我的專，專長，我也是被迫，迫的。”

京平不置可否，而是問起另一件事：“請問，您和臨也達成了什麽交易？”

這一回，浦原田只是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我答應過他，唯獨這件事不能說。不過我能幫你們找到他。”

靜雄想都不想就要答應下來，但是被京平制止了。他警惕地問了一嘴。“是需要我們幫什麽忙嗎？”

“簡，簡單，幫我找，找到阿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