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師傅錯了
師傅錯了
折子戲唱完了,有人起哄說女眷裏也有極好的票友,反正這裏沒外人,琴師和戲裝也是現成的,不如出來小試牛刀。
于是汪家的一個親戚唱了出,然後汪夫人讓秀怡也來一段。秀怡不大情願,說:“戲班子的東西多腌髒,我才不要用他們的。”
戲班子派來伺候的青衣少女立刻道:“有專門拿來給太太小姐們備用的,都收拾得很幹淨。”
後禁不住蔣夫人撺掇,秀怡細細唱了首曲子方罷,大家知道汪夫人喜歡她,都說:“很地道,好聽。”
萃玉起身對汪夫人道:“高大人家的德琳也很擅長這個。”
衆人都道:“既如此,必然不放過,快請到戲臺上去。”
德琳原不想出這個風頭,因見秀怡在邊上面無表情地看着她,一副唯我獨尊的模樣,汪博深看她眼神又那樣熱切,她那股争強好勝之心便被激發,笑道:“那我就現回醜吧。”
等到她起身朝戲臺後面走時,經過汪博深身邊,就聽見他說:“上樓梯時小心點,這戲臺很高,別絆着。”
德琳停住腳步,回眸朝汪博深一笑,輕聲說:“多謝。”
這個笑容自有無限嬌嗔,不由使汪博深心中不禁一蕩。
這幕落到秀怡眼裏,難免心底泛起酸味,氣得眼都紅了,以她對德琳的了解,就知道她是故意做給自己看的。
戲班子倒真是準備齊全,因她要唱一出《貴妃醉酒》,還特意派人拿了副“鳳冠”給德琳來戴,服侍她的卻是個紅衣少女。
德琳沖她笑笑,才搖擺着到了戲臺上。只一個架勢擺了出來,立刻就顯出雍容風度,秀怡故意道:“真是娘娘的派頭,下個月進宮選秀,必然折桂。”
汪博深聽在耳中,心裏“咯噔”一聲,覺得很不受用。
誰知這邊剛唱了一句,忽聽得“嘩啦啦”一聲,那鳳冠上的一大串珠子和珠花就落到戲臺上,整個鳳冠頓時幾乎變成空殼子。
衆人先是面面相觑,繼而不知道誰領頭笑出聲,然後就是滿堂大笑,德琳哪裏受得了,于是飛快轉身邁向後臺,踩着梯子,“噔噔噔“也不知去了哪兒。
萃玉本來想追,奈何她小腳跑不快,便對愣在一邊的汪博深說:“傻子,快去攔回來啊!別說是她,就算是一般的客人,哪有在咱家受這羞辱的?”
汪博深拔腿就朝後臺方向追去,一個丫環說:“朝月洞門那邊去了。”
等他疾步追出去,果然就見德琳的背影,正在一株海棠樹下面。
她聽見腳步聲後驀然轉身,見是汪博深,便立刻拔腿又要跑。
就是這一剎那,汪博深發現她雙眼泛紅。
越是平常好勝争強的女子,有了這幅柔弱的姿态,越是令人覺得憐惜。
他怕她又走遠,連忙上前橫身攔住她,輕聲道:“你又不是那等平常的畏縮女子,難道非要一跑了之麽?”
德琳駐足站住,倒抽一口氣,像是在盡力摒住淚水,只聽見她低聲說:“快走!要是我在誰面前哭過,這輩子我也不想再見那人!”
聽了這話,汪博深覺得又可笑又可憐,然見他嘴角露出笑意,德琳再忍不住,兩顆淚珠頓時滑落面頰,汪博深情急中伸手猛得一把拉住她的袖子,輕輕将她朝自己的方向拽一下。
他的本意是讓德琳稍微往前挪一兩步,這樣仗着身高優勢,他就無法看到她流淚的模樣。
沒想到德琳根本沒站牢,被他這麽一拉,她本能地覺得驚慌,伸手狠狠推了一把他,連眼神也變得凜冽起來,完全恢複不容冒犯的氣勢。
汪博深連忙做出吃痛的樣子,咧嘴道:“好痛!”
德琳看出來他裝腔作勢的樣子,忍不住嗔道:“你倒比誰都會演戲!”
汪博深見她笑了,低首俯身望着她道:“你笑了?剛才我可沒看到你哭!”
德琳被他一雙含笑的眼睛看得不好意思,只好“嗳”一聲,汪博深又說:“頭發也亂了,回頭叫大姐幫你梳下,可別趁機再溜了,否則大家一定笑你。”
德琳啐道:“我就那麽膽小?”
