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選秀

選秀

本來甚熱鬧的一場宴席,卻因這樣的鬧劇被攪了局,大家都覺得沒甚意思。

弘歷第一個退了席,不多久衆人也都慢慢散去。

柏輝見汪博深傻了一樣,還在原地站着,嘴角倘有淤血。

他一是替對方難受,二來又替他擔心,三來又想替姐姐辨白幾句。

誰知汪博深見他過來,竟然看也不看,轉身就去了。

柏輝無奈,連忙叫人偷偷跟着他出門,勿必把他安全護送回汪府才罷。

徳琳一個人跑回房,誰也不見,只把自己關在屋裏不出去。

她自己也弄不請,到底是怎樣的緣由,讓她開口說出了那樣傷人的話,是害怕得罪弘歷連累了家人?還是心底暗暗豔羨寶親王的身份?或是母親所提的“與皇室有緣”暗地裏起了作用,也讓她像其八旗其她的女孩子那樣做入主東宮的春秋大夢?

徳琳不敢再想,然唯有汪博深那樣蒼白絕望的樣子,固執地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她夜卧不安,飲食漸減,人一天比一天瘦了下來。及至選秀入宮那天,整個人都是有氣無力的。

她安慰自己說,反正這事很快就過去了,等她出宮後,馬上去找汪博深向他道歉賠罪,相信以她的口才,必然能夠說服汪博深把那當成一項誤會。

選秀入宮那天,秀女們魚貫銜尾而行,到神武門外等待宮門開啓後下車,在宮中太監的引導下按順序進入順貞門。

徳琳所在的鑲黃旗是上三旗,門第又高,所以被排到了比較靠前的位子。

她一心落選,只求速速回到家中,所以服飾均選了素淨的,不像其她的女孩,争奇鬥豔地厲害。

等到初選這天,她被安排到靜怡軒,等到太監唱了名字,才和另外幾個女孩一道進去。

原來這次是被幾個太妃甄選,聽說康熙帝的後妃人數開國來是首屈一指的,如今這幾個太妃年事已高,形容枯槁,坐在那裏就像枯樹樁般毫無生氣。

唯有晦澀的兩眼偶爾轉動,看起來頗為恐怖。

徳琳到她們面前走動一圈,就匆匆退出了門。

不多時,就見小太監過來唱名,說:“只有兩個被留牌子。”

然後小太監唱名字,徳琳聽到自己名字時,肩膀猛然一聳,心裏頓時涼了半截。

恰此時,就見一個老太監慌慌張張從裏面跑出來喝罵小太監道:“溜那麽快?難道前面等你投胎?有個名字弄錯了,老太妃要改過來。”

衆人見老太監手裏捏着一張名牌,均想不知是那個幸運兒又要上榜,哪個可憐的空歡喜一場。

等他念出名字,衆人都覺得差異,原來那落選的,竟然是先前一直被看好的高德琳!

秀女們沒入宮前,就聽說寶親王為了她和一個翰林争風吃醋,竟然到動手相搏的地步。

雖然皇帝沒有公開罰處誰,朝野中關于此女的美豔動人卻廣為傳播,有人說弘歷早就特意有過交代,指定讨要此女,也有人說,以皇帝的嚴厲,必然不會如弘歷的心願,況且後宮選妃,第一重要的是品行和門第,縱然這高德琳再美,出了這等事,也必備歸為紅顏禍水一類。

別說許配給寶親王,恐怕連宗室子弟也沒人敢要了。如今眼看都入了複選,卻又被臨時換下,可見傳聞多半是真的。

徳琳對于這個結果卻不在乎,甚至有些求知不得,等她和別家秀女齊齊走出宮門時,臉上那種雀躍不已的神采和其她人的垂頭喪氣截然不同。

這也實在難為了她,十幾歲的女孩,盡管再老成沉穩,一想到馬上能和相愛的人團聚,仍然無法掩飾滿心的歡喜。

回家後,母親自然有些失落,高锟卻很高興愛女的返回,一家人特意為她洗塵接風。

徳琳好容易按耐住性子,極力應酬着家人,總想伺機專門問柏輝,汪博深最近如何?是否由于和寶親王互毆被責罰?還有,他可否還惦着她?或是仍然不肯原諒她?

好容易捱到宴席散去,徳琳瞅準機會單獨把弟弟叫到僻靜處,剛想張口,忽然又覺得膽怯,唯有怔怔盯着地面,扭捏着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柏輝對她的心事,心知肚明,不等徳琳發問,他就說:“汪家最近倒了黴!”

見姐姐神色驚慌,瞪大了眼看他,柏輝自覺失言,連忙安慰道:“沒事,他還好好活着。”

徳琳這才說話,幾乎帶着哭聲:“好小子,你胡說什麽?什麽活呀死的!”

柏輝不服道:“我說誰死了?是你自己不講理添上的好吧?”

話剛落,柏輝又嘆口氣,說:“不過真的有人去世了,哎,按說也不算汪家的,是汪博深的姐姐。”徳琳驚道:“啊?”

柏輝這才把來龍去脈又說了一通,說事情壞就壞在之前那個舉報唱戲的禦史和順,誣告不成被人檢舉,壞了自己的前程不算,還連帶了好幾個同僚。汪萃玉的夫家也受了牽連,全被發配到了遼東。

她本就體弱多病,經不起這些驚吓折騰,不多時便香消玉殒。

最後還是由娘家出面埋葬,因是犯婦,也不敢大張旗鼓做喪事,只能在郊外白衣庵外的土堆上,随意點了個穴草草埋了。

如今算來,都開快七天了。

徳琳從來沒經歷過要好的親眷友人離世之事,乍然聽聞,想起萃玉的音容笑貌及她對自己的關心愛護,心中悲涼不已,然後又想到汪博深,徳琳知道他與萃玉姐弟情深,又一向憐惜她命苦,希望姐姐能早日脫離苦海,卻換來如此的骨肉分離。

他近日一連遭遇重重不幸,不知道已被折磨成什麽模樣。

柏輝見她面色戚然,忙道:“別叫阿瑪看到這個樣子,以為是沒有中選才恸哭哩。”

徳琳苦笑道:“僥幸離開那火坑,有什麽好難過的?”

柏輝嘆氣道:“明天就是汪家大小姐的‘頭七’,你要真覺得難受,不如去到她墳山拜祭一下,也好盡故人之情。”

徳琳點頭稱是,姐弟兩個這才分別。

等到“頭七”這天,徳琳着素衣乘白轎,只帶了随身的小丫鬟,早早就出了門,柏輝早尋好那白衣庵的具體地點,此時也只騎匹白馬,護着姐姐靜悄悄離開高府。

一路無話,等尋到墳地時,太陽初升不久,人在草地裏步行片刻,腳面都被露水打濕了。

就見一只孤寂的墳頭,上書“汪氏萃玉”四個字,墳前有些幹花枯草,想來是前些日子焚化的。

柏輝幫她擺好祭品後,就遠遠走開,只等她叫。

徳琳獨自将果品擺上,又燒了紙錢,便默默靜立,回想着近幾個月來的遭遇,心中不勝唏噓。

放眼四望,周圍的草木雖繁,濃綠中卻有種盛極而衰的敗落氣象,令人沒來由覺得悲憫,徳琳猛然想起,好快啊,轉眼間就已然初秋了。

她正愣着,就聽見身後有極輕的腳步聲。

等她轉身回望,卻見一人正站在不遠的樹林裏,手裏還提着個竹籃,隐隐露出裏面的香火祭品,這人穿件白布長袍,面容消瘦,神色清俊,眉宇間那種陰郁深沉之情,仿佛萦繞高山的迷霧,總也揮散不去。

徳琳一眼就認出是他,而汪博深也因為看到了她才停住腳步,遲疑着要不要上前過去。

徳琳的第一個反應,就是想跑過去問他為什麽不說話,然而汪博深的面色冷淡且疏離,那份冷漠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她心裏即驚異且委屈,竟然還摻雜些怯意,于是兩個就這麽站在林子裏,只是一味的默然,誰也沒有前進一步,誰也沒有後退一步。

過了好久,汪博深才終于邁開步子,直朝墳前走過來。

徳琳心中一喜,卻見他好像沒看見自己一般,靜靜擺好祭品,燒紙錢,又叩拜幾下,竟然轉身走了。

徳琳說不出話,望着他的背影漸漸遠去,她朝前緊趕了幾步,卻見他走得反而更快了。

她的心猛然一陣痛苦地抽搐,痛得站不住腳,唯有扶着身邊的小樹,慢慢地靠在樹幹上。

她也不知在和誰較勁,就算再難受,仍用手緊緊攥住身邊的小樹,不肯蹲,也不願坐。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撲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把她整個人攬到懷裏。

這人力量太大,兩人踉踉跄跄了好幾步才算站穩。

徳琳原先還想掙紮,奈何她是那樣的身不由己,就被席卷入呼嘯的旋渦,淚眼中看不清楚他的面龐,只能感覺到他的灼熱與執狂,還有他滾燙熱烈的嘴唇,在她臉上、頭發上、脖子上留下了一個個滾熱的烙印。

他的聲音是壓抑而喑啞的,聽上去像是在嘆氣,他在她耳邊說:“上天把你放在我的路上,躲不開。”

他們就這樣相擁,也不知過了多久。

徳琳第一個開口,問他最近還好,問他家人。說話的時候,她還緊緊拉着他的手不肯放,他的手指細長,關節較粗,握筆的地方還有很厚的老繭。

雖說“心有靈犀一點通”,原本用不着這麽羅嗦,她今天也不知是怎麽,話那麽多。

汪博深則很少說話,也沒怎麽笑,偶爾才伸手去摸摸她的頭發,好像要确信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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