此時才見汪萃玉走過來,帶着德琳到自己房裏洗臉、梳頭,她說:“這事都怪戲班子不上心,我母親已經責罵集慶班的人,還罰了他們賞錢,專門給你出氣。”
德琳本來想說:“那倒不必。”話到嘴邊又縮回去,只笑笑不答。
再說這邊集慶班,因為這事先是餘少棠被汪博深叫過去數落了一頓,因問是誰專門來管旦角的服飾頭面,少不得再把杏眉叫過來。
汪太太見她就是之前穿青衣的少女,約摸也和德琳相差不大。她雖怫然不悅,并無聲色俱厲,只诘責杏眉為什麽東西拿出來前,不好好檢查。
杏眉看眼餘少棠,似乎有話要講,然而終于低下頭不置一詞。
餘少棠有心維護她,忙道:“她是集慶班新來不久的,沒見過世面,怕是今天到了府上,孩子家玩心重,所以失了手。”
這件事最後以罰掉今日堂會中的小部分包銀結束,戲班子上下知道後,都有些垂頭喪氣。
等晚上回了住處,東西還沒放好,餘少棠就繃着臉對龅牙李道:“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按規矩處置吧。”
榮青聽了,第一個着急,他說:“這事也不能全怪杏眉,戲班子的東西時間久了不常用的話,自然會不結實牢靠。”
餘少棠怒道:“再多說,連着你一起處置!”
榮青的倔脾氣上來了,剛要說“随便”,就被龅牙李一把拉開,叱道:“有你什麽事?淨在這裏瞎鬧!”
好容易把榮青哄走,龅牙李就找到杏眉,說:“好孩子,餘師傅要我處置你,我不忍心,你不如到他那裏求個情,或者讓花師傅說道說道。”
誰知杏眉不領他的人情,只是冷笑道:“李師傅,這事到底怎麽回事,難道您還不清楚?”
原來當天早上出發前,龅牙李臨時做的決定,叫珊瑚和杏眉一道伺候汪府中的堂客,杏眉只管點曲子,珊瑚管衣飾,所以這事,真的追究起來,并非杏眉的過錯。
當初在汪家公子面前,杏眉顧着大局,不想令餘少棠難堪,這才認了錯。
她以為龅牙李自然會向餘少棠說明,沒想到現在竟然又來治她的罪!
龅牙李被杏眉噎得有點詞窮了,一時竟然語塞,然而為了維護自己女兒,他并不肯多說一句話,只得叫人拿來把鐵尺,命人照着杏眉的手心就打了幾十下。
杏眉咬着牙,無論怎樣,只不說話,連“哼”一聲都沒有。
她心裏既惱龅牙李,更怨餘少棠,何以連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不問清,就這麽急着下手?
想起自己進戲班來,除了打雜,學戲的機會極少,餘少棠待她也總沒有好臉色,不是訓斥,就是責怪。想到這裏,杏眉晚飯也不曾吃,一個人悄悄來到河邊,尋塊僻靜的地方,一個人生悶氣。
晚間河邊有些微寒,杏眉發現今晚的月光特別柔和明亮,而河對面燭火倒映在水面上後,随着水流的抖動不斷變出各類倒影,亦幻亦真。
她嘆口氣,找塊地勢頗高的石頭坐上,腦中茫然一片。
就在此刻,杏眉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她猜着是榮青,心裏沒來由一陣煩惱,只好轉身說:“我要一個人待會,你回去吧。”
誰知轉身看到的,竟然是餘少棠,杏眉吃驚之餘便不再說話,轉身就像沒看見一樣。
杏眉沉默得像塊鐵,餘少棠只好走過去,靜靜站到她身邊,半響才從懷裏拿出包東西,說:“上次我要出城,你不肯放,餘師傅曾允諾給你買樣東西,瞧瞧喜歡麽?”
原來他拿出來的是一雙鞋,杏眉看了一眼并不接過,把臉又偏轉過去。
餘少棠在戲班裏處處受人尊敬,從來沒有這般被人對待過,他表情很狼狽,仿佛很不知所措。
杏眉回絕之後,又想他既然這麽樣子放下身段來送鞋,自己卻那樣給人臉色,不由有些後悔。
可既然前面已經露出不服軟的樣子,現在再回頭,豈不是很沒面子?
這樣想着,杏眉決定索性和他硬抗到底。
餘少棠碰了壁,只得道:“你手上的傷,重不重?餘師傅特地拿藥酒給你。”
杏眉仍然不說話,餘少棠面子上再挨不過去,他伸手捏住杏眉的手要給她上藥,喝道:“何必嘔這個氣?”
誰知杏眉把手攥得很緊,好像手心裏藏着什麽寶貝,死活都不肯松開,她道:“您要是真可憐我,就該去問李師傅,到底是誰做錯了事。”
餘少棠表情有些尴尬,他輕聲道:“我就是問過李師傅,才來找你!”
杏眉“嗤”了一聲,冷冷道:“那您是來認錯的?”
餘少棠畢竟是身份所限,自然不肯承認。
見他沉吟不語,杏眉一急,便要從那塊石頭上跳到地上。
誰知腳下一滑,整個人就朝前載過去,餘少棠眼尖手快,一把拉住她,順勢就把杏眉抗到肩上。她又急又氣,一雙腳不由亂踢亂彈起來。
餘少棠道:“你屬驢子麽?總愛亂踢人。”
說完這話,餘少棠才輕輕把杏眉又放回到石頭上。
他在戲班又做慣大師傅,平日在徒弟面前也以嚴峻著稱,倒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哄人。
過了好一會兒,餘少棠才搔搔頭,盡力放低聲音道:“把右手拿出來。”
杏眉不服:“那得餘師傅先告訴我,是不是自己錯了?”
餘少棠無奈笑道:“是我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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